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道之行
2024-06-09 11:51:00
作者: 胡曉說
燕長風是兗州人,出生在一個沒落的武林世家。他在家行二,家中長兄早夭,其父燕南飛對他要求很高。從四歲開始,他就被逼著苦練各種拳腳基本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稍有鬆懈,便會被其父吊起來鞭笞毒打。對他來說,他的童年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他曾經三次想要投井自盡,卻被家中僕人救下。
他十四歲那年,有一個仇家找上門來。那天,他親眼看見他父親燕南飛被活活砍斷雙手雙腳,倒在血泊里。那時節也是冬天,家裡還掛著過冬吃的臘肉。他清楚記得那仇家使得是一把鬼頭斬馬大刀,只三招斬馬刀法出手,燕南飛就抵擋不住了。鮮血從燕南飛的身上噴了出來,頃刻間血流如注。燕南飛一聲都沒有吭,只是求那仇家,放過自己的妻兒。
那仇家只說了一句,你的兒子以後一生都會活在仇恨之中,就像我一樣。仇家說完話,就走了。燕長風回想起,其父最後和他說的話:風兒,其實為父愛你之心,比你娘親更甚。往後爹不能再逼你練功了。你要知道爹這麼逼你,只是為了你將來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武功蓋世的英雄啊!行走江湖,若是功夫不濟,隨時都會丟掉性命。今後,你要多加努力啊!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最後關頭,他終於明白了其父的良苦用心,發誓要成為一個蓋世英雄。燕南飛去世不久,其妻也害了重病,不到三月就過世了。短短三個月,燕長風就失去了雙親。他二十四歲藝成來,一直在找那個使斬馬大刀的仇家,可惜一直沒有消息。
徐公凌聽了燕長風悽苦的身世,心中添了幾分悲傷:「燕大哥,沒想到你身世這麼悽苦。我家也有傳家劍譜,但是一直以來都沒人去練。我如今練《徐風劍法》,其實想得就是把我們家祖先的東西,傳承下去。現在十幾年過去了,你的仇家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燕長風怒吼一聲:「我發誓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取他性命!以祭奠先父在天之靈!」
徐公凌聽了也很興奮:「人生最痛快的事,莫過於手刃仇人。」
燕長風臉色一沉:「他確實讓我一直活在仇恨之中。若不能殺得此人,我如何放下心中的仇恨?」
天色已晚,徐公凌也聽得直打呵欠:「走吧!燕大哥,先進帳就寢吧!明天一早就開始了。」
徐公凌這幾天很累,一躺下就睡著了。馬家駒和張無音多多少少有些緊張,只好看策問熬時間。燕長風喝了那麼多斤酒,酒勁漸漸上來了。他躺在溫暖的地毯上,就睡著了。
馬家駒見張無音還沒睡覺:「無音,你還沒睡啊?」
「你不是也沒睡嗎?」張無音沖他眨眼。
馬家駒此時全無睡意:「我根本就睡不著啊!你看公凌今天睡得挺香的。」
張無音想起當時徐公凌拿著酒罈子灌酒的情形,笑道:「家駒,你要是喝了幾罈子酒,你現在睡得更死。」
馬家駒很關心明天山前初試考什麼:「無音,明天的山前初試,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到時候怎麼辦啊?」
張無音轉過身體:「你問我,我問誰啊?考好好,考不好拉倒!相信自己啊!不過我對自己倒是一貫沒什麼信心的。」
馬家駒突然說道:「你給我講個笑話吧!」
張無音捂著頭:「講笑話,你還是找公凌吧!我本身就是個笑話!」
馬家駒搖了搖頭:「講一個吧!無音!我想聽你講笑話。」
張無音無奈說道:「成吧!我講了,你不笑可不管我事啊!」
馬家駒嗯了一聲:「隨便講幾個就行了。」
張無音講起了第一個笑話:
話說三國時期,孫劉聯姻。吳國太於甘露寺要看看劉備的相貌。看完後,吳國太道:「人言劉皇叔相貌奇醜無比,看來全是胡說,仲謀你看,劉皇叔竟長得如此英俊瀟灑,威武雄壯,簡直是當世的美男子……」孫權捂著臉說道:「母親,您看錯了,那是劉備的部下將軍常山趙雲趙子龍。旁邊那個才是劉備。」「啊?」吳國太沉吟道:「那這樣一看,劉備還真是長得夠丑。」
