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名落孫山

  趙子安突然站了起來：「你們這幫混蛋，倚多勝少，算什麼英雄好漢。三年後，我親自為六弟報仇，你們退下，讓他們走。」

  徐公凌聽趙子安這麼說，還挺看好他的為人：「多謝趙兄，三年後但可找我報仇。」

  三人收拾好行李，就跟著顏如意下山了。一路上徐公凌都沒有說話，臉上分明寫著壓抑二字。張無音對這個表情影響深刻，徐公凌十五歲時被天劍閣少東家舉在空中，他現在的表情和三年前一樣。

  顏如意跟在徐公凌後面，倒是一臉喜悅。看著徐公凌一臉愁相，不由問道：「叔叔，相公這是怎麼了？」

  張無音沉思一會：「看這樣子應該是受了什麼打擊了。公凌是非常好鬥的。」

  顏如意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給顏老頭弄得。」

  張翔龍回想著顏喜鵲的身法：「不得不說，你外公的身法真是太快了。換了我也防不住。」

  張無音走到徐公凌身邊：「公凌，別太放在心上。畢竟我們才剛出道而已，如何與老江湖相提並論。等你到他那歲數，說不定比他還厲害。」

  眼看走了十里地了，徐公凌停下腳步，言辭懇切：「如意，你已經送了我們十里了。花開有時盡，聚散終有時。快回山寨吧！我今天也是一時衝動，才傷了你師兄的性命。三年之後，若是我還有命回來，就和你結為連理，永不分離。若是沒有我的音訊，你也不必等我，找個好人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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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如意只覺得不舍，徐公凌這一去，還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見：「相公，我再送你八里就回去。我捨不得你。」

  徐公凌笑了一下，牽著顏如意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張翔龍和張無音跟在後面，開始議論起來。

  張翔龍問道：「老張，你說顏如意為什麼會看上公凌？」

  張無音打著哈欠：「溫潤如玉的美男子，總會被很多人喜歡的。不過我覺得公凌並不是真的喜歡顏如意。就像我看顏如意也沒有心動的感覺，雖然人家也看不上我。」

  張翔龍開始壞笑：「你說公凌和她有沒有那什麼？」

  張無音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們之中你和公凌是比較好色的，我對這些無所謂。公凌是看著好看的女子，就忍不住調戲調戲。忘記他當時騎在千手觀音身上了嗎？比春宮圖還春宮圖啊！」

  張翔龍笑道：「停停停！小點聲，讓公凌知道我們這麼議論他，多不好啊！」

  張無音抬起頭，望向天空：「我說的都是事實啊！肺腑之言啊！」

  徐公凌和顏如意並肩走在前面，徐公凌突然停住腳步：「如意，快回去吧！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十八里了，回去還要十八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顏如意抱住了徐公凌：「相公，你可要早點回來。我會等你的。」

  徐公凌轉過身：「如意，我有一事相求。我走之後，我娘一人孤苦無依，方便的話，多照看照看。」

  顏如意從懷裡取出一塊白玉鎖，遞給徐公凌：「我一定會照看好的。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玉，給你作個信物。相公我不想讓你去什麼凌虛宮，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徐公凌接過玉佩，笑道：「如果我真的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你就該瞧不上我了。我要用我的執著去改變命運。謝謝那麼多看輕我的人，沒有他們我也不會這麼努力。這三年我走得很艱難，但是我的路其實才剛剛開始，等我回來。」

  顏如意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徐公凌抱住顏如意吻了上去，這一吻既溫柔又有帶著強烈的征服欲望。顏如意薄薄的嘴唇，讓他簡直忍不住想咬上去。徐公凌掐住她的胯，把顏如意撩撥得火熱。徐公凌想不到自己竟然這麼貪戀美色，心裡陡然產生一種約束感，他放開了顏如意，頭也不回。

  「如意，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徐公凌使出金貓步，消失在風中。

  顏如意眼中含淚，她望著徐公凌遠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徐公凌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子。他溫潤如玉，博學多才，骨子裡又帶著傲氣，功夫在年輕人裡面也是出類拔萃的。顏如意這麼想著，感覺找不到徐公凌的任何缺點。可惜這樣的一個男人，始終還是不能陪在她身旁。

