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肺腑之言

  「娘娘，您瞧瞧您如今的樣子，雖然憔悴不堪，卻又滿臉強勢，若奴婢是男人，也不願多看您幾眼！」

  紫煙剛剛端穩的藥是徹底撒了出來，連頭都不敢回。她小心翼翼地往門外走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皇后聽見這句話後，果然憤怒地走到沐芷身前，一把捏住沐芷的脖子，粗聲粗氣道：「你這個賤婢，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嗎？」

  沐芷沒有垂下眼眸，就這樣與皇后對視。每次她聽到別人佯裝強勢地問，「你敢再說一遍嗎？」她就會替那些人感到可悲。明明心裡已經相信了，卻還是自我欺瞞，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亦或者讓別人改口。

  「娘娘，您明明也聽到了。」沐芷被捏得有些難受了，咳了兩聲，反倒引起皇后更大的殺意，她一邊用力，一邊咬牙切齒道：「沐芷，你若是敢再說一句，你信不信本宮誅你九族！」

  九族嗎？沐芷在這麼個緊要關頭，笑了起來——川奇兩國大戰後，她還剩什么九族？全族上下，也不過剩了她這麼一人而已。

  可皇后並不知道，她以為沐芷這是在嘲笑她，手上的力氣更大了。

  「娘娘，您裝得不累嗎？」沐芷最後輕飄飄的一句話，逼得皇后顧不得禮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沐芷趴在地上，像一條狗一般狼狽地喘著粗氣，皇后瞧見她的樣子，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儘管站了起來，腿卻好似無力般，隨時都能倒下去。

  今晚皇后大受打擊，旁人沒有給她的醍醐灌頂，那就讓她來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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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芷暗自想著，覺得嗓子舒服了些，才又道：「娘娘，其實有時候您也只是個女子而已，沒必要這麼強勢，特別是在男人面前，您時不時地示弱，會讓他們有憐憫之心，這才會更加注意您。寧貴妃今天說得沒錯，您當時若是就認了錯，皇上的火氣也不會這麼大。」

  「你懂什麼！」皇后眼中閃著怒氣，「本宮是一宮之後，若是不強勢一些，什麼賤人都敢在本宮頭上放肆，那本宮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您自然該對后妃強勢，但皇上呢？您不覺得您在不知不覺間，將對后妃的強勢帶到了皇上身上嗎？皇上更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在您這兒受氣？這就是您與皇上的矛盾——一個不願改，一個不能改。」

  皇后好似聽進去了一些，沒有再反駁沐芷的話，沐芷說得喉嚨都痛了，依舊開導著皇后，「奴婢聽陸太醫提起過，您因為常年生氣，肝火旺盛，皮膚早就不如往年了，身子也弱了許多。您想想，您不過是發個脾氣，最後引來這麼多問題，是不是得不償失？」

  皇后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又何嘗不知道這些，只是本性使然，她也常常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不然她也不會與皇上鬧到這個地步。

  「娘娘，這些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謝謝娘娘讓奴婢說完最後所有的話。」沐芷只覺得口乾舌燥，這場心理戰，她還是有些把握的。

  皇后習慣了高高在上，想必當年太后也曾試圖管教過她吧？可是皇后被驕縱慣了，她的脾氣也很明顯，依舊像個孩子一樣，你越說她，她反而越不願改。直到這些年吃夠了苦頭，才知道當年的錯。但已經錯了這麼多年了，想要改又豈是那麼容易的？

  這個時候，沐芷的出現，沐芷的這番話，分量便重了。就是因為她是一個婢女，一個婢女敢冒著生命的危險來與皇后說這些，若不是心腹，不是真的為皇后好，誰信？

  皇后自然而然地，就會對沐芷多出一份倚重來。

  而這個倚重，將是沐芷以後做事的助力。

  皇后的眼睛慢慢清明了起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似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撣了撣衣服上面根本就沒有的塵土，「你提到了兩個疑點，先是匆匆而來的寧貴妃和熹妃，然後是這段時間有事無事便來未央宮的熹妃與婉貴嬪，那麼你認為，今天這事，到底是誰做的呢？」

  沐芷撓了撓腦袋，婉貴嬪這個人，平常有些低調，做什麼事都是與其他妃嬪結伴而行，更是鮮少來未央宮，所以沐芷對這位主子也就知之甚少。

  這要讓她如何來斷？

  「寧貴妃雖然看似柔弱，但其實聰明得很，一般宮中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她都能很快獲得消息，所以今夜永壽宮出事，寧貴妃匆忙趕來，幾乎可以說是很正常的。」沐芷抬起頭來小心地看了皇后一眼，見她默認了這點，很明顯是知道寧貴妃在宮中耳目眾多的，沐芷又繼續道：「至於趕來的熹妃娘娘……她今晚突然而來，恰好也是竭力邀請您賞花的人之一，值得懷疑，但是熹妃娘娘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育有皇子公主，肯定也是小心謹慎的。若真是她做的這件事，她定然不會匆忙趕來——因為這會暴露她自己。」

  「所以奴婢猜測，可能是婉貴嬪。」沐芷的語氣沉了沉，最後下了結論。

  皇后半眯著眼，聲音很是疲憊，「依你所說，這段時間裡走動得勤了些的妃嬪可不止她一個，本宮若是記得沒錯的話，應該還有慶妃、舒嬪、莫嬪。」

  「奴婢之所以懷疑婉貴嬪，是因為奴婢聽說，往年這個時候，慶妃娘娘、舒嬪還有莫嬪都會來邀請您去她們殿中或者御花園賞花，但婉貴嬪並不愛花草，往年賞花的隊伍里也鮮少有她的身影，如今卻……」

  「婉貴嬪之所以來找本宮，除了賞花以外，還有其他事。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其他事？

  沐芷一愣，多了個心眼，見皇后等著她說話，連忙道：「奴婢……綺羅姑姑已經下去審問了，如果能問出來的話，應該就能確認是哪位主子了。」

  「若是問不出來呢？」皇后眼中的戾氣再次湧出，「上次想要毒殺本宮的賤人至死都不肯說出背後指使之人，本宮現在想起都覺得窩火，若是今夜也審問不出來，沐芷，你便將這兩件事一起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