張無音講完這個笑話,馬家駒還沒有笑,他自己就先捧腹大笑了。馬家駒心裡很是詫異,這個笑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但看見張無音笑得如此放蕩不羈,馬家駒也笑得令人髮指。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是張無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實在太好笑。
初九卯時,只聽南宮如玉在帳外大喊:「三位好哥哥快起來了!青仙大會開始了!」
徐公凌剛剛夢見和李青絲相見,剛要抱她,卻被叫醒。徐公凌輕輕睜開眼睛,活動筋骨,準備起身。
燕長風早就醒了:「徐賢弟醒了,你剛才在做夢吧?可是夢到了心儀的女子。」
徐公凌由衷佩服:「燕大哥真是厲害,我確實夢見了我心愛的姑娘。剛要抱一抱她,可惜了,我還沒伸手呢!」
徐公凌叫起馬家駒和張無音,他們倆昨天睡得太晚。雖然起來了,但卻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三人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往凌虛大道走。看著山路上長長的人龍,徐公凌心裡也有些緊張。總共來了五六萬人,最後卻只收八十一位青仙,可謂是千里挑一。
他們五人也進了人群中排隊。徐公凌向周圍人打聽,原來這是第一項童子測試。凌虛宮只收童男童女修仙悟道,非童男童女連進入凌虛大道的資格都沒有。徐公凌心裡絲毫不擔心,他們三可都是童男子,這項測試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徐公凌遠遠瞧著凌虛大道的入口處,只見寬闊的大道被分成了十個小道。每個小道都有一個仙童守在一扇小紅門之前,手握硃筆在做筆錄。雖然來青仙大會的有五萬人,但是速度卻快得驚人。不到半個時辰,徐公凌面前就只剩下幾百人了。
原來這第一項測試再簡單不過,只有童子之身,才能通過那扇小紅門。非童子之身的人,就會被擋在門外,不能進去。進去的人,報上姓名,一邊的仙童就做好筆錄,說句合格。
馬家駒也沒想到會這麼快:「無音,眼見五六萬人啊!怎麼這麼快就要到了啊?」
張無音心知肚明:「看著漫山遍野都是人,其實有一多半,都是送考的。有些公子哥一人帶上兩個書童,不是很正常嗎?」
只聽前面有人喧鬧起來:「上仙,我真是童男子。這門肯定出了問題啊!上仙明察秋毫啊!」
那小仙童冷冷說道:「進不去就是進不去,請回吧!」
那男子突然往地上一躺:「你讓不讓我進?讓不讓我進,不讓我進。我就不走了。」
那小仙童還是冷冷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走不走?」
那男子衝著小仙童瞪眼:「我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你還能把我剁了。」
「好!」小仙童伸出右掌,一條小冰龍從掌中湧出,打在那男子身上。頃刻間那男子已經凍成了一個冰人,身上的冰層足有幾寸厚。
小仙童收回右掌:「下一位!」
小仙童一出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看著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沒想到竟如此厲害。燕長風也吃了一驚,只覺自己七八歲時,當真沒有如此功力。小仙童這麼一出手,人群安靜了許多,測試有序進行著。
徐公凌暗自慶幸:「還好我關鍵時刻把持住了,一點元陽未瀉。」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燕長風走到門前,門上憑空出現元陽二字。
燕長風報出姓名:「兗州燕長風。」
小仙童記下姓名,念道:「燕長風,合格!」
小仙童指著門邊上的聚寶盆:「請交十兩山門錢。」
