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蓮台之戰

  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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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書長不避，況乃未休兵。

  後知後覺，已經入夜，過了子時就是八月十六。

  徐公凌吃了江瑤送來的冰皮月餅，不住地打飽嗝。馬家駒耍了一天，疲倦不堪，正躺在床上打呼嚕。張無音看著自己白天畫得《林間明月圖》，久久難以釋懷。

  徐公凌喝了一口仙茶：「無音，你畫中的月亮，怎麼缺了一塊？」

  張無音也正覺得納悶：「公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修來修去，這月亮就是不能圓滿，真是見鬼了。」

  「你說今天蕭先生到底看到了什麼？我當時眼睛被照花了，沒有看到鏡中的玄機。」徐公凌心裡還是十分好奇。

  張無音放下畫筆：「公凌，我真得說一句。好奇害死貓啊！蕭先生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智者寡言，可能觀星鏡說我們早晚前途無量。蕭先生怕我們驕傲，所以沒有告訴我們。」

  徐公凌苦嘆一聲：「讓我們驕傲一下有什麼不好，這麼些年我刻苦練劍，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揚眉吐氣嗎？三年來，我不過只練成了一招清風徐來。這招徐風萬里還不知道要練幾年呢！」

  張無音看著熟睡的馬家駒：「那天家駒和我說了，說他始終趕不上你。他也不想想，他在睡覺，你在練劍。他在玩耍，你在讀書。我們如果和你單挑，都不是你的對手。你最多三招，就可以戰勝我們！事實就是我們兩人也鬥不過你一人，你的徐風劍法實在太可怕了！」

  徐公凌苦笑著：「無音，如果我三招之內，不能戰勝對手，那就十死無生了。我到現在還不能使徐風劍。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張無音小聲問道：「最近蕭先生無心講課，時常發呆走神，會不會有什麼隱情啊？」

  徐公凌早就有不祥的預感：「說句不該說的。我總覺得蕭先生六神失主，時日無多了！」

  「呼」一股寒風灌了進來，徹骨的寒意讓徐公凌顫抖起來。這風真冷，它把整個房內的溫暖搜颳得一乾二淨，讓人渾身上下只剩下寒意。張無音把厚被子裹在自己身上，還是擋不住這陰冷的寒意。

  張無音打了一個噴嚏：「奇怪了，現在才中秋，不應該這麼冷啊！」

  徐公凌也被凍得直抖腿：「這風比你的冰雪還要徹骨襲人。蕭先生好像不在房中啊！」

  張無音喝了一口熱茶：「蕭先生應該還在蓮花台。不過他是仙人，根本不會覺得冷。」

  徐風劍發出耀眼的紅光，飄浮在空中。

  「無音，把家駒叫起來。隨時準備戰鬥！」徐公凌披上青仙道袍，穿上了靴子。

  戰魔峽谷，蓮花台。

  蕭先生坐在墓碑邊上，正在自言自語。遠方漸漸出現了一個透明的人形，站到了他邊上。蕭先生其實一直在等人形現身，該來的早晚都會來的。他不想逃避任何人、任何事，活了上百年，他應該為正義而戰，無畏強敵。

  透明人形問道：「為什麼不動手殺掉他們？到底是你一時心軟，還是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蕭先生淡然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們只是三個無辜的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

  透明人形說道：「一日縱敵，萬世之患也！如果我心慈手軟放過他們，待他們羽翼豐滿之時，就是我形神俱滅之日。」

  蕭先生怒道：「無恥之徒！你永遠見不得別人比你強！謙虛不過是你的假面具。兩甲子前我無緣與你一戰，今日我們該一決雌雄了！」

  透明人形緩緩說道：「為了三個剛認識的黃毛小兒，想不到你竟然會背叛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先殺了你，再取你三個徒兒的性命！」

  蕭先生驚道：「你已經知道了？」

  透明人形冷哼一聲：「你把我們凌虛宮的不傳之秘教給了他們，只這一點，我就不能留他們活在世上。」

  蕭先生凜然道：「想殺他們，就先殺了我蕭老頭吧！這麼些年了，老頭子我也過夠了。今夜我便領教你的高招！」

  透明人形冷笑著：「蕭師弟，別以為你有不死不滅之身，我就奈何不了你。我一直想給你一個機會，可惜你和我不是一條心。」

  蕭先生一拳打破一塊地面，用手掏出了一把陳舊的玉簫：「老朋友，好久不見了！苦了你了！你在地下不見天日，我在地上看著漆黑的世界。」

  透明人形點頭笑道：「玉簫劍竟然還在！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和我拼命了。」

  蕭先生怒道：「我若是打不贏你。我的弟子早晚有一天也會打敗你，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你的話已經夠多了。迷戀妖女，執迷不悟，明年的八月十五就是你的周年！」透明人形跳到空地上，結起仙印。

