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樂楓林
2024-06-09 11:52:30
作者: 胡曉說
刑天獸的「天崩地裂斬」已在蓄勢待發,由於中了冰雪真氣,他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徐公凌也不敢硬接這一招「天崩地裂斬」,除非他完全練成徐風萬里,才敢出招與之一搏。剛猛霸道的斧風眼看就要劈向張無音的頭頂,張無音不敢遲疑,五成功力的「雪花飄飄」凝聚起來。
雪花在風中飛舞凝結起來,徐公凌知道自己只要就勢出一招「逆龍寒風掌」,就可以瞬間凍住刑天獸,但他強忍著沒有這麼做。張無音必須做到獨擋一面,現在幫他反而是害了他。
很久很久以前,一隻小小的「蛹」正努力掙扎著從繭上的小縫隙中蛻變,但幾個時辰過去了,它始終沒有絲毫進展。一個好心人決定伸出援手,他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將繭破開,於是一個小而萎縮的「蛹」很容易便掙脫了出來,它的翅膀緊緊地貼著身體……破繭而出的它只能被稱作蛹,而不是「蝶」。
因為這位好心人不知道的是,蝴蝶從繭上的小口掙扎而出,是一個試煉,只有經歷了這個過程,它的真元才能由身體被擠壓到翅膀,才能在破繭而出後展翅飛翔。
顯然,徐公凌不是一個盲目的好心人,鳳凰涅槃也好,破繭成蝶也罷,都是在重生前的一個挑戰。張無音就像一壺即將燒開的熱湯,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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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音,我早就知道了!你怎麼還沒開竅?刑天獸和人是一樣的。」徐公凌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眼看斧子就要砍到張無音的手,馬家駒急忙喊道:「小心手!」
張無音恍然大悟,大喊道:「我明白了!」
張無音把五成的「雪花飄飄」對準了刑天獸握斧的雙手,千朵萬朵的雪花裹在了刑天獸的手上。
刑天獸的「天崩地裂斬」使到一半,就被中斷了。刑天獸的雙手被凍成了兩個大雪球,再也動彈不得。
徐公凌舒了一口氣:「無音,你總算知道了。」
馬家駒問道:「知道什麼了?」
徐公凌急忙向二人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體溫,軀幹體溫最高,梢節體溫最小。所以冬天的時候大多都是手冷腳冷,人是這樣,妖獸也是一樣的。」
張無音暗暗服氣:「公凌,看來你早就知道。」
徐公凌欣然笑道:「如果我不知道,還有資格當你們大哥嗎?」
蕭先生在一旁暗想:「很好!老頭子我不可能把菜做好給你們吃,你們必須自己學會燒火做菜。」
刑天獸的雙手被凍住了,至少失去了七成戰鬥力。張無音輕輕鬆鬆就和他鬥了一百招。但是刑天獸速度比張無音快,張無音也無法擊敗他。
蕭先生點頭贊道:「這回你們的表現都很好,中午吃烤全羊。」
徐公凌喜道:「我得吃一隻羊腿補補了,我膀子都軟了。」
馬家駒笑道:「公凌,我最費腿。我也得吃一隻羊腿啊!」
張無音笑道:「公凌膀子軟吃羊前腿。家駒腿軟吃羊後腿。我和先生隨便吃那條腿。」
蕭先生也取笑道:「徐公凌有天眼,其實最費眼,腿就別吃了。羊眼能益腎氣,補形衰,開胃健力,還能明目。一對大羊眼都給徐公凌,以形補形。」
徐公凌笑道:「無音目力最差,羊眼還是給他吧!他那眼神二丈之外,人狗難分。」
