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射鳥渡河

  天色已晚，一片漆黑。路的盡頭似有一道淡藍色的光芒，指引著他們前進。

  馬家駒最先走完，他看見路的盡頭，有一個身穿道袍的高個男子站在那裡，手中拿著純白色的玉杆毛筆。

  馬家駒覺得很好笑：「仙道，你這毛筆沒有蘸墨啊！」

  高個男子答道：「這是我們凌虛宮的隨心筆，要什麼顏色有什麼顏色，不需要墨水。」

  馬家駒還是不信：「這世上能有這種筆嗎？你可別欺負我年少啊？」

  高個男子問道：「你過了第一關，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多少年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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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家駒聽到自己過了關，興奮地跳了起來：「真的嗎？我過關了啊！我竟然過關了。我叫馬家駒，四條腿的馬，道家的家，良駒的駒。凌州人氏，十七歲。」

  「給你個綠色。」高個男子甩了一下筆，這隨心筆真的變成了綠色，「馬家駒，凌州人氏，十七歲，合格！」

  馬家駒興奮地大叫：「我進凌虛宮了！我進凌虛宮了！」

  高個男子冷冷笑道：「這只是第一關而已。請繼續第二關的考核。」

  馬家駒心裡突然好失落：「啊！還有第二關啊！」

  其餘四人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高個男子一一記下了姓名，告知他們已經通過了第一關。

  南宮如玉坐在地上，脫下了她的繡花鞋：「公凌哥哥，我想洗洗腳。」

  徐公凌也揉著小腿肚子：「我還想洗個澡呢！我這腿走得都沒知覺了。」

  張無音只覺那腿像是被灌了鉛：「要不是怕熏著你們！我都想把鞋子脫了。」

  燕長風倒顯得遊刃有餘，絲毫不覺得累：「比我當年練輕身功夫，容易許多。」

  南宮如玉指著前面的天河，喜道：「四位哥哥，你們看啊！好漂亮的銀色河水啊！」

  四人順著南宮如玉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凌虛渡的天河水是銀色的，像一條橫跨天地的乳白色亮帶。凡人實在難以想像季昌山的山頂，凌虛大道的盡頭，竟然還會有如此寬闊壯美的河流。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張無音望向那成千上萬人追求和嚮往的彼岸，他更覺得凌虛宮像是一顆絕美的流星，無法觸摸，亦不可永恆。

  南宮如玉也抬頭仰望著這片晴朗的星空，那無數閃閃發光的繁星仿佛在沖她眨眼，天邊有一條深紫色的光帶跨越了整個天空，與天河水交相輝映。璀璨奪目的星空下，巨大的星河天幕美不勝收，那平靜的水面映照著星空，徐公凌滿心愜意，仿佛與這銀河融為一體。

  五人在行軍帳篷里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戌時。只聽凌虛大道里有仙人傳令三聲：「時間到！未完成者不合格！」

  張無音指著渡口的一條條小船：「公凌，我剛剛問過了。這第二關就是駕小舟到對岸，好像沒什麼難度啊！」

  燕長風沉思道：「不會有那麼簡單的。這凌虛渡很不一般。」

  馬家駒還在揉小腿肚子：「看來這第一關，就把不少人給困住了。無邊無際的凌虛大道，實在是讓人頭疼啊！」

  徐公凌堅定地說道：「是金子總會發光，是沙子總會被人剔去。那些自以為事的貴公子，肯定走不出凌虛大道來。」

  南宮如玉累得趴在了徐公凌身上：「公凌哥哥，這麼晚了！不會讓我們連夜渡河吧？」

  徐公凌打著哈欠：「最好能讓我們休整一晚。雖然男人不能說累，但我已然心力交瘁。」

  張無音問了一句：「這山前初試一共有幾場啊？能別整這麼麻煩嗎？自從我們從家裡出來，基本上沒過幾天安穩日子。」

  據傳凌虛宮曾有位得道祖師在山中修道，她的未婚妻不遠千里過來找他，想讓他下山與其成親。他當時潛心修仙悟道，不肯下山，情願放棄婚約，便寫下一封休書。結果他的未婚妻大哭一場，悲傷過度而卒。不想那珍珠般晶瑩的淚珠聚在一起，竟淚流成河，便成了這如今天下聞名的凌虛渡天河。如今這凌虛渡也成了得道仙人阻斷凡塵愛情的象徵。

