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家駒的信

  火光！

  馬家駒看見了湛藍色的火光！

  一道藍色的火焰筆直地穿透了他的心臟！

  烈火焚心，苦痛難熬，在烈火中他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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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夜中燃燒，在風中戰慄，心中的雜念化為灰燼。

  熊熊火焰溫暖了他的心窩，火光明亮又閃爍。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傳說當鳳凰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便會收集梧桐枝自焚。在烈火中重獲新生，其羽更豐，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重生是建立在瀕死的境地上的，馬家駒的心已被藍火燒融。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馬家駒覺得也許自己會被這藍火燒化，萬劫不復，但他的信念卻會永生不息。捐軀赴難，視死如歸。

  後退一步是風和日麗的安然，前進一步是烈火焚身的痛苦。他毅然決然地前行，每一步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馬家駒大喝一聲，奮勇向前，接受這烈火的洗禮。

  「來吧！烈火再盛，我無怨無悔。讓烈火來得更猛烈些吧！我決不後退！」

  湛藍的火光熄滅了，馬家駒渾身上下都被燒焦了。他一聲長嘯，仰面躺倒。

  「我浴火重生了！我浴火重生了！我浴火重生了！」

  他在烈焰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新生！他終於明白，鳳凰涅槃，不是死亡，而是重生。一個人想要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東西，就要付出別人付不出的努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火中取栗，在所不惜。

  高先生望向奄奄一息的馬家駒：「馬家駒，你練成了，記住我和你說的話。內不欺己，外不欺人。」

  馬家駒勉強點了點頭，握住了拳頭，最後暈迷過去……

  凌虛宮，無相殿。

  執政長老被沖天射斗的火光驚醒，驚嘆道：「是南明離火！哪裡的南明離火？」

  凌虛宮，無私殿。

  執法長老也看到了衝破九重天的藍光，大驚失色：「幾百餘年了，有弟子練成了嗎？是誰發出的南明離火？」

  天未亮，妖獸館，廂房內。

  徐公凌和張無音被馬家駒的叫喊聲驚醒了。這次馬家駒的叫喊聲說是叫聲震天也不為過，徐公凌和張無音是出了名的雷打不醒。沒想到被馬家駒嗷嗷一嗓子叫醒了，兩人老大不樂意，感覺無比煩躁。

  張無音打著呵欠：「家駒大晚上的叫喚什麼啊？我昨天看見他四更天的時候偷偷跑去劈柴，今天怎麼又鬼喊狼叫的？」

  徐公凌給這一嗓子弄得全無睡意：「看來家駒也練成了！」

  張無音閉著眼神，問道：「什麼意思？」

  徐公凌只好透個底：「無音，明天四更天你應該就知道了。」

  張無音有些欣慰：「公凌，怪不得你最近笑得跟花一樣。陽光燦爛，洪水泛濫。」

  徐公凌接著睡覺：「蕭先生是個好神仙，是個隱世高人。」

  張無音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公凌，你說家駒為什麼要偷偷去砍柴？」

  徐公凌這才反應過來：「我不太清楚。我們現在是發配到妖獸館，不收飯錢房錢啊！天天練功已經夠累的了。家駒為什麼還要去劈柴？我得跟他說說，不要因小失大。」

  張無音小聲問道：「公凌，你實話告訴我。這一路上家駒借了你多少錢？」

  徐公凌也沒記帳，並不記得：「這我怎麼算啊！我們三是結義兄弟，不比旁人。家駒跟我說，他會儘快把錢還上。我讓他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感情早已勝過了親兄弟。不管你也好，家駒也好、翔龍也好，你們有困難，我都不會坐視不理。我有一百兩銀子，就可以拿五十兩給你們。」

  張無音知道徐公凌重義氣，對此深信：「公凌，我們四人之中。你本事最大，估計最快發達的就是你了。如果你飛黃騰達，別忘了拉我們一把。苟富貴，勿相忘。」

  徐公凌喜道：「無音。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等我們下山之後，完全可以自己開宗立派，傳道授業。以後九州就不僅僅是十二大門派了，而是十三大派。凌虛宮和我們比也得靠邊站。」

  張無音覺得徐公凌的話，只是一句戲言：「好啊！如果有這麼一天，真是光宗耀祖啊！」

  徐公凌幻想著自己成為一代宗師的情形：「有一天我會和李如龍一樣的。李如龍二十七歲就成了化龍書院的開山祖師。他是個天才，可惜死得太早。不朽，乃王者。王者，天也。天也，道。得道則能不朽，無盡的欲望，你會超然。」

  張無音直撓頭：「李如龍的話，我還是真是聽不懂。」

  徐公凌哈哈大笑：「其實我也聽不懂。我就是把話記下來了。」

  張無音望著徐公凌，徐徐問道：「公凌，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有話只管說吧！我對你們不會有任何隱瞞。」徐公凌直言道。

  張無音嗯了一聲，輕聲問道：「你和那個女仙子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我總感覺有些不正常。」

