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三把飛劍

  蕭老頭沒有張口，但三人清清楚楚聽見了他低沉之極的嗓音。徐公凌知道這是傳音入密，並不是什麼太高深的法術，功力低者會被功力高的人輕易識破。不過蕭老頭的仙力深不可測，遠在自嵐天仙之上，凌虛宮內沒幾個人能識破他的傳音入密。

  蕭老頭沒有開口，但三人卻聽見了他的聲音：「你們不要說話，我的話只有你們三人能聽見，當心隔牆有耳。這一連七八日下來，非是老頭子我有意不傳你們道法，而是在考驗你們的誠心。徒訪師三年，師訪徒三年。師父為了尋找到好徒弟，繼承衣缽，要不斷地觀察他考驗他三年，才能確定是否收歸門下。而徒弟呢，為了找到一位明師，也要不斷地觀察三年，才能知道師父有沒有真才實學，是否表里如一。」

  徐公凌點著頭，目視馬家駒和張無音，便一同向蕭老頭行弟子禮。

  又聽見蕭老頭語重心長地說：「東漢之際，有一位名叫魏昭的大儒，當他還在太學就學的時候，他就久聞介休三賢之一郭林宗的大名，心想這是一位難得的大家，所以他就想拜郭林宗為師，而且派奴婢侍奉他。但是郭林宗體弱多病，有一次他要魏昭親自煮粥給他吃。當魏昭端著煮好的粥進來的時候，郭林宗便呵責他煮得不好，把碗摔在地上，而魏昭就再煮一次。這樣一連三次，到了第四次，當魏昭再端粥來而又沒有抱怨的臉色時，郭林宗才笑著說，我以前只看到你的外表，今天終於看到你的真心啦！於是大喜，將畢生所學的都全部教給了魏昭，而魏昭也終成一代大儒。尊師重道，終成大器。」

  張無音心裡不由暗想：「這郭林宗夠真夠浪費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徐公凌暗忖道：「魏昭給郭林宗煮粥，我給你弄燒雞都行。你倒是教點實打實的仙法給我們啊！」

  馬家駒著實嚇了一跳：「考驗三年啊！開什麼玩笑！三個月之後，人家就殺過來了。」

  

  蕭老頭對他們三人的想法實在太了解了：「要比就要好好比，徐公凌有徐公凌的教法，馬家駒有馬家駒的教法，張無音也有張無音的教法。你們聽好了，以後下不下山是你們的事，但學了我的東西，就只能贏，不能輸。老夫一生，不弱於人。」

  徐公凌暗想：「輸這種事還是讓別人去做吧！我只想贏。」

  馬家駒琢磨著：「人家是仙人啊！我只是個凡人，怎麼打得過他們啊？」

  張無音自忖：「成者王侯敗者寇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我只能說我盡力。」

  蕭老頭傳完了最後一句話：「第一個半月，每天四更到五更，我會親自指點你們。卯時洗漱吃飯，辰時到午時學習兵法韜略，未時到酉時學習御劍飛行，酉時二刻後你們各自溫習白天所學，習練自己的凡人武功，亥時就寢。」

  徐公凌梳理著自己每天要練的功，首先要站九轉逆龍式半個時辰，然後練單式的《逆龍寒冰掌》，三掌連著練，每掌三百遍。《徐風劍法》中清風徐來一千遍，徐風萬里一千遍。隔一天練一次《霸劍訣》。每晚睡覺前，拿著徐風劍直到力竭。睡覺的時候再由《曉夢神功》，積蓄真氣。

  馬家駒每天要疾奔一百里，抱頭下蹲五千個，左右腳踢樹各三百下，這三個功法都是《遏雲腿法》的基本功。還有就是他每天必須拔刀五百次，揮刀五百次，架刀五百次，這是謝正義所傳《無晴刀法》的基本功。想要百倍的收穫，就必須千倍的付出。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此時馬家駒對自己的實力也很清楚，即使他和張無音聯手進攻徐公凌一人，也決計走不過三招。只有和徐公凌一對一單挑，才知道他的徐風劍法是多麼可怕。徐公凌像個遇強則強的單挑之王，那強烈的戰鬥意志，實在是讓人膽戰心寒。