  顏如意對著遠方呢喃：「相公，你要保重。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

  不一會兒，張翔龍和張無音趕了上來，看到滿眼淚花的顏如意，問道：「如意，公凌人呢？」

  顏如意擦乾眼淚：「相公先走了。你們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好。」

  張無音看顏如意這麼傷心，心中不忍：「如意嫂子，公凌為人我最了解，他這人最重情義，他是不想你太傷心，所以就先走了。說不定他這個時候，正躲在哪裡哭呢！他的性子跟大姑娘一樣的。」

  顏如意笑了：「我這就回去了，等你們走的時候，我再去送你們，給你們帶些盤纏。後會有期。」

  張翔龍和張無音接著往前走了七八里地，看見徐公凌望著天空在發呆，活像一隻呆頭鵝。三人出門已經多日了，怕家裡人記掛，紛紛加快了腳步，不停趕路。徐公凌此刻歸心似箭，想起一首詩來。

  洛陽三月梨花飛，秦地行人春憶歸。揚鞭走馬城南陌，朝逢驛使秦川客。驛使前日發章台，傳道長安春早來。棠梨宮中燕初至，葡萄館裡花正開。念此使人歸更早，三月便達長安道。長安道上春可憐，搖風盪日曲江邊。萬戶樓台臨渭水，五陵花柳滿秦川。秦川寒食盛繁華，遊子春來不見家。鬥雞下杜塵初合，走馬章台日半斜。章台帝城稱貴里，青樓日晚歌鐘起。貴里豪家白馬驕，五陵年少不相饒。雙雙挾彈來金市，兩兩鳴鞭上渭橋。渭城橋頭酒新熟，金鞍白馬誰家宿。可憐錦瑟箏琵琶，玉台清酒就倡家。下婦春來不解羞，嬌歌一曲楊柳花。

  三人回到凌州城，已經七月初九了。徐公凌回到家裡，疲憊不堪，衣不解帶就睡著了。張翔龍美美地吃了頓飽飯，決定一覺睡到自然醒。張無音倒是沒什麼睡意，在家畫起畫來。

  七月初十酉時，三人來小竹林里練功。徐公凌給三人定了新的修行，張翔龍看了瞠目結舌，張無音看了只覺得是晴天霹靂。

  每天卯時疾奔一個時辰練體力，然後打坐半個時辰養內氣。未時練一個時辰的基本功強筋健骨，申時練半個時辰的身法，酉時摔跤和招式切磋一個時辰，立足實戰。除了上面的功法，徐公凌還要練完左右手共四千遍的徐風劍法。

  張翔龍捂著眼睛：「公凌，這一大早就跑一個時辰，真是要命啊！」

  徐公凌回道：「一日之計在於晨，今天已經初十了，家駒十五就考完試了，最遲二十五放榜，月底也就回來。我們最多也就練一個月，大家堅持啊！這段時間的早飯我全包了，保管吃好。」

  張無音長嘆一聲：「公凌總是對家駒抱有希望啊！我對他從來不抱有任何希望。」

  徐公凌對新的修行顯得迫不及待：「就這麼定了！我們年紀輕輕不能活得太安逸。」

  張翔龍笑道：「反正我去狂刀門比較近，耽擱時日可別怪我啊！」

  新的修行開始了，最初三四天張翔龍和張無音叫苦不迭，張翔龍的腳磨出了好幾個大泡，張無音也累得渾身乏力。每天早上三人都會去吃不同的早點，灌湯包、蒸餃、燒賣、肉餅、牛肉麵等等，吃得也是不亦樂乎。打坐半個時辰還比較容易度過，到練基本功的時候，三人都是大汗淋漓。鐵牛耕地就要做二千個，還得抱著五百斤重的石墩子練臂力。徐公凌是出了名的好出汗，練完基本功，就跟掉進水裡一樣。好在楊劍生的僕人，天天都帶冰鎮的果汁和燒雞、牛肉過來。