  徐公凌聽得寒毛直豎：「我也覺得不正常。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她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蠍子精的喜歡，其實只是欲望，對她卻是真心的。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張無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公凌，這話我可不信啊！你一開始喜歡顏如意吧！後來連大日如來的內人都騎了。再後來又和李青絲互許終身，到了青仙書院，又見你和江瑤玩得火熱。你這分明是見一個，愛一個啊！」

  徐公凌噓了一聲：「無音，以前的事你就不要提了。我殺了如意的師兄，他爹恨我入骨，我和她終究沒有結果。千手觀音當時要害我，我只能制住她，不過她的身子倒是很弱很滑。李青絲是能和我攜手一生的人。江瑤姑娘和我就像好哥們一樣，我對她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嫣然真仙是神仙，她如同我觸摸不到的空中樓閣，離我好遠好遠。」

  張無音接著睡覺，壞笑起來：「好了，公凌你也別想太多。以後說不定你也是三宮六院呢！」

  徐公凌大笑起來：「娶個四五個，我還能接受。」

  青仙書院，膳房。

  李子玉緩緩走了進來，他身長六尺有二，走路步步生蓮，十分優雅。沒有人能想到走路還能這麼好看，女青仙們看到李子玉俊美的臉龐，紛紛小鹿亂撞。

  李子玉把目光放在江瑤臉上：「你也來了！」

  江瑤哼了一聲：「我就不能來嗎？」

  李子玉和於先生行禮，然後坐在了於先生邊上，羞紅了臉。

  江瑤看到李子玉的臉，紅得像是小蘋果，柔聲道：「李子玉，你沒事吧？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李子玉只覺得心裡很悶，就沖她微笑：「沒事。我有點不舒服。」

  段廣牙望向江瑤：「江瑤姑娘！南宮姑娘！你們不如和我們一起為於先生祝壽吧！」

  南宮如玉率先坐了下來：「好啊！好啊！江姐姐，我們正好可以吃幾塊五彩世界呢！」

  江瑤笑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恭敬不如從命了。」

  席間，李子玉幾乎沒怎麼說話。江瑤也沒怎麼說話，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吃著五彩世界，不消片刻，就吃掉了七八盤子。南宮如玉為了在李子玉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吃得很少很少。

  於先生知道李子玉馴服了爪黃飛電，賀道：「李公子，老夫要恭喜你了。爪黃飛電劍日行二萬八千里，可是我們凌虛宮最快的飛劍了。」

  李子玉有些惆悵：「先生，最快的劍不是我的爪黃飛電劍，而是日行三萬里的赤兔劍。爪黃飛電，快如閃電。赤兔出世，誰與爭鋒。」

  段廣牙接口道：「赤兔劍已經被棄之深谷了，李公子的爪黃飛電劍才是我們凌虛宮最快的劍。」

  李子玉不再說話，他看見江瑤那麼喜歡吃五彩世界，自己也嘗了一塊，只覺入口香甜，口感絲滑。於是說道：「好吃！」

  江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吃的話，你就多吃兩塊吧！你們天天都要辟穀，生活多無趣啊！」

  南宮如玉深情款款地望著李子玉：「李公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做給你吃的。」

  雍州，玄女廟。

  水中月收到了一封凌虛宮的書信，署名馬家駒。她或許不會知道為了寄這封信，馬家駒足足劈了半個月的柴。她或許不會知道，馬家駒寄出的第一封信，不是寫給家裡，而是寫給她的。她或許不會知道，馬家駒自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上了她，難以忘卻。

  水中月聽到有人送信的那一刻，她還以為是徐公凌寫給她的信。等她接過書信，才知道是馬家駒寫給她的。不少玄女廟的女弟子都以為是凌虛宮的男劍仙寫給她的情書。白燕得知是馬家駒寫給水中月的信，心裡不免黯然失落。

  眾位女弟子私下議論起來：

  當時馬公子明明是白燕師姐治好的，為何卻寫信給水中月師姐呢？

  當時徐公子明明是水中月師姐治好的，他還成了凌虛宮的青仙榜眼，為什麼他沒給水中月師姐寫信呢？

  還有胖胖的張公子，一封信也沒有，難道是毒發身亡了？

  當時徐公凌和水中月師姐，天天形影不離的。如見只怕是新人勝舊人了？

  水中月拿著馬家駒的信，走到一個僻靜之處。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寡言少語的馬家駒會給她寫信，再說明明是白燕治好了他。

  水中月看到信上的署名，心中五味雜陳：「馬家駒都知道給我寫一封信。你呢！我為了治好你的傷，不知費了多少心力。你連一封信都不願意給我寫嗎？」

  水中月拆開了馬家駒的信，信上的字跡並不好看，但看得出來，一筆一划寫得很用心。信中，馬家駒首先感謝玄女廟的救命之恩。然後談到他們三人順利通過了青仙大會，他名次中等，徐公凌高中榜眼，張無音倒數第一。

  水中月看到張無音倒數第一，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覺得張無音考倒數第一，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信中還說，三人進了青仙書院之後，都大開眼界。紛紛開始用心苦讀仙道經典，努力學習各種仙法道術。

