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俠發配

  四更天，無私殿。

  

  執法長老剛剛就寢。無私九劍仙之首，他的大弟子於飛鴻剛剛還和他討論過徐公凌的事。玄牝殿目前在九大殿中實力最弱，門下只有三個女弟子，道法平平，仙兵不過七十二名。但全凌虛宮都知道，如龍殿的飛羽上仙傾心於嫣然真仙，倘若兩殿聯姻，玄牝殿可就不再是現在的玄牝殿了。

  執法長老想到這一節，便決定對徐公凌從輕發落。近年來，飛羽上仙道法精進，白龍劍氣已然練到第九重天，被門下弟子稱為薛白龍第二。不過他本尊並不喜歡這個稱號，他只說秦飛羽是秦飛羽，薛白龍祖師是薛白龍祖師。

  執法長老帶著重重思緒睡下，本就睡得不熟。忽聽屋外有弟子稟報！

  「報！師父！青仙書院出事了！」

  執法長老聽見傳令弟子的聲音，突然驚醒。他忽地起身，穿好了道靴。

  「青仙書院出了什麼事？」執法長老高聲問道。

  傳令弟子慌張說道：「護衛營胡克難急報。青仙書院甲班曹道敏被活活燒死了！死因不明！」

  「什麼！」執法長老大驚失色。

  執法長老急忙穿好仙袍，決定親自去青仙書院看個究竟。

  胡克難趕到的時候，曹道敏完全被紫紅色的火球包裹住了。紅蓮業火是滅世六火之四，惡業者一中此火，肌膚自燃，連骨帶肉化為烏有。曹道敏在火球中苦痛地掙扎著，胡克難也無能為力。沒有人能躲過紅蓮業火的制裁，即使他是神！

  一個護衛劍仙問道：「老大，怎麼辦？要澆水嗎？」

  胡克難嘆道：「澆個屁，這是紅蓮業火，非冰河真水不能滅。」

  那護衛劍仙又問道：「難道就看著他活活被燒死？」

  胡克難望著升騰的火焰：「如果他身上沒有惡業，也不會被活活燒死。善惡到頭終有報，只是早到與來遲。快去稟報執法長老！」

  護衛劍仙點了點頭：「是！」

  胡克難親眼目睹了曹道敏被燒化的過程，從腳開始消失，接著下半身也消失了。業火焚心後，他停止了哀嚎。最後頭顱也沒了，地上連一根頭髮，一點骨頭渣都找不到。

  「克難，到底怎麼回事？」執法長老御劍而來，從天而降。

  胡克難只是嘆氣：「執法長老，曹道敏被紅蓮業火活活燒死了。恕吾等無能為力。」

  執法長老揮揮袖子：「讓他們下去，你留下！」

  胡克難令道：「兄弟們先回去歇息吧！」

  一眾護衛劍仙非常識趣地回營了，大晚上的誰想出來公幹呢？那一團紅蓮業火，讓他們心驚膽戰，全無睡意。

  執法長老和胡克難進了曹道敏的單人房間，四下搜查著。胡克難看來看去，找不到一點線索，但他可以肯定兇手不是普通的人，能施放紅蓮業火，至少也得是天仙級的修真高手。徐公凌身上沒有絲毫的仙家真氣，馬家駒連人族真氣都沒有，張無音身上也沒有仙家真氣。再說他們三人都被關在護衛營牢房裡，就是插翅也難飛。

  胡克難有些喪氣：「執法長老，這兇手到底有什麼目的？」

  執法長老細心地查看了每一個角落：「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告訴我們。曹道敏身上惡業極重，所以會被紅蓮業火活活燒死。」