張無音指著馬家駒捧腹大笑:「當時我們凌州的高先生說家駒缺心眼,不知道是該吃羊眼還是羊心?」
徐公凌和張無音說罷,眾人一同大笑起來。
七月十五,戰魔峽谷,妖獸館,兵法室。
道家中元節,釋家盂蘭盆節,民間鬼節。
道教有三位一體的天神崇拜:天官、地官、水官,三位主宰人間禍福的大神。上元節正月十五、中元節七月十五、下元節十月十五,三個月圓之夜分別是天官、地官、水官的誕辰。天官在正月十五為人賜福,地官在七月十五為人赦罪,水官在十月十五為人解厄。
蕭先生卻給三人講起了佛家《目犍連救母》的故事:
《佛說盂蘭盆經》記載,目犍連的母親劉氏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嗇貪婪,兒子目犍連卻極有佛性且孝順。其母趁兒子外出時,天天宰殺牲畜,大肆烹嚼,無念子心,更從不修善果。青提夫人死後被打入陰曹地府餓鬼道,受盡折磨。
目犍連為救其母而出家修行,得了神通,在阿鼻地獄中見到了受盡苦楚的母親。目犍連見到母親在此受罪,面黃肌瘦,形銷骨立。他心中不忍,於是以缽盛飯菜送給青提夫人。青提夫人抓飯菜要往嘴裡送,但飯菜一到手中就變成炭火。目犍連悲號涕泣,不能自己。
目犍連無計可施,傷感萬分,又祈求於佛陀。佛陀說,你的母親生時謗佛謗僧,不信因果正法,所以受此餓鬼之苦。要在七月十五日拿百味珍餚、鮮果供養十方僧眾,通過眾僧的法力才能使她得到超度。
佛陀教目犍連於七月十五日建盂蘭盆會,借十方僧眾之力讓其母吃飽。目犍連乃依佛囑,於是有了七月十五設盂蘭供養十方僧眾以超度亡人的佛教典故。目犍連母親得以吃飽轉入人世,生變為狗。目犍連又誦了七天七夜的經,終使青提夫人脫離狗身,登入極樂。
目犍連為此感謝佛陀,還說應該讓天下佛徒都可通過這種方式解救七世父母。這就是「盂蘭盆節」的由來。盂蘭是梵文,漢譯為「倒懸」,形容餓鬼之苦,如人倒懸。
徐公凌聽了這個故事,非常感動:「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源。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目犍連確實是個孝順孩子。」
馬家駒卻疑道:「目犍連他娘怎麼那麼喜歡吃肉啊?我娘一直偏好素食。要是不吃肉,不就沒這事了嗎?目犍連是不是單傳啊?要是單傳的話,他們家可就絕後了。」
張無音哈哈大笑:「家駒,你這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啊!我倒覺得吃肉不是關鍵,主要是謗佛謗僧,不信因果正法,才有如此業報。」
徐公凌接口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有惡果。」
蕭先生告訴三人:「大目犍連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以神通第一、行孝第一著稱。這個故事其實是想告訴世人,天下無不是父母!」
徐公凌突然懷念起家鄉的陶記燒雞,哭哭啼啼:「先生,今日是鬼節,我娘一人在家燒紙,孤苦無依。我想告假一月,回鄉探望老母,以盡人子之道。」
張無音也懷念起家鄉的炒麵筋:「先生,我離家快一年了。我也想回家晃蕩晃蕩。我得告假兩月。」
馬家駒天天在戰魔峽谷也給逼瘋了,早想溜出去遊山玩水:「先生,據說我二姐就要嫁人了,我要告假到明年。」
蕭先生大笑道:「老頭子我可以准你們假,但是執法長老不會同意。」
徐公凌嘆了口氣,暗想:「原來我跟流放的犯人沒區別。」
馬家駒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心中無限惆悵:「讓我在凌虛宮裡耍耍也行啊!」
張無音吧唧吧唧嘴:「我的炒麵筋啊!我的細柳面啊!我要的是家鄉的味道。」