  「若水結界！」只見天邊出現了鍋蓋一樣的大水幕，瞬間籠罩了整個蓮花台。

  蕭先生發現自己已被困在結界之中：「想不到你連若水結界都學會了，貪得無厭的無恥小人！」

  透明人形指著厚厚的水幕：「我可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你今天必須死！」

  蕭先生背劍獨立，念起仙咒：「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氣朝元。金光速現，覆護吾體。急急如律令！」

  蕭先生念完了《金光神咒》，背後生出了一道金光圈。

  透明人形哼了一聲：「蕭師弟，你的《金光神咒》實在太長了。若是遇到魔王厲鬼，不等念完此咒，你就形神俱滅了。」

  透明人形突然念道：「三台虛精，六郎曲生。生我養我，護我真形。尊上金星，道德天尊。急急如律令！」

  「所以我不會等你念完《三台咒》！」蕭先生已經出劍了，玉簫劍如破雲之龍，光耀九霄。

  透明人形的眉頭和兩肩都出現了防護罩，他迎了上去，以掌對劍。劍掌相接，「哐哐哐」響個不停。蕭先生劍法瀟灑俊雅，透明人形的掌法固若金湯。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五十招，難分軒輊。

  透明人形猛發一掌：「若知道你打不到我，我的《三台咒》也不必念了。「

  「嗖」一把快劍插到了透明人形的背上，不過他有《三台咒》護體，劍就是捅不進去。

  「劍氣留形！看來我不該小瞧你。」透明人形發力一抖，背上的劍就崩斷了。

  「廢話少說！接我玉簫追影！」蕭先生高聲喝道。

  蕭先生把玉簫劍橫在面前，向前一伸，只見玉簫前端幻化出一道接一道的簫影，像蝴蝶一樣撲向透明人形。

  透明人形略一揮手：「冰晶盾！」

  只見透明人形的面前出現了一道冰牆，擋住了一道道快如閃電的簫影。只聽見「轟轟轟轟」的巨響，冰牆被簫影打出了一個洞，還有一道簫影頂在冰牆處，眼看就要刺穿冰牆。蕭先生伸出劍指不斷往前加力，他實在太想打穿這冰牆，打穿這該死的屏障。

  「你的玉簫追影有進步！比我想得要好！再練一年，就能打穿我的冰晶盾。不過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透明人形冷冷說道。

  蕭先生厲聲說道：「沒有人是無敵的。別以為四海八荒無人可以戰勝你，你早晚有一天會被敗在別人劍下。仙外有仙，天外有天。你所謂的無敵，就是把你的敵手都扼殺在搖籃里。」

  透明人形念起咒語，把手一揮，無數的冰柱刺扎向了蕭先生。蕭先生揮玉簫劍左右格擋，殺出一條路，御空沖向透明人形。

  玉簫劍明明已經刺中了透明人形，卻還是刺空了。蕭先生胸前中了一招單推掌，被震退了五丈遠。

  「都說了你打不中我，不要用這種雕蟲小技了。」透明人形又閃到蕭先生面前。

  蕭先生身上有金光護體，其實並沒有受傷：「一下打不中，我就打兩下。兩下打不中，我就打三下。別以為我破不了你的三台咒！」

  透明人形還在冷笑：「你拿什麼破我的《三台咒》和冰晶盾？我知道你已經修煉到了上仙境第三品，凌虛宮裡能勝你的人，屈指可數！當年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的公子哥，沒想到如今變成了這幅瘋狗模樣。」

  蕭先生滿臉哀傷，吟道：「我可以有一千張驚世的容顏，卻不能把我心愛之人留在身邊。長劍在手，鳳舞翩躚。撫膺長嘆，遺恨經年。想當年苦苦修仙，倒不如卸甲歸田。掌緣生滅，唯我獨仙。」

  「死到臨頭，還有心情吟詩作詞。你還是多說幾句遺言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透明人形沖了上去，開始和蕭先生肉搏。

  蕭先生並不擅長肉搏戰，一旦被透明人形貼得緊了，就會頻頻中拳中掌。蕭先生只好祭起玉簫劍，形成飛劍圍繞在自己身邊，不讓透明人形近身。

  透明人形仿佛在笑：「就等你出繞體仙劍了！蒼龍逐日！」

  結界頂突然出現了一條大蒼龍，翱翔在透明人形面前，青光閃閃，八面威風。蒼龍者，東方龍角亢之精，吐雲鬱氣，喊雷發聲，飛翔八極，週遊四冥，來立吾左。這條大蒼龍是透明人形用通靈神極咒召喚出來的，潛藏變化無盡，有翻江倒海之力。

  蕭先生當即大驚道：「你竟然練成了蒼龍逐日！不可能！」

  透明人形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沒有仙法我練不成，沒有仙咒我學不會。」

  「既是如此，我便與你決一死戰！」只見蕭先生突然咬破了手指，口念咒語，手結法印。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出來吧！大力鬼王！」