  最後馬家駒，祝水中月多平安、多喜樂。

  馬家駒寫這封信的時候，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最喜歡的人是水中月，最牽掛的人也是水中月，最惦念的人還是水中月。他明明滿腦子都是水中月，下筆的時候，卻不知道如何表達。他只好平鋪直敘，寫得乾巴巴的，還有些雜亂無章。

  只見白燕突然走了過來，問道：「水師妹，這是馬家駒給你的信吧？能給我看看嗎？」

  水中月慌忙收起信：「白師姐，信里沒說什麼。馬公子只是感謝我們救了他們的命，說等下山，再登門拜謝。」

  白燕捏著下巴，和顏問道：「水師妹！你當時為了治好徐公子的傷，可把你們家祖傳的千年靈芝都用上了。徐公子難道毫不知情嗎？我真為你鳴不平啊！」

  水中月急忙解釋：「我沒跟他說。我不能見死不救。他真的不知道。」

  白燕坐在水中月身邊，握著她的手：「水師妹。這次我是真的在為你鳴不平。徐公凌明明成了凌虛宮的青仙榜眼，已是今非昔比。如果不是你救了他的命，他現在還在閻王殿躺著呢！」

  水中月也不知道為什麼徐公凌沒有寫信給她：「他可能是怕影響我的名聲吧！他這人做事想得很多。」

  白燕看著馬家駒的署名：「當時你不知道，馬公子總是會跟我談起你。我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不是一般的喜歡。徐公凌那人呢！到處勾三搭四，這樣的男人靠不住！你為他付出了那麼多，他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實在讓人寒心啊！」

  水中月輕嘆一聲：「白師姐，我也沒有想到他是要去那裡。他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不過他最後給我留了一封信。言辭懇切，倒有幾分真情。」

  白燕勸道：「我說你千萬別犯傻啊！徐公凌那人油嘴滑舌的，用這種伎倆，還不知道騙了多少女子呢？張無音雖然愛說笑，但是規規矩矩，不似他動手動腳。」

  水中月答應了一聲：「白師姐，我知道了。你別聽其他女弟子的風言風語，我和徐公凌就是大夫和傷患的關係。」

  白燕假意點頭，暗想：「如果真是這樣，你會用千年靈芝煉丹？如果真是這樣，你會為他晝夜不停地煉丹？如果真是這樣，你也不會一個人偷偷哭泣了。」

  辰牌時分，妖獸館，兵法室。

  馬家駒已經被徐公凌抱回廂房休息了。兵法室內，只剩下蕭先生、徐公凌和張無音。徐公凌如今對蕭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靜心等待著他傳道授課。張無音看見馬家駒被燒得跟一大塊黑炭一樣，著實是驚魂未定。

  徐公凌心裡暗想：「家駒，你就是自焚，能不能把衣服脫了啊！這買衣服又得花錢了。唉！該買還得買啊！」

  蕭先生急忙跟他二人解釋：「家駒這孩子沒事，只是需要時日恢復。你們照料好他。今天，我要給你們講講兵種。那麼什麼是兵種，兵種就是兵要種地。非也，兵種就是兵的種類。」

  蕭先生突然從桌子上灑下一把黃豆，一邊結起手印，一邊念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只見十六個玩偶大小的兵士，出現在了徐公凌和張無音門前。蕭先生開始給他們二人，講解起來。

  第一排是馬軍，依次是輕甲騎兵、重甲騎兵、金瓜騎兵、狂戰騎兵。

  第二排是飛軍，依次是鶴仙戰兵、白龍天兵。

  第三排是步軍，依次是刀斧兵、長槍兵、銀盾兵、夜叉死士、金鐧兵。

  第四排是弓軍，依次是光箭兵、火箭兵、冰箭兵。

  第五排是水軍，依次是蛟鱷兵、錦帆兵。

  徐公凌看著一個個的小玩偶，贊道：「先生！這跟真的一樣啊！栩栩如生！」

  張無音看到威風凜凜的狂戰騎兵：「這騎兵長得虎背熊腰，人高馬大的，我喜歡。凌虛」

  蕭先生注視著徐公凌和張無音：「三個月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候不會讓你們放對比試。肯定是三對三帶兵交鋒。元祖十陣我已經教給你們了，你們要活學活用。打仗光憑匹夫之勇，必然要吃敗仗。」

  徐公凌覺得帶兵更有意思：「帶兵交鋒更好啊！我躲在後面就行了。」

  張無音笑道：「公凌，這可不行。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

  蕭先生接著講道：「昔日淮陰侯曰，為將者須有五才十過。你們抄下來了。」

  蕭先生揮筆寫了下來：

  五才者：智、仁、信、勇、忠。

  智者不亂，仁則能愛人。信則不失期，勇則不犯，忠則不二心。為將而由此五才，然後可以為將。

  十過者：有勇而輕生者，有急而心速者，有會而好利者，有人不忍來者，有智不心怯者。有信而忘信人者，有廉潔而不愛人者，有謀而心緩者，有剛毅而自用者，有儒而善任人者。

  故善兵者有五才去十過，攻無不破，戰無不勝，謀無不成，可無敵天下。

  蕭先生最近講課很快，說道：「除了五才十過，我還要給你們講講大成殿三傑。以你們現在的功力，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