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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司馬狼顧

2024-06-09 12:31:28 作者: 凌小千

  「偷天換日?」左慈疑惑的道,「這話怎麼講?」

  司馬懿輕笑道:「老師您想,曹孟德開出這樣優厚的條件,只為了求您做一件在您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以曹孟德的精明,他會這麼做嗎?」

  「這自然不會。」左慈猶豫著道,「所以說......在曹孟德的委託之後,肯定還有下文?」

  「這裡面的關鍵有兩處。」司馬懿道,「第一,天下奇人異士雖然不多,但會易容術的卻肯定不止老師自己,以曹孟德的勢力,大可以同時找到其他方士來為他做這件事,但是他卻指名道姓的將老師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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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則在於曹孟德明天要讓我去見的那個人。那人住在皇宮,而且只能曹孟德主動去見,而不可將其調出皇城。再者,既然被易容對象是武將,這人應該也是個男人。綜上所述,我要見的人,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當今天子?」左慈也不禁吸了口冷氣,「怪不得是偷天換日,曹孟德好大的膽子......」

  「若我所料不差,曹孟德應該是對天子起了殺心。」司馬懿道,「但是天子是他手裡最重要的棋子,同樣的,他也不敢讓天子死在他的保護之下。那樣一來,他就會變成天下的公敵,其下場甚至會比袁術還要悽慘。

  所以,他要『製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天子出來,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殺死真天子並且毀屍滅跡,之後假天子成功上位。這位假天子既然本來就是曹家武將,這時候自然更會成為曹孟德的傀儡。這件事,只要手法高明,事後曹孟德不僅無罪,反而可以堂而皇之的得到一個『忠心護主』的美名。」

  「手法高明?這話又怎麼講?」左慈對於司馬懿時不時冒出來的詭誕理論,還是沒能完全理解。

  月色之下,司馬懿的半張臉隱藏在黑暗裡,使他嘴角的笑容泛著莫名的冷意:「先生,記住我一句話吧......」

  【手段越是卑劣,手法越要高明。】

  看著司馬懿閃爍著幽光的眸子,左慈忽然感覺到一絲寒意。

  究竟,誰才是誰的弟子?

  究竟是自己教導了這小子方術,還是自己一直在這小子智術的算計之中?

  是弟子,還是棋子?

  好在,司馬懿狼一樣的表情只出現在那一瞬。旋即,他立刻轉移了話題:「先生怎看曹孟德此人?」

  左慈緩了緩心神,思忖片刻,才道:「高深莫測......連我都有些看不透此人。」

  「而在我看來,這是個能把陰謀當做陽謀用的人。」司馬懿卻道,「明日他要帶我去見天子,我見到天子後,立刻就可以知道天子的身份。既然如此,曹孟德今晚卻故作神秘,不告訴我們那人是天子。先生,你認為曹孟德的用意是什麼?」

  「表面上看來,是多此一舉。」左慈苦笑道,「實際上......實際上我也搞不懂。仲達,你想說什麼,就別賣關子了。」

  「實際上他是在試探我。」司馬懿道,「如果我能猜到那人就是天子,那麼就不難算出曹孟德下一步棋正是『弒君』。而如果我猜不出,必然會先問清楚那人身份。」

  「這又有什麼區別?」左慈還是不明就裡。

  「如果我不問,我們就只是幫曹孟德施展了一次易容術而已。」司馬懿道,「將來若萬一易容術的事泄了,也跟司馬家沒有關係。我們完全不知道曹孟德在幹什麼,只是迫於他的威勢不得不合作而已。但如果我出言詢問......就變成了曹孟德弒君的從犯,一旦事發,司馬家免不了要受到牽連。

  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我才故意推說不知道曹孟德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而且和他簽署了秘密協議。有這份秘密協議在,現在的曹家就是司馬家最大的靠山,而曹家一旦變卦,想要對司馬家殺人滅口,這份協議到時候也就是司馬家的保命符。現在,等於是我們知道並且參與了曹孟德的弒君計劃,但是我們明面上卻裝作不知道,而曹孟德明面上也裝作不知道我們是裝作不知道......」

  「什麼知道不知道的,都快給我繞暈了。」左慈揉了揉額頭,「仲達,就不能總結的簡單一點兒嗎?」

  「可以啊,簡單來說,也就是八個字。」司馬懿笑道,「心照不宣,皆大歡喜。」

  ......