  三人之中，心裡最著急的就是張無音。論力氣，他不如徐公凌。論靈活，他不如馬家駒。論實戰，他也誰不如。徐公凌有家傳的《徐風劍法》，馬家駒有《遏雲腿法》和《無晴刀法》，而他呢？什麼秘笈都沒有！甚至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兵刃。張無音這幾天的心都很亂，他的眼中儘是茫然，似乎看不到未來。

  終於挨到亥時就寢。

  張無音根據《逆龍寒冰掌》中凝氣為冰的竅要，開始修煉。他打起坐來，結成一個天地人的印。丹田中的真氣開始向掌中匯聚，手掌周圍飄出了繽紛的雪花。

  凝氣為冰的竅門其實也簡單，先要化氣成霧，再化霧成霜，最後化霜成冰。張無音一連練了數日，仍然做不到凝氣成霧。張無音只好去找徐公凌解惑，畢竟他的天眼是能透視經絡的。

  徐公凌這幾天可是被折騰得夠嗆，四更到五更，蕭老頭讓他站著一動不動。表面上不動不累，其實對於徐公凌這種好動的人，他寧願去跑一百里地，也不願意這麼一直站著。二個時辰下來，腿都站麻了，只覺得自己已然靈魂出竅。

  張無音收起真氣，望向徐公凌：「公凌，為什麼我練了這麼多天？還是不能凝氣成霧啊？」

  徐公凌完全提不起精神：「可能是功夫未到吧！」

  張無音又翻開秘笈，看了一眼：「沒錯啊！就是這麼練的。公凌，你能打出冰龍來嗎？」

  徐公凌搖著頭：「我就沒練凝氣為冰的法門，沒看上面寫著三年一小成，七年一中成，十年一大成。我只是覺得九轉逆龍式是個好功法，能抻筋拔骨，斂氣入骨。十五掌里，我也只練了三掌。徐風萬里到現在還沒有練成。怎麼說呢！真是磨人啊！」

  張無音合上秘笈，言辭懇切：「公凌，我等會運氣的時候，你幫我看看哪裡有問題。」

  徐公凌眼皮已經很沉重了：「行啊！看完我們早點睡覺吧！三更天凍死人，陰絲鬼冷。我還得獨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哪天成雪人了，一了百了。」

  「無音，你體內的真氣從丹田流出，走手厥陰心包經，匯聚到掌中勞宮穴。」徐公凌快速眨了四下眼，透視著張無音的經絡。

  張無音打了一個大哈欠：「公凌，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手厥陰心包經，但是你說的這些，我真的都懂。我難道連化氣成霧都做不到嗎？」

  徐公凌揉著太陽穴提神，正色道：「無音，怎麼說呢？這麼說吧！你中了狀元，還需要去考秀才嗎？」

  馬家駒突然從睡夢中驚醒：「誰考中了狀元啊？」

  徐公凌跟馬家駒揮了揮手：「家駒，沒你事。你接著睡吧！」

  張無音十分不解：「公凌，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公凌嘆道：「無音，我真想說你就是個笨蛋。你看過燕大哥的大冰龍嗎？」

  張無音當即點頭：「這個我自然看過，可是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奧妙。」

  徐公凌解答起來：「《逆龍寒冰掌》的冰龍真氣，其實就是先化氣為霧，再化霧為霜，最後化霜為冰。我看過燕大哥出寒冰掌的情形，他掌中先是出現了寒冷的霧氣，接著霧氣化為白霜，最後白霜化為寒冰，大冰龍就呈現在我們面前了。」

  張無音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是這麼回事！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大了。」徐公凌對不開竅的張無音，只能多點耐心，「你那場大病之後，有了凝結冰雪的本事。你根本不用化氣成霧，化霧成霜，直接就可以凝氣為冰雪。」