  昔有王曰大力，好施。有來乞者，則一切施與。帝釋欲試之，化為婆羅門，來乞王之身份。王以刀斷臂與之，無悔恨之心。大力王者今之釋迦佛，婆羅門者今之提婆達多是也。

  大力鬼王身形巨大，像是一座小山丘。皂直袍好似烏雲遮體，黃金箍如同神龍繞頂。大力鬼王披散著頭髮，手中握著一把開山巨斧，守護在蕭先生面前，誠然是悲風飄滿路，殺氣橫千里。

  「召喚大力鬼王來戰我的北海蒼龍。有意思！有意思！」透明人形揮手，示意北海蒼龍進攻。

  凌虛宮，玄牝殿。

  嫣然真仙還在月下練劍，大弟子如詩正在給她護法。八月十五的寒風尤為陰冷，天邊的明月也缺了一角。練劍是需要靜心的，如詩也看得出來嫣然真仙今天的心散了，傾城劍法中有多處斷勁，沒有形成一個整體。

  忽見戰魔峽谷處青光沖天，嫣然真仙收回了劍：「如詩，哪裡來的青光？」

  如詩遠遠望了過去：「好像是戰魔峽谷，會不會是蕭館長用了通靈神極咒？」

  嫣然真仙緩緩搖頭：「蕭師侄沒有與北海蒼龍訂立血盟，不能召喚北海蒼龍。這耀眼奪目的青光，分明就是北海蒼龍。糟糕了，小書呆子又有危險了！」

  如詩大驚道：「如果那仙家能召喚北海蒼龍，法力自是非同小可。我要不要牽不死火鳳凰過去？」

  嫣然真仙覺得甚是不妥：「若非生死存亡關頭，我們掌殿師尊也不能隨意調動神獸。蕭師侄修為不低，我若與他聯手，何愁強敵不退？」

  如詩急忙問道：「師父，我們還需要準備什麼？」

  嫣然真仙把散落的長髮扎了起來：「來不及了，最多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分出高下。如詩，你就不要露面了。待為師去走一遭！正好我也想會會這北海蒼龍！」

  如詩拱手：「如詩聽師父的。師父萬事小心！」

  嫣然真仙冷冷說道：「若是我此去有何不測，玄牝殿就由你來接掌！」

  戰魔峽谷，妖獸館，廂房。

  張無音叫起了馬家駒，三人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就御劍趕往蓮花台。徐公凌此時心急如焚，他看到蓮花台青光沖天而起，很是擔心蕭先生的安危。馬家駒似乎聽到了龍的嘶吟聲，他握緊了龍紋雙刀，已經準備好殊死一戰。張無音一邊御劍，一邊搓手，他想要讓自己的體溫高一點，以便多釋放些冰雪。

  張無音問道：「公凌，蓮花台哪裡什麼情況？」

  徐公凌雖能眼望千里，但是不能夜視：「無音，我有千里目力，但是到了夜間，我也看不清楚。蕭先生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們！他畢竟是我們先生，今番有難，不得不救。」

  張無音擦下額頭上的冷汗：「蕭先生瞞著我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能把我們一眼望到底，我們卻一直對他一無所知。我只擔心一點，對手太強大，我們也無力救護，反而會搭上性命。」

  馬家駒正色說道：「蕭先生傳了我火分身，對我有恩。我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救他！」

  徐公凌握緊了徐風劍：「唇亡齒寒，輔車相依。救蕭先生就是救我們自己。在凌虛宮這種草菅人命的地方，無人庇護，就會任人宰割。」

  張無音苦嘆一聲：「我也想救，關鍵是怎麼救？」

  徐公凌開始臨陣指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機應變，見招拆招。家駒等會你不要露面，藏著暗處。無音快到附近的時候，就把飛劍收了，用雪霧隱藏身。等我出招，你們就一齊突襲猛攻。蕭先生對我們有授業之恩，我們必須把他救下來。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徐公凌開始感應徐風劍的能量：「追風前輩，今夜你還得幫我一次。」

  只聽追風說道：「小凌，我沒有跟錯人。記住，你只能出一劍！絕不能再出第二劍，我已經在吸收月亮的光華。沒有人能擋住我的鬼哭神號，即使他是神！」

  戰魔峽谷，蓮花台。

  大力鬼王和北海蒼龍纏鬥在一起，各顯神通，斗得天昏地暗。大力鬼王戰斧搖五嶽，北海蒼龍巨爪霸四海。只見水幕結界中破浪翻滾似九天驚雷，長風呼嘯如龍捲行雲。大力鬼王明顯更勝一籌，頻頻砍中龍背，戰斧過處，血如泉涌。

  透明人形笑了：「很好很好！你的大力鬼王比當年還要強！我這剛成年的北海蒼龍不是對手！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

  蕭先生緊緊盯著透明人形的一舉一動：「我有不死不滅之身，你永遠殺不了我！」

  「哼哼！這種鬼話也只有你會相信！即使你不死不滅，我也有辦法治你！」透明人形突然開始結印。

  蕭先生看到這陌生又熟悉的法印，驚道：「你竟練了這禁術！我沒想到你會練這種禁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留你活在人世了。你不是神仙，你是個魔鬼！」

  「口中狂言！凌虛宮禁術，地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