蕭先生指著西北角:「孩子們!老頭子我今天要帶你們去拜祭亡妻。」
只聽門外有人喊道:「蕭館長,膳房大姐給你送菜了。」
蕭先生看到門外的膳房大姐:「妹子,老頭子我可沒跟你要菜,可沒一文錢給你。」
膳房大姐擺擺手:「不要錢,是執法長老親自囑咐我送來的。」
蕭先生這才點了點頭:「好,那老頭子我就卻之不恭了。替我多謝他的美意。」
膳房大姐卸下錦繡食盒,便告退:「膳堂事務繁多,大姐先告退了。」
徐公凌接過食盒:「恕不遠送!」
酉時三刻,戰魔峽谷,蓮花台。
蓮花台是整個戰魔峽谷最美麗的地方。青青蓮葉隨風搖擺,五顏六色的蓮花宛在水中央。露珠點點,若隱若現。斷腸人遠望天涯海角,似見故人乘風而來。
只見蕭先生跪在墓前,吟起一首詞:
昔日我打遍茫茫天下,血雨打透臨風戰甲,蓋聶飛劍縱橫天下,卻留不住摯愛的半縷長發。天大地大何處是家?百年征戰不見雲霞。英雄氣短,成也剎那,敗也剎那。
「玉書,蕭郎帶著三個小徒來看你了。我有傳人了!孩子們跪下,給你師娘磕頭!」蕭先生不禁老淚縱橫。
徐公凌帶頭先跪:「師娘,徐公凌給你磕頭了。」
馬家駒和張無音也跟著跪了下來,三人一同叩首。
蕭先生連連點頭:「很好,我今日到底要看看你們的定力深淺。」
三人只見頭前出現了一個大漩渦,瞬間把他們吸了進去。
徐公凌人已消失,只聽其喊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蕭先生答道:「這是你們試煉的最後一關,鬼樂楓林!老頭子我就在邊上觀陣,你們要努力。」
馬家駒大叫道:「我晚飯還沒吃呢!」
張無音也在鬼喊狼叫:「先生,下次能別這麼突然嗎?」
鬼樂楓林。
鬼樂楓林里傳來了一首令人沉醉不知歸路的樂曲,徐公凌仿佛看見了一個楓葉與蘭花紛飛,夜鶯與流螢漫天,清幽而孤寂的世界。夜風襲人,這天地間冷艷的陰風,使三兄弟戰戰兢兢,不寒而慄。樂曲中的清流撲面而來,超越了塵世間的愛恨情仇,淨化著三兄弟的靈魂。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十年蹤跡十年心。鬼樂楓林中的清明與寂寞,和楓葉蘭花交織在一起,湧入三兄弟心房。飄逸空明的古琴,使兄弟三人有了一種領悟。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悠揚的簫聲,如此清新淡雅,那行雲流水般的音律,純真而從容。三兄弟在這如夢如幻的樂曲中流連忘返,難以自拔。
徐公凌一直苦苦追求著功成名就的快感。
馬家駒一直痴痴沉迷著遊山玩水的樂趣。
張無音一直默默尋覓著回歸本真的安寧。
蕭先生此時心如刀割:「百餘年了,玉書。我終於又聽到你的《楓林序》了。一曲楓林肝腸寸斷,四海八荒再無玉書。」
「玉書,將星入命,一生勞苦。我昨日夜觀星象,見那白虎將星即將隕落,自知天命難違。老蕭頭只能陪你走完最後一個月了。未來的路,這三個孩子會替我走下去。我真的老了……」蕭先生緊閉雙眼,發出無盡的嘆息。
徐公凌本來還在磕頭,一下子進了這鬼樂楓林,只覺自己的心跳都在隨著音律起伏。馬家駒覺得這個曲子真是好聽,說是餘音繞樑也不為過。張無音是很喜歡聽曲的,尤其是合奏之曲。
徐公凌仍然沒有睜眼:「有古琴、琵琶、笛簫,真是天人之音。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馬家駒也完全被陶醉了:「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好美妙的曲子啊!」
張無音滿腦子裡都是音律:「可惜我不會彈琴,不讓我一定要學會此曲。真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這是仙人合奏吧!」
