第一七一章 守株待兔

  夜黑風高，白日裡嘈雜的大理寺也安靜了下來。一道黑影快速閃過，從大理寺門口，到存放屍體的地方，輕易避開了所有巡邏的侍衛，一路暢通無阻。

  黑衣人左右瞧了瞧，這才無聲地打開了大門，隨手關門後，走近最中間的那具屍體。

  為了將屍體保留得更久一些，這個房間周圍全是樹木，夜風很大，樹葉沙沙作響，聽得人心裡發毛。黑衣人環顧了一圈，這才放下心來，拉開了屍體身上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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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布一掀開，陸棱死不瞑目的樣子就展現在他面前，他的手顫抖了一下，拿出懷裡被包裹得極好的玉鐲，一層層打開，外面時不時傳來陣陣陰風，他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噴嚏，四周的燭火猛然間全部被點燃。

  黑衣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打了個噴嚏，把所有的燭火打燃了？

  等他再次低下頭，想要將玉鐲藏到陸棱身上的時候，驚奇地發現，陸棱的嘴角似乎……在笑？

  「國舅爺啊國舅爺，您可別怪小的，小的只是拿錢辦事，您的死可與小的無關，求您放過小的吧！」黑衣人默念了幾句，半閉著眼將玉鐲塞到陸棱的懷裡，手腕就被人猛地握住。

  「啊！」黑衣人尖叫一聲，手中的玉鐲砸在了陸棱的胸膛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顫顫巍巍地朝著自己的手腕看去，才發現陸棱的屍體旁邊，蹲了一個人，那個人他也認識，正是大理寺少卿——秦飛揚。

  「秦……秦大人……」黑衣人訕訕地笑了笑，猛然醒悟過來，一把掙開秦飛揚的手就要往外逃，門邊卻突然站出一排人來，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衣人。

  黑衣人見走投無路，轉身就要去捉住秦飛揚的手，想要拿他的命，作為自己的掩護逃出去。

  但他失算了，秦飛揚看起來文質彬彬弱不禁風，卻是有幾分底子的。他剛剛捏住秦飛揚的脖子，就聽見自己的手腕一聲脆響，痛得他眼淚立馬就出來了。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人拿繩子捆起來了。

  「我還以為你當年吊兒郎當學的武功已經廢了。」晏非辰從門外走了進來，笑著看向秦飛揚。

  秦飛揚挑了挑眉，「好歹也是跟你一起學過武功的，總不能太丟人。只是好久沒動過手了，還有些生疏。」

  黑衣人看著晏非辰走近，瞳孔越來越大——看樣子，他是落入別人的圈套了。

  看著黑衣人絕望的眼神，秦飛揚再次溫和一笑，「蘇大人，你放心，六皇子雖然兇殘，但你只要乖乖聽話，不止你的命，你全家的命都可以保住的。」

  黑衣人見秦飛揚連看也不看自己的模樣，就輕易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不免嘆了口氣，任由晏非辰身邊的侍衛將自己臉上的面巾揭了下來，「秦大人，你怎麼知道是我？」

  「從昨天開始，你就試圖靠近國舅……當然，你是大理寺左寺丞，辦事要靠近國舅的屍體也很正常，但你太心虛了，這端倪想不讓人發現也難啊！」秦飛揚再次一笑，卻有些惋惜，「你的階品也不低，怎麼做出這種事情來了？」

  原來是早就在這兒守株待兔了！

  被稱為蘇大人的蘇米不甘地看向陸棱的屍體，「收了別人的錢，自然要為別人辦事，既然被你捉住了，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據我所知，蘇大人可不是這樣的人。」晏非辰圍著陸棱的遺體走了一圈，「聽說你家裡貧窮，在官場混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怎麼甘心就這樣斷了前程呢？」

  蘇米自然不甘心。

  他家裡貧窮到什麼地步呢？

  貧窮到他們家只敢養他一個孩子，貧窮到他一出生，父親就給他取「米」字，不求什麼金銀財寶，只求能有點米飽腹。這樣簡單的願望，對於他們一家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渴求了。

  所以他後來拼了命地考取功名，從最開始的下賤仵作做起，好不容易被大理寺卿欣賞，提拔他做了個從九品的小官，他又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到了這正六品的大理寺左寺丞。

  而大理寺中，所有的官階雖然都不高，連最高的大理寺卿，也不過才正三品，但明眼人都知道，大理寺是所有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地方。

  能走到這一步，他這些年付出了多少，別人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怎麼甘心這好好的前程就這樣沒了！

  可是……

  蘇米張了張嘴，所有想說的話都變成了一口氣，「我沒什麼可說的，夜深了，還勞煩六皇子與秦大人在這兒守著我，直接押往大牢吧。」

  「是麼？有你這樣的兒子，你老父老母在黃泉下遇見你了，恐怕也要生氣吧！」晏非辰也不多勸，只簡單說了一句話，就欲轉身離開，卻被蘇米一下子叫住，「六皇子，您這是什麼意思？」

  「國舅爺與你無親無故，他的死你更是八竿子打不著，你不顧自己的前程，大半夜來放所謂的證物，依我們猜測，殺人兇手應該是以你一家人的性命威脅你，所以你不敢說出真相。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死了，你一家老小誰來養？殺人兇手嗎？她為了避嫌，定然是要將一切處理乾淨，怎麼可能還會幫你贍養你的一家人？」秦飛揚畢竟處理多了這樣的事情，分析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蘇米在大理寺待得更久，這樣的結果，他也不是沒想過。可當初他收了那人的錢，為了自保，不得不一次次替那個人做事。沒想到，這事情就一件比一件大了……

  他還有什麼可選擇的餘地呢？

  晏非辰像是會讀心術般，挑了挑眉，道：「你自然有選擇的餘地，那就是與我們合作。」

  蘇米下意識就要搖頭，晏非辰卻繼續道：「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賭無論是放出你被捕的消息，還是你回去告訴那個人你失手了，你們一家，都不會有好下場。怎麼樣，要不要賭？」

  他要不要賭？

  蘇米吞了吞口水，做著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