  張無音這回算是聽懂了：「公凌，我明白了。我可以跳過前面兩個階段，直接化氣為冰。」

  徐公凌感覺自己嘴都要說幹了：「你終於開竅了，我要睡覺了。」

  未牌時分，妖獸館，牧野草原。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冰雪消融，萬物復甦。廣闊無垠的大草原到處是閃閃發光的綠草，讓人格外心曠神怡。嫩綠的小草踩上去極是柔軟，馬家駒嗅到小草的香氣，真想躺在這裡睡一覺。天空很藍風很淡，小草很綠人很懶。只見三人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就像三條翻肚的死魚。

  「給我起來！」蕭老頭左手牽著一隻齜牙犬，右手牽著一隻吞天狼，站在三人面前。

  徐公凌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先生，我們是在練道家靜功。」

  馬家駒也立時起來，站到徐公凌邊上：「先生，我這幾天真是太累了。腳底又磨破了好幾個大泡，不信你看。」

  蕭老頭指著足有一人高的吞天狼：「馬家駒，你打贏吞天狼，以後就不用練了。」

  馬家駒急忙擺手：「不不不不！先生，我肯定好好練。」

  張無音也緩緩起身：「這麼快啊！好充實的日子啊！」

  蕭老頭嚴肅地說道：「今日起你們正式學習御劍飛行，要認真領悟，仔細琢磨。」

  「嗖嗖嗖」三人面前出現了三了紅、白、黑三把飛劍，飄浮在空中。

  徐公凌一聽要學御劍飛行，喜道：「先生太好了。我太想學習御劍飛行了。這是飛劍嗎？」

  蕭老頭點了點頭：「幾百年前，御劍飛行只有御劍術達到極高境界的仙人，方可使得。劍仙把仙靈之力灌注在劍中，劍便有了懸浮之力，遨遊天地，日行萬里。」

  馬家駒也是滿心期待：「先生，我身上一點真氣都沒有，還能學會御劍飛行嗎？」

  「現在已有高手仙匠專門打造飛劍，飛劍是由仙鐵鍛造，自身就具有靈力，以日月之光為食。好一點的飛劍能飛七八百年，次一年的飛劍也能飛三四百年。飛劍問世之後，劍仙再也不用消耗自身的仙靈之力，大大增強了劍仙的戰鬥力。」蕭老頭用手一划，只見那三把飛劍，豎飛到空中，扶搖直上。

  徐公凌一眼就看中了紅色的飛劍：「先生，我喜歡這把紅劍。」

  蕭老頭微微一笑：「紅色飛劍，性子剛烈。你們三人之中，也就你說不定能鎮得住它。」

  馬家駒一眼看中了白色的飛劍：「先生，這白色的飛劍真好看，可以給我嗎？不要錢吧？要錢我還得和他們借。」

  蕭老頭氣得乾瞪眼：「你們來這裡這麼久，老頭子我跟你們要過一文錢嗎？」

  徐公凌走過去，假意捶了馬家駒三拳：「家駒，快給先生道歉。」

  馬家駒立時行禮：「先生，我剛才一時失言，切勿掛懷。你別生氣。」

  蕭老頭素知馬家駒為人實誠，便道：「好了！老頭子我幾百歲的人了。白劍是你的，黑劍是張無音的。你們現在就開始，馴服飛劍，在天上飛一圈，晚上我們就吃烤羊腿。有一個人飛不起來，今晚就別睡覺了。」

  張無音本來就看中了黑色飛劍，滿臉歡喜：「先生，我看書里說，學習御劍飛行要在懸崖邊上，直接一個猛子飛起來，即可成功。我們怎麼在草原上飛啊？」

  蕭老頭突然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哪個文人胡謅的。以前也有一個剛學御劍飛行的青仙，非要從懸崖邊上往下飛。」