  只聽天空中又有仙人傳令：「第二關即將開始，請各位考生自行駕船渡河。」

  馬家駒的腿還是酸得不行：「哎呀！這麼快就開始了啊！我腳上一共起了五個大泡，疼死我了。真是受罪。不知道第二關考什麼？公凌，你看看錦囊啊！」

  徐公凌囑咐道：「隔牆有耳，我有錦囊的事。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啊！」

  張無音活動著指關節：「公凌，你快打開吧！也讓我們有個準備啊！」

  南宮如玉也點著頭：「公凌哥哥，你快打開吧！」

  徐公凌掏出錦囊，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字：射鳥渡河。

  這回馬家駒也看到了：「射鳥渡河什麼意思啊？寒冬臘月，一隻麻雀都看不見。」

  張無音埋怨道：「商不缺怎麼老喜歡賣關子啊！就不能多寫幾個字嗎？」

  燕長風只是說了一句：「求人不如求己，所謂錦囊妙計不過是輔助而已。」

  徐公凌收起錦囊：「燕大哥高見。我們這就闖第二關吧！」

  渡口邊上的小船適宜坐三到四個人，徐公凌一百五十斤重，馬家駒一百四十多斤重。燕長風二百多斤，張無音至少二百二十斤，嬌滴滴的南宮如玉最多八十斤。好在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五個人一起上了船，倒也不覺擁擠。

  小船上只有兩隻船槳，一個手鼓，一張木弓，五十支羽箭。徐公凌望向四周，很多人都上了小船，大有百舸爭流之勢。徐公凌目前也不清楚第二關要考什麼，只是直覺告訴他，凌虛渡只會比凌虛大道更難。

  馬家駒看到兩隻船槳，笑道：「公凌，這回可得讓我划船啊！這天河真美！不知道過了第二關，能不能下去洗個澡？」

  張無音取笑道：「別洗了，萬一這河水有毒，得不償失啊！我這腿跟灌了鉛一樣，我也來划船好了。等我累了，再換公凌。」

  南宮如玉拿起小手鼓，立時愛不釋手：「這手鼓上怎麼寫了一個三字啊？」

  徐公凌微微搖頭：「燕大哥武藝最高守船頭，我在船尾張弓搭箭。家駒和無音搖槳，如玉給我們講笑話。那手鼓應該有什麼作用。」

  燕長風站到船頭：「船頭包在我身上，諸位兄弟要多加小心。我覺得這河水異常的平靜，讓我隱隱有些心神不寧。」

  徐公凌拿起那張素木弓，只覺入手頗重：「咦！這木弓還挺沉的。」

  馬家駒握住弓：「我來試試多重。」

  徐公凌放下手：「好，家駒你試試吧！」

  徐公凌剛一放手，馬家駒就握不住了，勉強雙手能拎起來。

  馬家駒驚嘆道：「公凌，這張弓起碼有二百斤了，比鐵還重啊！那羽箭比尋常羽箭大不少，肯定也不輕。」

  張無音拿起船槳：「家駒，公凌有近五千斤的神力。二百斤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的。」

  徐公凌望著星空：「怎麼一隻鳥都沒有啊？」

  張無音笑道：「別急，等等就有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徐公凌念起李白的《早發白帝城》來：「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馬家駒和張無音盪起雙槳，駕小船，駛向對岸。徐公凌手不離弓，舉目四望，等著有鳥過來。南宮如玉唱起歌謠，聲音甜美動人，婉轉動聽。五人有說有笑，一直駛到河中心。

