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十里桃林

  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若有所思，心有所感。入世之初，萬事萬物在人的眼睛裡都是本原，對許多東西的認知都浮在水面上。入世之後，人開始用心體會這個世界，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隨之而來的是苦痛與掙扎。千帆過盡，方知世事如夢，人生如戲，一切不過都是一片虛幻。

  商不缺指著谷中的一條大河：「這河名喚不能過，河裡有無數異物，以長嘴蛟龍和食人槍魚最為厲害，一頭牛下去，不消半刻就會被咬得屍骨無存。」

  張翔龍感覺自己頭都大了：「公凌，咱們先吃螃蟹吧！人到河邊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徐公凌聞到螃蟹的香味，更覺飢腸轆轆：「也對啊！總有法子的。先用膳啊！」

  徐公凌出劍斬螃蟹，嚓嚓幾劍就切開了殼子，露出了新鮮的蟹肉。

  「好劍法！好劍法！劍如疾風，力透其背。」商不缺高聲贊道。

  商不缺拿起一條腿，端詳起來。徐公凌的劍只是在上面劃了一下，但是連下面的殼子也給切開了。這幾劍看似蜻蜓點水，實則有很強的內勁。

  

  張無音也連連點頭：「公凌這幾劍是收發自如啊！」

  徐公凌心裡有更高的追求，苦笑道：「今天差點連命都沒了，幸虧這水不深，不然我非得淹死啊！」

  四人將蟹肉下鍋，即炸即食。炸得金黃的蟹肉蘸上大紅醋，滋味別提有多美了。蟹肉一下口，四人都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湖底，自由自在地游著。

  徐公凌回過神來，望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竟然消失不見了：「咦！我的傷全好了！怎麼回事？」

  商不缺答道：「虎頭王蟹有清熱解毒、補骨添髓、養筋活血、通經絡、續絕傷、滋肝陰、充胃液之功效。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外傷，只要吃下蟹肉，頃刻便能復原。」

  張翔龍捏著自己虎口，喜道：「我剛剛虎口有些開裂，現在也痊癒了。好東西啊！」

  張無音有個疑問：「竟然這虎頭王蟹這麼厲害，它自己不能復原身上的傷嗎？」

  商不缺答道：「當然可以，只要不傷及它的蟹心，斷肢就會再生。但是徐少俠那一劍勢可開山，直接劈開了三層護殼的蟹心。」

  徐公凌和張翔龍懶得說話，只是不停地吃蟹肉，後來實在吃不下去了，兩人捂著鼓鼓的肚子，躺在地上，不住打著飽嗝。徐公凌只聽腸子咕咕叫了起來，忍不住要去解大手。

  徐公凌對張翔龍道：「翔龍，我去方便一下，你幫我拿點紙。」

  張翔龍也捂住肚子：「公凌，看來我也得方便方便啊！」

  商不缺看著兩人五步一彎腰，十步一停留，不由笑道：「忘了告訴你們，這蟹肉吃多了，是會一瀉千里的。」

  張無音哈哈大笑：「沒事，他們倆身體壯得很，拉拉稀沒什麼的。」

  商不缺問道：「徐少俠練得是什麼劍法？」

  張無音停了一會答道：「是他的家傳劍法，名喚徐風劍法。」

  商不缺瞪大了眼睛：「從前項羽說學劍，不過一人敵也，我不過付之一笑。劍法之道，深無止境。得其淺者，一人敵。得其深者，何嘗不萬人敵也！鄙人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本以為只有當世四絕劍法冠絕天下，沒想到凌州小城還有如今厲害的劍法。」

  張無音問道：「當世四絕是那四種劍法，我怎麼沒聽過？」

  商不缺答道：「玄女廟的太極玄女劍、凌虛宮的白龍劍氣、天魔島的天魔誅仙劍、化龍書院的無法無道劍，並稱當世四絕。假以時日，徐少俠的徐風劍法說不定會成為第五絕啊！」

  張無音大口喝水，說道：「如果公凌聽到你這番話，肯定樂瘋了。」

  商不缺打著哈欠：「昔日凌虛宮不敗劍仙薛白龍，以自創的白龍劍氣力戰地獄門十八老魔，地獄門屍橫遍野，薛白龍卻毫髮無損，全身而退，此戰已成千古絕唱，白龍劍氣被公認為天下第一劍。鄙人也有些疲憊了，先眯一會。」

  徐公凌和張翔龍蹲在河邊，好似老太太半夜上茅房，使得是渾身的勁。一連瀉了三次，肚子裡總算空了。

  徐公凌是一點勁也沒有了：「翔龍，我怎麼感覺我拉了一池子啊！」

  張翔龍笑道：「差不多，沒有一池子也有半池子。一不小心吃多了，下次可不能這麼貪吃了。人說好漢難擋三泡稀，現在我信了。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家小白吃屎嗎？」