燕長風皺起眉頭,顯然他拿不出十兩金子來。八字衙門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美人一笑值黃金,英雄一飯也犯難。
徐公凌終於找到了一個雪中送炭的好機會。只見徐公凌緩緩走上前去,在聚寶盆里投下十兩黃金。他望向小仙童:「這是燕長風的。」
燕長風見徐公凌投下十兩黃金,真心謝道:「多謝兄弟了。」
張無音小聲對徐公凌說道:「公凌,我的山門錢,我自己交就行。」
徐公凌掏出一個金元寶遞給馬家駒:「家駒,一錠五兩,兩錠是十兩。等等放進聚寶盆里。」
接著徐公凌站到門前,門上也出現元陽二字。
徐公凌有些緊張,吞吞吐吐念道:「凌州徐公凌,公正的公,凌虛宮的凌。」
小仙童望著徐公凌,也是微微愣神,而後念道:「徐公凌,合格!」
徐公凌也在聚寶盆里投了十兩金子,暗自祈禱:「徐公凌!三十兩金子都花了。你可一定要在凌虛宮混出個模樣來啊!」
馬家駒、張無音和南宮如玉也通過了小紅門,走在後面。
徐公凌喜道:「燕大哥,我們這算是過了第一關吧?」
燕長風指著前面:「兄弟,前面是第二關。」
馬家駒走在凌虛大道上,心裡無比激動:「第二關又是什麼啊?這山前初試已經開始了嗎?」
張無音看出了其中奧妙:「其實從我們進山就開始了。」
南宮如玉覺得人少了很多:「現在人好像少了很多啊!」
南宮如玉向右邁出幾步,想要走到邊上的小道,誰知有股無形的能量擋住了她。
「徐哥哥,你看。這裡好像有一道氣牆啊!我們過不去。」南宮如玉摸著無形的牆壁。
張無音微微點頭:「南宮姑娘,過不去才對啊!過了第一關的至少有兩三萬人,要是能來回岔道,不是要亂套嗎?」
南宮如玉傻傻笑著:「無音哥哥說得對!走,我們穿過這凌虛大道!」
這凌虛大道看著像是一條橫平豎直的大馳道,其實卻是一條直通凌虛渡的坡道。四人越走越累,不得不停下歇息。徐公凌望著這凌虛大道,心中暗想:「這凌虛大道到底有多長啊?真是漫無邊際!」
南宮如玉體力最差,率先坐在地上:「徐哥哥,我不行了。我得先歇一會。」
徐公凌其實也早就想歇歇:「那我們就地歇歇腳吧!」
馬家駒連連點頭:「歇歇腳再走吧!這凌虛大道到底多長啊?」
張無音望向徐公凌,問道:「公凌,還有多遠啊?」
徐公凌苦笑道:「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這凌虛大道我還望不到邊。」
張無音忽然想起一件事:「公凌,我記得商不缺好像偷偷摸摸給了你什麼東西啊?」
徐公凌忽然間恍然大悟:「對了,他跟我說山前初試,方能打開。我差點給忘了。」
徐公凌找到藏在衣兜里的錦囊,望了一眼,又收好了錦囊:「我知道了,大家就地休息一個時辰。」
馬家駒不免大驚:「啊!公凌我根本不累啊!一個時辰,黃花菜都涼了。」
徐公凌走出三步,看見地面上顯現出三個腳印:「家駒,你要聽為兄的話。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南宮如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徐哥哥,我信你。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燕長風隨即坐在地上,盤腿練功:「我先打坐練功了,諸位隨時可以叫我。」
徐公凌直接躺在了地上,伸直雙腿:「放心吧!無頭無腦地往前走,才是死路一條。」
後來的一些人看見他們四個或躺在地上,或打坐練功,或東張西望,都覺得十分好笑。一位公子哥笑道:「這幾個呆子,天黑之前走不到凌虛渡,就是不合格。」
馬家駒一聽這話,頓時一激靈:「公凌,他們說天黑之前不到凌虛渡,就是不合格啊!」
徐公凌也煩他一驚一乍的:「放心。一個時辰之後,我就告訴你們其中的奧妙。」
張無音暗想:「這凌虛大道,到底有什麼玄機呢?」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徐公凌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大家湊過來,我有話要說。」
其餘四人慢慢聚了過來,徐公凌小聲道:「接下來,我怎麼說,大家怎麼做。」