  胡克難小聲問道：「那他和徐公凌是一夥的嗎？我們要不要用徐公凌，把他引出來？」

  執法長老指著門邊：「你站到那裡！」

  胡克難不明白執法長老的用意，站到了門邊，只覺得這個地方，比其他地方都要冷。

  執法長老問道：「你明白了嗎？」

  胡克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是劍氣留形！」

  執法長老微微點頭：「那人只用劍氣留形，留下一個分身，放了一團紅蓮業火。他並不想與我們凌虛宮為敵，只是想殺曹道敏。」

  「嗖」不知道什麼東西飛了進來，扎在了牆壁上。

  胡克難看見外面有人，喊道：「別走！」

  執法長老突然一拳把他打翻：「蠢貨，你現在衝出去就是找死。我都沒有把握能勝他！」

  胡克難被執法長老打得生疼：「老長老，下手能別這麼重嗎？」

  「看看那是什麼東西！」執法長老指著牆壁上的東西。

  胡克難靠近看了看，只是一份書信，但是緊緊扎在牆壁里，力拔甚難。胡克難猛得一拽，把信扯成了兩半。

  「我來！」執法長老念起咒語，分成兩半的信就飛到了他手上，復原如初。

  他看過這封信，說道：「把徐公凌的案子結了，曹道敏是個十惡不赦的畜牲，的確該殺。被活活燒死，也是罪有應得。」

  胡克難盯著信：「信里寫得什麼啊？」

  「克難，你來看看！」執法長老把信遞給胡克難。

  胡克難看後，也覺得曹道敏死有餘辜。這是他的親筆信。他寫信是讓家裡派人屠殺徐公凌、馬家駒和張無音，在凌州的一家老小。還特別關照要斬草除根，雞犬不留，最好誅滅九族。

  胡克難目視執法長老，徵求他的意見：「執法長老，那這案子應該怎麼判？曹道敏被燒死的這件事，要不要隱瞞不報？」

  執法長老沉吟了一會：「青仙書院進了刺客，我們難辭其咎。只說是他夜裡小解，踹翻了火盆，以致喪命。徐公凌他們三人，就以違紀論處，發配到戰魔峽谷十個月吧！若是掌門上仙查問，一切自有老仙我頂著。」

  胡克難連連點頭：「就依長老所言。明日正午，我就結案。」

  辰時一早，李青絲家又有人叫門。

  「李青絲，有你的信！我是凌虛宮二十八號鶴仙。」

  小嵐聽得有鶴仙叫門，便去開門：「來了！來了！你們以後直接飛進院子裡不就行了嗎？」

  鶴仙隔著門說道：「這不行啊！鶴仙館門規，不得翻牆越戶，不得私收喜錢。」

  小嵐打開門，看到眼前帥氣的男鶴仙：「二十八號，你長得真好看！」

  鶴仙答道：「記得我是二十八號鶴仙，讓江瑤給我五顆金星啊！」

  小嵐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我們不認識什麼江瑤啊！」

  鶴仙把信到她手裡，飛天而去：「我們鶴仙只管送信，不管你們認不認識！走了！」

  李青絲此時正在吃早飯，聽得又有信來，喜道：「這麼想我啊！又寄來一封信。五十二號還沒來取回信呢！」

  小嵐一溜小跑過來：「小姐，不是徐公子給你的信。是一個叫江瑤的，寫給你的。」

  李青絲也有些吃驚：「把信拿來給我看！」

  李青絲看完這封信，正色道：「小嵐，這就收拾行李、備馬。我們去凌州城！」

  「啊！」小嵐大吃一驚，「出什麼事了啊？這麼急！怎麼突然要去凌州？」

  李青絲丟下手中的筷子：「路上我再跟你說。」

  青仙書院，學堂。

  曹道敏的位置這幾天一直空著。昨天晚上很多青仙都聽見了曹道敏的哀嚎聲，從夢中驚醒。不少青仙私下裡議論紛紛，青仙書院裡是不是溜進來什麼妖怪了。一大早起來，不少青仙路過曹道敏的房間，看到裡面空無一人，不免有些惶恐。

  仙史課先生王大肚子，專門去九個班通知，護衛營正午會給大家解釋此事，不是什麼大事，讓大家不要大驚小怪。江瑤不免為徐公凌擔心起來，畢竟曹道敏被他打得面目全非，連他媽肯定都不認得了。江瑤心裡想著，要是徐公凌被逐出山門，自己也不想呆了。