  張無音追問道：「結果呢！一下就練成了？」

  蕭老頭笑道：「死得老慘了，摔得跟肉餡一樣。」

  張無音被嚇得一激靈：「那我們還是在草地上飛吧！掉下來真會粉身碎骨的。」

  「開始吧！」蕭老頭把手指向下一揮，三把飛劍就浮在了三人面前。

  那紅劍如同火炭般赤紅，長四尺，寬三寸。徐公凌迫不及待地跳到紅劍上，紅劍發出虎嘯龍吟之聲，沖天而起，快如疾風，瞬間不見蹤影。

  馬家駒嚇了一跳：「公凌，他沒事吧？」

  蕭老頭捋須笑道：「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想要駕馭飛劍，首先就要馴服飛劍。」

  蕭老頭望著絕塵而去的徐公凌，喊道：「徐公凌，這是赤兔劍，御劍日行三萬里，暴烈難馴。快點把它馴服。」

  馬中佼佼者，赤兔胭脂獸。其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從蹄至項，高八尺。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山岡之上猶如猛虎，滄海之中猶如蛟龍。

  打造這柄赤兔飛劍的仙匠是個怪才。他出於對赤兔馬的喜愛，窮盡一生心力，打造出這把赤兔飛劍，能日行三萬里，騰空過海，無所不能，乃飛劍極品。沒想到試劍時卻在二重天被掀落，立時殞命。後來一連三位一品天仙試劍，也是降它不住，只得作罷。

  馬家駒望著自己面前的白劍：「先生，這把劍叫什麼？」

  蕭老頭對道：「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此劍日行二萬五千里，方正質樸。名喚的盧劍也！」

  「原來是的盧劍……」馬家駒剛站上去，話沒說完，人就沒了。

  張無音大驚道：「的盧的盧，乘則妨主。家駒選了一把不祥飛劍啊！」

  蕭老頭淡然說道：「人之生死有命，豈飛劍能所妨？」

  的盧生天地間，為張武所獲。劉備輾轉流徙，無可依，乃投劉表。表念同為皇族之情，納之。武乃劉表帳下一降將，後張武反，備建功心切，請纓親征，兩軍相接，備見武坐騎雄峻，必為千里馬，甚愛之，欲為己有。

  雲領其意，乃挺槍而出，不三合，斬武於馬下，備得的盧，眾將皆贊其為良駒，表亦愛之。備觀其意，欲以的盧為報，然蒯越諫曰：此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為的盧，騎則妨主，並以張武騎此馬而亡為證。表駭然，贈的盧於備。後的盧負備過檀溪，一躍三丈，救主脫困，被誦為義馬。

  《相馬經》載：的盧，馬白額入口至齒者，名曰榆雁，一名的盧。奴乘客死，主乘棄市，凶馬也。打造這把的盧劍的仙匠意在為的盧馬正名，與赤兔劍爭勝。可惜日行差了五千里，仙匠也深以為憾。

  張無音有些拖延時間的意思：「先生，我這黑劍叫什麼？」

  蕭老頭答道：「此劍名喚絕影，日行二萬四千里，生性溫良，絕影無蹤。」

  絕影馬乃曹操坐騎，乃大宛良馬。宛城之戰中，張繡獻城投向曹操後復背叛，突襲曹營，曹操被打得措手不及，乘絕影而逃。絕影身中數箭仍奮蹄疾馳，最後被流矢射中眼睛才倒下。打造這把絕影劍的仙匠非常崇拜曹操，意在與的盧劍爭勝，沒想到還是差之千里。

  輪到張無音了，他戰戰兢兢不敢上去：「先生我怕高，我確實膽小，能不能……」

  蕭老頭指著手裡的齜牙大狗：「你說呢！不行你撿一根樹枝，過來和齜牙狗放對吧！」

  張無音乖乖站到劍上：「不不不！我還是上來吧！絕影劍你慢點啊！我怕高，我們慢慢悠悠飛，不要急，慢慢飛……」

  話未說完，只聽「嗖」的一聲，天空中划過一道黑線。張無音絕影而去，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