  艷陽高照。

  門外,是一片晴朗世界。

  寢宮之內,董婉君正把玩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那木盒半尺多長,三指多寬,通體烏黑,其中一側露出六支筷子粗細的箭簇來,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昨夜,董婉君一夜未眠。

  當然,並不是她和劉協又「折騰」了一夜,現在的小婉君心事重重,早沒了那些心思。

  幾天前,劉協趁著守衛鬆懈之時,偷偷的將這個小木盒塞給了董婉君。

  這木盒也是劉協自己做的,名字叫做「袖箭」,是一種極為隱蔽的防身武器。

  劉協給董婉君袖箭,自然也是考慮到這小丫頭沒有任何戰力。平時,自己或許可以保護她,但真到了逃離皇宮當天,若是稍有不慎,恐怕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所以,多給董婉君一分自保能力,劉協的心中也就多踏實一分。

  劉昨天晚上,協指導著董婉君又練了一晚上袖箭,這種突擊訓練的成果並不是很好,但是臨陣磨槍,好歹現在十步之內,董婉君還算是有些準頭的。只是,董婉君從未殺過人,到時候對敵人能否下得去手,劉協也實在不敢保證。

  正在董婉君端詳袖箭的時候,門外又傳來內侍的喊聲:「司空曹大人到!」

  「曹操又來了?」董婉君慌亂的將袖箭藏進枕頭裡,旁邊,劉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有我呢。」

  劉協說完,也沒有佩劍,逕自出了門,在門外等待著曹操到來。

  曹操和曹休不一樣,曹操親自來,肯定不是來殺人的,所以劉協也沒有佩劍的必要。但是劉協更明白,曹操出手,比起曹休來肯定高明的多。所以劉協內心,反倒比面對曹休時,更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這次,曹操是帶著一個未及弱冠,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侍衛來的。那侍衛生的素淨面龐,看起來文靜秀麗,似月下之玉,若山間之泉,但是本能的,卻讓劉協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正在劉協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時,曹操已經來到劉協面前:「臣曹操,參見陛下。」

  「免禮。」劉協冷冷的道,「你曹家的侍衛見了朕都不行禮,您這位司空大人何必自降身份呢?」

  「手下人不懂規矩,臣回去之後必定嚴加管教。」曹操沉聲道,「臣倒想問問陛下......殺人之後,感覺如何?」

  劉協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殺人之後,倒是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曹虎本不該死,卻自己找死。」曹操輕嘆道,「能死在陛下手上,也是曹虎的榮幸。但是陛下,還有一個本來該死,卻沒有死......」

  「朕,也不會讓她死。」劉協自然知道曹操說的是誰。

  「可是陛下,董承假傳聖旨,本該禍及九族。就算是陛下,要為人開罪,總得拿出使人信服的理由才好。」曹操不動聲色的道。

  「這是要談跟朕交易?」劉協戲謔的道,「也好,說你的條件。」

  劉協如此直白,曹操也不再虛以委蛇,當即拿出一份詔令:「此『衣帶詔』,乃是自董成府上搜出,系董成偽造聖旨的罪證。臣請陛下明日再開朝會,當眾宣布董承罪狀。若如此,臣必不再死追董貴人之罪。」

  「好個奸雄。」劉協聽完曹操的說辭,內心暗道,「他這一招,是將『衣帶詔』的政治影響降到最低了!原本,如果董承的衣帶詔之計在袁紹與曹操開戰時發動,那麼對後防不穩的曹操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那時對曹操勢力的打擊力度,可以說是十成。

  但是曹操先一步揭穿了衣帶詔一事,這樣一來,雖然『天子密詔董承,下令誅殺曹賊』的說辭,依然會給曹操帶來政治影響。但這份影響力卻終究不及在袁曹決戰時發動來的致命。而且此時發動,也給曹操留出了足夠的時間,來敉平這種影響。此時對曹操的打擊力度,恐怕只剩下了五成。

  而現在,曹操用董婉君的性命跟自己交換,換自己當眾承認衣帶詔是偽造,董成殺曹操完全是個人行為。這樣一來,反而董承連最後的一絲正義性和合法性都喪失了。此時就算再有人跳出來說『天子是受了曹賊脅迫才不得不否認衣帶詔』,即使如此,那衣帶詔的打擊力度也已經是一落千丈......恐怕,連一成都不到了!」

  而在劉協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司馬懿心中也暗道:「好個奸雄。他這一招,是完全轉移了天子的注意力,其實他的本意是讓我記住天子的模樣,回去之後好進行易容。然而,我雖然扮成了曹家侍衛,但離得這麼近,恐怕也會引起天子的多心和懷疑。

  而曹操拋出這個話題之後,天子的心思恐怕都會放在衣帶詔這件事上。對於我出現的合理性,反而不會追究。」

  「這傢伙......實在可怕。」劉協和司馬懿的內心裡,幾乎是同時冒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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