  課間的時候，南宮如玉跑到丁班來找江瑤，正巧看見江瑤坐在廊下發呆。

  南宮如玉偷偷附耳叫道：「起來了！魂要掉了。」

  江瑤一驚之下，回過神來：「如玉，你嚇死我了！你怎麼來了啊？」

  南宮如玉問道：「我聽說你們那天晚上在膳房廝打，公凌哥哥把曹道敏打個半死，現在被關在護衛營牢房。」

  江瑤答應一聲：「這事不能怪他。曹道敏做事太絕，不留餘地。要對他們三人下手，他又有什麼辦法？你覺得他會忍氣吞聲嗎？他從來都是反抗到底的。」

  南宮如玉托著腮：「不知道公凌哥哥會不會被逐出青仙書院呢？他不在，我會覺得很悶的。」

  江瑤也嘆了口氣：「他在的時候，偶爾給我講幾個笑話，也能逗我開心……」

  南宮如玉突然笑嘻嘻地問道：「瑤姐姐，你是不是喜歡上公凌哥哥了？」

  江瑤聽完羞紅了臉，就去咯吱南宮如玉：「是你看上他了吧？小丫頭！」

  「沒有！」南宮如玉附耳小聲道，「我好喜歡李子玉李公子啊！你可別跟別人說啊！」

  江瑤聽完搖了搖頭：「哼！我倒是沒覺得他哪裡好，一個驕傲的小白臉。」

  南宮如玉立時否決：「那是你不了解他。他是掌門上仙若虛子的侄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世間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男子了。」

  江瑤拍著她的小腦袋：「姑娘一旦喜歡上一個男子，就會變得很盲目。姐是過來人，千萬不要所託非人啊！」

  南宮如玉笑道：「原來是公凌哥哥讓你變盲目了啊！」

  江瑤平時大大咧咧，其實還是挺害羞的：「別胡說！我和他沒關係！他有未婚妻的。」

  南宮如玉不免驚訝：「都沒聽他說過這件事啊！真的假的？」

  「是真的。他親口在我耳邊說的。」江瑤答道。

  南宮如玉嘻嘻笑個不停：「在你耳邊說的，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親密無間了啊？」

  江瑤背過身：「討厭，我不跟你說了。」

  其實江瑤在考凌虛策問的時候，就對徐公凌很有好感。徐公凌和她素不相識，卻願意把自己的答案給她抄。雖然徐公凌總是占她便宜，但是她一點也不生氣。看到徐公凌和別的女青仙有說有笑走在一起，她心裡便有怨氣。她只有在徐公凌面前，才願意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想起那天嫣然真仙對她說的話，嫣然真仙讓她離徐公凌遠一點的口氣是那麼強勢，那麼冷酷……

  午時二刻，護衛營牢房。

  今天中午徐公凌戰果不錯，一連贏了兩個大雞腿，心裡樂開了花。馬家駒也贏了一隻雞腿，這次他死活不跟對面老囚徒來第二把，決定見好就收。張無音第一把擲出一個五侯，誰知對面一下弄個六侯。第二把擲出四豹子，自己都感覺勝券在握，對面那囚徒竟然擲出六豹子。張無音輸光兩個雞腿，心裡好不懊惱。

  張無音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是喝水吧！」

  馬家駒哈哈大笑：「無音，你又輸光了啊？我今天贏了一個雞腿呢！」

  徐公凌得意地笑著：「今天我兩個四五六，贏了兩個雞腿。我給無音一條腿！」

  張無音還在嘆氣：「我原來有兩條雞腿，但我沒有珍惜。現在想來，輸一條腿也是極好的。」

  徐公凌還沒撈到吃雞腿，突然來了三個護衛劍仙，打開了牢門。

  護衛劍仙說道：「徐公凌、馬家駒、張無音你們沒事了，跟我們走一趟，就可以出去了。」

  徐公凌一口飯還沒吃：「不急的話，能不能等我吃完飯的！」

  護衛劍仙搶下碗：「別吃了，出去到青仙書院膳房吃吧！」

  徐公凌、馬家駒、張無音三人便被護衛劍仙帶走了。徐公凌剛出牢門，碗裡的四個雞腿就被老囚徒搶光了。徐公凌無奈地喊道：「我的腿啊！」

  午時三刻，青仙書院，高台之上。

  徐公凌、馬家駒、張無音三人站在高台之上，等待判定。三大長老沒有到場，由冷修和胡克難主持。胡克難跟所有青仙說明了曹道敏的事，說他夜間起來小解，不注意踩到了火盆，烈火焚身而死，讓諸位青仙勿生疑慮。判定徐公凌、馬家駒、張無音三人無罪，但聚眾鬥毆違反了青仙書院的門規，發配到戰魔峽谷十個月，以觀後效。