  徐公凌看了楊劍生的清風徐來，對他這招很是滿意，雖然力道還差點，但是速度很快，出招極准。徐公凌一高興，答應走之前，把金貓步和徐風劍法的秘訣告訴他。張無音雖然每天都吃著楊劍生的燒雞，但他就是不喜歡楊劍生，他給楊劍生的定義就是「江湖敗類」四個字。時光飛逝而過，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八月初一，徐公凌想著家駒應該回來了吧！

  七月初九、七月十二、七月十五三天鄉試下來，馬家駒蒼老了許多，他心裡仿佛有了刻骨銘心的痛。今年的科舉題量很大，很多題目他根本做不出來。馬家駒想著自己信誓旦旦地說要考舉人，沒想到如今名落孫山。七月二十五那天發榜了，榜上沒有他的名字。馬家駒並不覺得意外，考完頭場，他就知道中不了。頭場考不好，後兩場發揮再好也無濟於事，況且自己三場考下來，會做的題目，實在屈指可數。

  吳人孫山，滑稽才子也。赴舉他郡，鄉人托以子偕往。鄉人子失意，山綴榜末，先歸。鄉人問其子得失，山曰：解名盡處是孫山，賢郎更在孫山外。

  馬家駒此刻終於體會到了名落孫山的感覺，只覺得萬念俱灰，又心有不甘。馬父調看了馬家駒的考卷，上面沒寫幾個字，他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這榆木腦袋，還考什麼鄉試，回家掏大糞算了。」

  馬家駒滿臉通紅：「爹，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回去苦讀三年，一定能高中的。」

  馬父怒道：「你還念什麼書！你根本不是那塊料。」

  八月初一的黃昏，馬家駒回到凌州。他沒有回家，而是決定先去找徐公凌，說說心裡的委屈。他跑到徐公凌家，劉氏告訴他，徐公凌在竹林那邊練功，馬家駒道了聲謝，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

  南市竹林，徐公凌正在拋接石墩子。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公凌、無音，我回來了！」

  徐公凌放下石墩子，看到馬家駒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暗想：「家駒，不枉我等了你這麼多天。你總算回來了！」

  張無音看到馬家駒厚厚的黑眼圈：「家駒你瘦了不少，看來受了鄉試的摧殘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張翔龍喜道：「家駒，你回來了啊！我們這幾天一直在念叨你呢！」

  徐公凌抱住馬家駒的肩膀：「家駒，不是為了等你，我們早就啟程了。你既然回來了，就和我們一起去凌虛宮吧！一甲子一次的青仙大會，不比三年一次的科舉強嗎？」

  馬家駒搖著頭：「公凌，我想苦學三年，再考。」

  徐公凌勸道：「家駒，人生有幾個三年呢？我承認我中不了舉人，再學十年也是枉然。世間的路不止有一條，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修道成仙，與天地同壽，不比做官強。」

  馬家駒還是搖頭：「我苦讀三年，一定能考上的。學而優則仕，我考不中舉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張無音聽不下去了：「家駒，高先生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不就是能過明經科嗎？他考了十五年進士，也沒中啊！你自比高先生如何？」

  張翔龍也勸道：「家駒沒事！不考舉人也沒什麼的，只要我們努力，終究會成為人中龍鳳的。你看公凌不是已經能耍五百斤的石墩子了嗎？這實力，武舉一點問題都沒有啊！」

  馬家駒驚道：「這有五百斤嗎？我不信！」

  張無音指著石墩子：「不信，你就試試。可能更重。」

  馬家駒彎下腰，抱住了石墩子。抱得脖子都紅了，還是紋絲不動。馬家駒連著試了幾下，終於放棄了。

  徐公凌勸道：「家駒別抱了，過來吃雞啊！我只想跟你說，你若習武修道，必成人中龍鳳。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方向比努力更重要。放下執念，方得自在。讀書做官真的是你唯一的路嗎？考不上舉人的都要去死嗎？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芸台四部添新庫，秘殿三年學老郎。」

  張無音接口道：「我對有些人簡直無話可說，考不中舉人就去上吊投湖。有必要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在家給孩子洗尿布。」

  「馬家駒！你給我滾回來！」只聽附近有人高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