  「精衛！精衛！」遠處似有鳥在鳴叫。

  燕長風抬頭一看，似乎是一個長著翅膀的小女娃：「徐兄弟，快看！」

  徐公凌趕忙開了天眼，只見空中有幾千隻長著一張漂亮女娃臉的大鳥。這大鳥人身鳥翅，背部的羽毛上有漂亮的花紋，女娃臉上長著白色的鳥喙，小腿下面是赤紅色的大腳爪。

  張無音問道：「來的是何方妖怪？」

  徐公凌聽其口中叫著精衛：「當是精衛鳥，又稱誓鳥、信鳥。古人把它當做追求理想和毅力的象徵。」

  馬家駒只問了一句：「咬人嗎？」

  徐公凌游龍眉一揚：「不咬人。但好銜石叼人。昔有后羿射日，今有我徐公凌射信鳥。豪情可遠追古人矣！」

  《山海經·北山經》曰：又北二百里，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徐公凌閉上一隻眼，張弓瞄向天空，調整著視野。視力放大的倍數越大，徐公凌的視野也就越小，他不斷尋找最佳著放大倍數，便於自己瞄準目標。

  看到徐公凌的眼中微微泛起紅光，南宮如玉問道：「公凌哥哥，你的眼睛在冒紅光呢！」

  徐公凌瞄準了一隻精衛鳥：「不知道這箭能射多遠？五十支箭根本不夠用的。」

  燕長風屹立於船頭，凜然道：「徐兄弟，遠處的交給你，三丈內我來。」

  張無音見徐公凌瞄準了一隻精衛鳥，卻遲遲不發，便問：「公凌，你倒是射一箭看看啊！」

  徐公凌拉滿弓：「我見這精衛鳥長得可愛，不忍下手。等它們攻過來的吧！家駒、無音你們要快劃啊！最好在我五十支箭射完之前，趕到對岸。」

  「隆隆」的響聲傳來，只見前方銀浪滔天。霎時間狂風驟起，原本平靜面的河面上，一道道大浪不斷湧來，撞擊在小船上，發出了天塌地陷的怒吼聲。萬馬奔騰的潮水像一頭咆哮的猛虎，洶湧澎湃，掀起了陣陣狂瀾。小船搖晃起來，五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徐公凌的眼睛裡進了飛沫，他用袖口擦了擦，只見那精衛鳥俯衝下來，便要抓燕長風。徐公凌不再遲疑，拉滿弓，一箭射了過去。這羽箭出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只見天空中飛過一道藍光，射向精衛鳥。

  「必中！我箭無虛發！」徐公凌對這箭很有信心。

  誰知這箭打在精衛鳥胸口，便掉落在地。那精衛鳥沒受一點傷，叫了一聲，接著沖了過來。

  張無音見精衛鳥沒事，問道：「公凌，你這箭怎麼回事？」

  徐公凌又飛快抄起一支箭：「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這箭只能射出二十丈，我得放到十五丈再發箭。」

  「嗖」這一回羽箭出手，只見夜空中那道藍光從精衛鳥的胸口穿了過去，精衛鳥慘叫一聲，便消失了。

  「好箭法！」燕長風見徐公凌一箭正中心窩，不由贊道。

  只剛剛的幾道大浪湧來，便有許多單人小船被掀翻了。不少人被精衛鳥用爪子抓了起來，飛往原處。

  張無音恍然大悟：「公凌，我明白了。第二關一是要頂住層層巨浪，二是要抵禦精衛鳥的襲擊。這凌虛宮也真是的，都不讓我們知道要考什麼。」

  徐公凌瞄著四周：「需要他們說嗎？我們自己便能發現問題，戰勝難關。其實第二關考的不是射鳥，而是合作。」

  馬家駒腦子一向比較遲鈍：「怎麼是合作呢？」

  徐公凌答道：「如果一個人上了這條船，光是搖槳就很累了，自然無力分心去射殺精衛鳥。一旦大浪來襲，最先翻掉的就是一人獨乘的小船，想憑一個人的力量，過這凌虛渡真是萬難萬難。家駒，你和無音才是我們通關的鑰匙，要全速前進啊！我們是在掩護你們。」

