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解干戈

  此時，圍繞在許昌城的死氣也消散了差不多九成，東方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縷晨光。

  想來，在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許昌城內的一切也都會恢復正常。

  劉協仰望著晨光，思索片刻，終於道：「無論如何，仲達你能不能先讓張魯把兵退了？」

  司馬懿聞言卻露出無奈的苦笑：「陛下，這事兒臣不是不想答應你，是沒辦法答應你啊......」

  劉協頓時變色：「怎麼？仲達難道還非要讓張魯......」

  司馬懿連忙道：「陛下，請別誤會。現在不是我要讓張魯去做什麼的問題，而是張魯聽不聽我司馬家指令的問題。

  張魯此人素有異心，如果我在清醒狀態，根本不會去選擇這樣的人物作為扶持對象。但是當時......我卻稀里糊塗的就做了這個決策。結果現在，張魯果然尾大不掉，他......已經不再接受司馬家的控制了。

  換句話說，現在張魯攻西川，其實完全是他自己的行為。我能做到的，只有撤掉暗地裡安排在他身邊的謀士和武將。但是要讓他退兵，卻辦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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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協聞言吸了口氣：「噝......這樣說來，這事兒還真不好辦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司馬懿又道，「雖然我無法調回張魯，但是......我可以派人前去遊說馬騰。馬騰心中一直有個結，就是讓羌人能進入漢土居住，因此，漢中就是馬騰志在必得之地。

  只要說動馬騰兵發漢中，對於在葭萌關苦戰的張魯便等於是抄了後路。此時，張魯本營被攻，肯定會發兵回援。

  這時候，陛下可以讓劉璋再派遣一員上將，埋伏在秦嶺一帶，等張魯一過秦嶺，立刻封鎖秦嶺，切斷張魯的回援部隊與葭萌關留守部隊之間的聯繫。之後，各個擊破。」

  劉協聞言，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司馬懿，直把司馬懿看的以為劉協有什麼特殊取向時，劉協才終於輕嘆一聲：「仲達啊......我忽然覺得有些慶幸。你若不是被心魔所擾，而是以你清醒狀態下的腦子與我鬥智.....我恐怕也要被你玩兒死不知多少次了。

  仲達，你這隨口而出的主意，和我精心策劃了無數個晚上才想到的計劃，居然是不謀而合！」

  劉協說的「不謀而合」，正是指他在被左慈帶走前，交代貂嬋的那兩句話。

  「雲」橫秦嶺，「馬」到成功。

  如今，「雲」已經領兵上了前線，只差西涼這匹「馬」了。

  心念及此，劉協道：「仲達，人你們就不用派了。西涼馬騰......我倒是要親自去會會他。不過，仲達，我想要你幫我準備些東西......二十萬大軍一個月的軍糧，你需要多久能籌措到？」

  司馬懿聽到「二十萬」這個數字的時候嚇了一跳，等聽到「一個月」的時候，倒是鬆了口氣：「二十萬人一個月，和兩萬人一年的消耗也差不多。這個我倒是供得起，只是不知道陛下......」

  有些話說的不用很明白，但是大家都是聰明人，司馬懿相信劉協知道他的意思。

  就算是安心做個普通的大商家，司馬家也還是要吃飯的。這批軍糧再怎麼說也不是小數目，司馬懿就算再要補償劉協，也不能無償贈與，他在等著劉協出價。

  劉協看著司馬懿，卻是神秘的一笑：「仲達，一直在幕後支持軍閥做生意，其實挺累的吧？想不想直接站到前面來，替這個王朝做出些決策？」

  「陛下是準備讓我當官？」司馬懿輕笑道，「您這可有些強人所難了......我剛才也說了，我今後打算和春華一起享受人生，廟堂政鬥，誠非我願。」

  「那麼，如果是和現在的大漢官制完全不同的體系呢？」劉協又道，「如果有一個沒有官僚，完全由士農工商各出代表，共商國是的制度體系呢？仲達屆時難道也不願意代表天下商家發聲嗎？」

  「什麼？」司馬懿震驚的望著劉協，「陛下是準備......改變官制？您這可是敗壞宗廟啊，就算您是陛下，恐怕......」

  「這個大漢，已經從根本上爛了。」劉協忽然道，「就算我從曹操手中奪了權，做了一代中興之主，可是下一代呢，再下一代呢？誰敢保證我劉氏子孫每一代都是聖明天子？換句話說，把一個國家的興衰全都寄托在一個人的身上，這種模式難道不覺得愚蠢嗎？

  甚至我可以斷定，大漢再這樣下去，自我之後，必定還有下一個桓靈，甚至還有異族入侵，到時候生靈之塗炭，更甚於現在。所以......要想保證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關鍵在於......思想！」

  「思想？」司馬懿聽著劉協侃侃而談，腦海中，卻好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許多他從未了解過的東西，從那扇門後面湧現了出來。

  「對。思想，人民的思想！」劉協的眼中閃過一道精芒，「正所謂『水能載舟，亦可賽......不，亦能覆舟！』為什麼從古至今，聖賢們都主張『得民心者得天下』。

  因為，人民才是這個國家的棟樑，是這個國家最強大的力量！沒有了人民，什麼英雄豪傑，王侯將相，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沒了人民，就沒了士兵，沒了軍糧，沒了衣甲武器，還談得上什麼建功立業？」

  「民心？」張春華此時卻冷笑一聲，「劉協，你什麼時候變得天真了？所謂民心，還不是上位者欺騙百姓的說辭？

  實際上呢？百姓還不是上位者們予取予奪的羔羊，還不是被榨乾鮮血和汗水的工具？」

  劉協望向張春華，同樣冷笑了一聲：「正是因為這世上有你這樣想法的人太多，大漢才會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我......」張春華不服氣道，「那你倒是說說，民心何用？」

  「在說民心之前，我首先要推倒一句話......」劉協沉聲道，「所謂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是一句滋生禍亂的廢話！

  表面上看，這句話是讓臣民效忠君王，而在君王英明神武之時，也確實如此。可是若等到君王暗弱呢？所謂的『臣』便會覬覦這『普天之下』，最後，王臣們為了替代這個暗弱的王，自己登上寶座，便群豪蜂起，殘殺征伐，這些場景，如今便擺在兩位面前，我不用說的太多吧？

  如今我要說的，卻是另外一個理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