  徐公凌走到台下，江瑤上前給他理了理頭髮：「你託付我的事，我給你辦好了。」

  徐公凌連連稱謝：「謝謝！小瑤！我做鬼也要保佑你。」

  江瑤揪著他的嘴：「死滾，洗心革面，浪子回頭啊！」

  張無音念叨起來：「回頭太難啊！」

  馬家駒直撓頭：「戰魔峽谷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啊！裡面還有不少刑天獸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公凌強顏歡笑起來：「戰魔峽谷也挺好啊！我們可以去打妖怪啊！」

  胡克難最煩徐公凌廢話：「抓緊時間去收拾行李，我們送你們三人去戰魔峽谷。到那邊找掃地道士蕭老頭就行了。他會給你們安排活計。」

  徐公凌偷偷摸了一下江瑤的大長腿：「乖！我走了！不要想我啊！凌州親友如相問，請你不要告訴他。」

  江瑤笑出聲來：「別臭美了。誰會想你啊！我就說你閉關修煉絕世神功了。」

  徐公凌也笑道：「這個好！家駒！無音！收拾收拾，咱們兄弟去戰魔峽谷閉關了。」

  南宮如玉遞過自己做的點心：「公凌哥哥，這是我做的點心，你們帶著路上吃。」

  「謝謝如玉！你真好！」徐公凌急忙接過，遞給馬家駒，「家駒，你把點心收著。」

  戰魔峽谷，蓮花台。

  一個鶴髮童顏的白鬍子老頭拿著一把大掃帚，正在清掃一片片的落葉。落葉飄向冥冥世界，歸於沉寂。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葉，讓它重回枝頭，鮮嫩如初。這是一種流逝，一段消亡的過程。它最後將深入泥土，化為淤肥，滋養另一個新的生命。落葉凋零的那一剎那，才是它最美麗的瞬間。

  「你來了！」白鬍子老頭突然轉身，淡然說道。

  「還是瞞不過蕭老哥！」執法長老突然從一片落葉中幻化出真身。

  白鬍子老頭眼神還是那麼清澈無比：「我老了，不過眼睛還沒花！」

  執法長老看著蓮花台上的墓碑：「蕭老哥，你還不願意回來嗎？」

  白鬍子老頭答道：「亡妻故去，物是人非。凌虛宮還有什麼我好留戀的？我看著若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如今當了掌門，成了高高在上的掌門上仙。我呢！在這挺好的，在此戰魔峽谷，樂桑榆晚景，我那亡妻也不孤獨，也算是兩全齊美了。」

  白鬍子老頭伸手擦了擦墓碑：「玉書，當年我本要隨你而去。為何卻給我下了這不死不滅的毒咒？我現在除了為你掃樹葉，什麼也不想做。不過這樹葉還是綠色的，某些仙人的雙手卻沾滿了鮮血，洗都洗不乾淨。」

  執法長老也聽出他話裡有話：「蕭老哥！我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白鬍子老頭輕嘆著：「執法長老，你看我如今，除了掃樹葉，還能幹什麼？」

  執法長老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掃帚：「蕭老哥！我知你胸懷大志，立志是要掃天下的。我發配了三個青仙過來，請你務必要把他們教出來。以後他們都是凌虛宮的棟樑之才，是能掃天下的！」

  白鬍子老頭哼了一聲：「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有一個李子玉足夠了。」

  執法長老正色道：「我擔保此人的天賦，不亞於子玉。這個怪才，日後必成大器。龍狼之相，柳月之傷。風中神將，傲劍蒼黃。」

  「天機鏡的評語！」白鬍子老頭問道，「他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