  「嗖」徐公凌又是一箭射了過去，還是一道藍光正中心窩，精衛鳥憑空消失。徐公凌只覺風頭正勁，意氣風發。他飛快地出手，一箭接一箭，一連射中九隻精衛鳥，例無虛發。

  南宮如玉只覺徐公凌拉弓射箭的樣子，真是玉樹臨風：「公凌哥哥，你拉弓的樣子好帥啊！」

  徐公凌淡然一笑道：「我只負責遠程射殺啊！近身就看燕大哥的了。但願精衛鳥不要成群飛過來。」

  小船急速向前行進，突然只見五隻精衛鳥俯衝下來。「嗖嗖」徐公凌一連射死兩隻精衛鳥，此時他手中已無羽箭，眼見餘下三隻精衛鳥已到船頭，也是有心無力。

  「我來！」燕長風雙掌架成十字，收回腰間，然後雙掌往前一推，口中喝道「逆龍寒冰掌！」

  只見燕長風掌中飛出兩條咆哮的寒冰巨龍，瞬間打穿了三隻精衛鳥，掌風過處，連那浪花都結成了冰塊。掌風未到，三隻精衛鳥就凍成了大冰塊。冰龍穿心，三隻精衛鳥隨即炸成碎冰片，消失不見。

  徐公凌從未見過此等掌法：「燕大哥，你這是什麼掌法？這麼厲害啊！」

  燕長風也頗為自豪：「這是我苦練十餘年的逆龍寒冰掌，雕蟲小技而已。」

  張無音覺得燕長風實在太謙虛了：「這還雕蟲小技啊！這巨龍比凌虛宮小仙童的小冰龍不知道厲害多少倍。燕大哥真是深藏不露！」

  徐公凌也覺得開了眼界：「太好了，燕大哥這麼厲害！我也可隨意點了。」

  南宮如玉也贊道：「遠有徐公凌，近有燕長風。南宮如玉姑娘可以睡覺了！」

  徐公凌搭起空弓瞄準了南宮如玉：「快給我們唱首歌啊！你看你家駒哥哥和無音哥哥都沒勁了。」

  「救命啊！」只聽附近有幾個男的在喊。

  徐公凌掃視過去，是右邊有兩個男子在呼救。一隻精衛鳥就盤旋在他們上空，蓄勢待發。

  徐公凌轉身一箭便射死了那隻精衛鳥，這次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少俠神射，百步穿楊。還望救我們一救啊！」兩個男子懇求道。

  徐公凌看到他們船上還有滿滿的五十支箭，便道：「你們靠過來吧！把剩下的羽箭給我，我來保護你們。」

  兩個男子連連點頭答應：「少俠慢些，我們這就過來。」

  兩個男子玩命得劃了過來，一個慈眉少年把箭扔了過去：「少俠這是箭！」

  徐公凌有些不解：「你們竟然有箭，怎麼不拉弓射鳥啊？」

  慈眉少年擠著眉頭：「不瞞少俠，這弓實在太重。我們根本拉不動啊！同行四人，有兩個好友都被抓走了。還望少俠救我們一救。」

  徐公凌點了點頭，暗想：「兩條小船並行，正好可以擴大我的活動範圍，也好也好。」

  徐公凌點頭答應：「放心，你們駕小舟和我們並行，只管划船就行，鳥來了有我們。」

  「精衛！精衛！」徐公凌只聽見精衛鳥鳴叫的聲音。

  南宮如玉轉頭環顧四周：「公凌哥哥，我們好像被八隻精衛鳥團團圍住了。」

  徐公凌看到頂上盤旋著八隻精衛鳥，立時有些犯難。他不會一弓三箭的本事，只能一箭一箭地射。可自己手速再快，瞄得再准，最多也就只能射下四隻來。只見空中的精衛鳥突然轉起圈來，徐公凌望著飛轉的圈子，眼睛越來越花，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徐公凌暗叫不好：「不好！我眼睛花了。鳥在哪裡？」

  徐公凌還不知道，他的天眼也有一個缺陷。正常人看了容易暈的東西，徐公凌看了會暈得更快。徐公凌只覺得眼前有一個大陀螺在旋轉，除此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

  徐公凌只好喊道：「無音，快過來接弓。我看不見了！」

  張無音著實被嚇了一跳：「不是吧！公凌，開什麼玩笑啊！」

  張無音話音剛落，只見那八隻精衛鳥突然發難，疾沖了下來，好似蒼鷹捕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