南宮如玉心裡其實很著急:「徐哥哥,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比我們後來的人,都先走了。」
徐公凌笑道:「馬家駒,你往前面走十步。我讓你停,你就停!」
「好!」馬家駒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十步,地面上顯現出他的大腳印來。
徐公凌喊道:「停!」
馬家駒立時停住,不過彈指間地上的腳印就消失了。
「家駒,你可以回來了。」徐公凌招呼他回來,「無音,你看懂了嗎?」
張無音輕輕搖頭:「我一直在想,但還沒參透其中的玄機。」
等到馬家駒走了回來,徐公凌小聲說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馬不停蹄地走完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啊」馬家駒叫了起來,「公凌,這是什麼意思啊?」
張無音此刻茅塞頓開:「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南宮如玉也走了幾步,喜笑顏開:「徐哥哥,我明白了。你真聰明啊!」
徐公凌做了一個阿彌陀佛的手勢:「不是我聰明,是有貴人相助啊!」
商不缺的錦囊里寫的是:大道之行也,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徐公凌看到自己每走一步,凌虛大道就會留下一個腳印,一旦駐足不前,腳印就會消失。這凌虛大道是無邊無際的,只有一鼓作氣走完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方能走得出去。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停。這次的山前測試,其實就是想看看考生們能不能堅定不移地走完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前一萬步還好,大家都走得很輕鬆,馬家駒時不時還能唱上幾首歌。
到三萬步的時候,馬家駒只覺得腳底磨出了好幾個大泡,磨得生疼。南宮如玉是個弱女子,累得香汗淋漓,好幾次都要掉隊。徐公凌和燕長風並肩而行,時不時提醒張無音和南宮如玉跟上來。
走到五萬步的時候,張無音就開始罵了:「喪心病狂啊!走一萬步得了。非整什么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這不折騰人嗎?腳都走爛了。」
走到六萬步的時候,馬家駒覺得自己的小腿時不時地抽搐起來:「公凌,能不能歇會啊!我腿要抽筋了。真的!」
徐公凌也在咬牙堅持:「家駒,現在停下來,就是前功盡棄啊!還剩三萬步,你撐住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現在停下來,天黑之前再無走完十萬步的可能。你可以慢點,只要不讓腳步消失。」
張無音自從吃了五香牛肉,腳力大增,但是他這一輩子也沒走過這麼多路:「公凌,再這麼走下去。我感覺我非死不可。」
燕長風大聲喝道:「張兄弟,我們現在已經走了六萬步了。堅持到底,方能成功。你要撐住啊!」
張無音把心一橫:「好,還有三萬步而已。我就是單腳蹦也得蹦過去。」
南宮如玉也是嬌喘連連:「無音哥哥,你要加油!像公凌哥哥學習!」
張無音心裡冷汗直流:「開什麼玩笑。跟公凌學習,那是要死人的。我做好自己就行了。」
最後一萬步了,徐公凌明顯加快了腳步,因為他知道如果不快點走完,就走不完了。燕長風內功深厚,十萬步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題。馬家駒、張無音、南宮如玉實在是無力前行了,燕長風突然送了一股真氣給他們三人。
「趁著我的真氣在,快走完最後一萬步。」燕長風嚴肅地說道。
三人疼痛盡消,又健步如飛起來。九千、八千、七千、六千、五千、四千、三千、兩千……終於走到了最後一百步,五個人都覺得腳下生煙,步步生蓮。
一抬眼,凌虛渡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