「錯!錯!錯!這是仙妖合奏《楓林序》!」他們三人清楚地聽見了蕭先生的聲音。
隨著節奏的變化,徐公凌頓覺腦中生風,越發睏倦:「家駒,無音,這《楓林序》好像會亂人心志。」
馬家駒已是涕泗橫流:「公凌,我早就發現了。我情不自禁地就哭起來了。」
張無音卻在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怎麼回事?有這麼好笑嗎?」
徐公凌緊皺眉頭,對抗著充滿魔力的聲音……
青仙書院遇到七月十五地官赦罪,都會按列放假一日。江瑤閒來無事便帶著吃食,御劍去找徐公凌。江瑤雖然和南宮如玉整日呆在一起,卻始終不是那麼信任她。徐公凌也暗示過她,女人之間的友誼和男人之間不一樣,骨子裡永遠帶著比較,小舟說翻就翻。
「救命啊!救命啊!」只聽見一個小孩在呼救。
江瑤御使烏騅劍下去,只見一個穿著藍色肚兜的三毛小兒郎躺在地上,面前有一條烏梢蛇正吐著蛇信。
「孩子別怕!你江姐姐來救你!」江瑤拔出仙劍,一招就把烏梢蛇砍成了兩半。
小孩顯得驚魂未定:「姐姐,我好害怕啊!那蛇好厲害的,好像還有毒呢!」
江瑤摸著他的頭:「乖,別怕!不就一條黑花蛇嗎?沒毒的!有毒的蛇是會噴毒液的。」
小孩突然怪笑起來:「不對啊!我養的烏梢蛇可是有毒的。別人養的烏梢蛇最多能長一丈長,我的蛇可能長十丈長。不信你自己看!」
江瑤只覺背後一股陰風襲來,再定睛一看她已經置身於層層黑霧之中。江瑤回頭一看嚇得魂不附體,驚聲尖叫起來。
她身後儼然有一隻五丈高匍匐的九尾烏梢蛇,這蛇軀體較長,背鱗平滑,九條尾巴上長著九隻眼睛,齜牙咧嘴,甚是駭人。
江瑤再看那孩子已經不見了,自思道:「糟糕了,戰魔峽谷哪裡來的小孩呢!我怎麼這麼笨?徐公凌要是知道肯定會罵我缺心眼的。」
江瑤屏住了呼吸就來戰這條九尾烏梢蛇,不到三劍。她手中的仙劍就被九尾烏梢蛇咬住了,奪了下來,吞進腹中。
江瑤駭然:「這蛇精好生厲害啊!」
只見烏梢蛇耍出尾巴上的一隻眼睛,毒液從眼睛中噴了出來,直逼江瑤面門。
江瑤又是一聲大叫,隨後捂住了臉頰。
「別怕!李子玉在此!」關鍵時刻李子玉從天而降,揮動上清白龍劍,擋住了毒液。
李子玉扶住江瑤,用劍指著蛇精:「何方妖孽,趕來凌虛宮放肆?」
江瑤見到李子玉過來,長舒了一口氣:「十六郎,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李子玉疑道:「你怎麼知道十六郎這個乳名?」
江瑤笑道:「快點收拾蛇妖吧!我還知道徐公凌叫牛牛呢!」
李子玉的劍法和他的人一樣瀟灑臨風。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神光離合,乍陰乍陽。江瑤甚至覺得李子玉使劍的時候,就像一個翩翩起舞的女仙子。他的劍法美得讓江瑤無法眨眼,美得讓江瑤無法呼吸。
「刷刷刷」三道劍光閃過,剛才凶神惡煞的大神,已然被切成了蛇肉段子。
李子玉收了上清白龍劍,望向江瑤:「沒事吧?」
江瑤摸著發燙的臉:「我沒事,就是有點暈!」
李子玉試了試她發燙的臉:「江瑤,你中了蛇毒!」
「啊!」江瑤頓時被嚇得花容失色,「十六郎,我不會香消玉殞吧?」
李子玉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這詞肯定又是徐公凌教你的。」
「沒想到如今一個剛入門的青仙,竟然能斬殺一隻千年九尾烏梢蛇。好一個翩翩少年郎啊!文武兼備,才貌雙全,是個可造之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只聽見黑霧中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