  徐公凌嘆道：「它可不吃，和我一樣只認肉，菜都不吃。」

  張翔龍突然大笑起來：「我姑家有條狗，天天吃好的，喝好的，還是沒事就到茅房找屎吃。」

  徐公凌狂笑起來：「這叫狗改不了吃屎啊！」

  徐公凌聽到河面有些動靜，好像有一大堆東西，遊了過來：「翔龍，快點揩腚！」

  徐公凌快速擦好屁股，轉過身來，嚇了一跳。只見張翔龍背後有一條一丈五長的大槍魚，上吻部向前延長為扁而尖銳之槍狀突出，追著他屁股就咬。徐公凌趕忙拉過張翔龍，閃到一邊。

  「公凌，我還沒擦乾淨……」

  眼見一條大槍魚飛到岸上，張翔龍也嚇了一跳，自己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長的大魚。

  徐公凌就手撿起一塊石頭對準魚頭砸下去，魚頭被完全砸爛。這條食人槍魚不住扭動著，顯得疼痛不已，過了一會一動不動了。

  商不缺和張無音聽見動靜趕了過來，望著地上的槍魚，張無音也吃了一驚。

  商不缺聞到一股惡臭味：「幸虧兩位剛剛是解手，若是洗手就麻煩了。這食人槍魚是非常聰敏的。」

  徐公凌看這魚沒有牙，只是有一根長槍，疑道：「這魚沒牙，怎麼咬人？」

  商不缺指著槍尖：「這上面的的細刺會自動把肉絞成餡子，然後吞食掉。只要被刺中，一眨眼，屁股大小的肉就沒了。」

  張翔龍大驚道：「這麼嚇人啊！沒有道德啊！有本事出來單挑啊！」

  徐公凌有些犯難：「這河裡這麼多的食人槍魚，怎麼過去呢？連個船都沒有。」

  商不缺拍著胸口，笑道：「放心我有！我商不缺，什麼都不缺！」

  四人休息一個多時辰，收拾好行李，走到岸邊。三人都很想看看商不缺是不是能叫來一條船，商不缺的表情顯得自信又從容。只見他從身上掏出來兩片葉子，輕輕拋到水面上。葉子漂在水上，旋轉起來。不一會兒，葉子漸漸變大，底下的葉子變成了船底，上面的葉子變成了帆。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驚訝萬分。

  商不缺笑道：「這是一葉知舟，鄙人穿洋過海都靠這小船。請吧！」

  徐公凌戰戰兢兢不敢上去：「商大哥，這船能載我們四人嗎？」

  商不缺率先上船，蹦了蹦：「放心，這船是很結實的。」

  徐公凌帶頭上了船，張翔龍和張無音也上了船。

  商不缺道：「諸位坐穩了，這條河異物太多，必須快點過去。」

  商不缺話音剛落，一葉知舟就前進了，快如離弦之箭，兩邊的風景追風逐電般從眼前掠過，只能看見一道道虛影。

  張無音問道：「商先生，你這一葉知舟賣嗎？」

  商不缺大笑道：「此乃九州異寶，有價無市，你說我能賣嗎？我四處行商，過江渡河全仗此寶，賣了它，不是斷了自己財路。」

  徐公凌閉上雙眼：「翔龍、無音！不要看兩邊，最好閉上雙眼。」

  張翔龍也閉上了雙眼：「確實不能看啊！看了就頭暈眼花。」

  張無音摸著船底，手感仍然是樹葉：「真沒想到一片葉子，也能變成小船。商先生真是個奇人啊！」

  徐公凌自從吃了小兔子給的果子之後，目力遠勝常人。他一眼望到金山貓的步法，心裡讚嘆不已。想著自己的步法竟然還不如貓快，徐公凌回憶起那貓的步法，開始領悟其中精妙。

  不一會兒，商不缺道：「各位可以下船了，我們已經到對岸了。」

  張翔龍睜開眼：「這麼快啊！我們一起上岸吧！」

  張無音伸了個懶腰，對著商不缺道謝：「總算逃出生天了，不然要活活餵魚啊！多謝了。」

  「公凌，別睡了。可以上岸了。」眼見徐公凌還沒動靜，張無音叫道。

  徐公凌突然醒了：「我明白了！」

  張無音不明所以：「公凌，你明白什麼了？」

  徐公凌大喜道：「那金山貓走得不是直線，是曲中求直的折線步子。原來折線步可以這麼快！」

  商不缺還有急事和三人分道而行，徐公凌看著地圖，很是高興。過了不能過河，只要半天腳程就能到吉祥寨了。張翔龍和張無音也盼著早點送完拉倒，押鏢真不是件容易事，隨時可能賠上性命啊！三人走著走著，迎面看見一個桃花林。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這都七月了，還能看見這麼茂密的桃花林，實在是讓人心生疑慮。

  徐公凌眨眼三下望了過去：「這桃林有十里路，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簡直是桃花源啊！」

  張無音聞到桃花的香氣：「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但願別遇到桃花精才好！」

  張翔龍喜道：「要是好看，桃花精也沒關係。咱不挑食！」

  徐公凌笑道：「翔龍，萬一那桃花精給你咬了，我可救不了你啊！」

  張翔龍渾身發抖：「公凌，這個……不會這麼殘忍吧？」

  張無音笑道：「會！」

  三人走到桃花林里，滿地都是散落的桃花瓣，桃樹粗得三人都抱不過來。這桃花艷得像女人的胭脂，紅如烈火，粉似彩霞。三人都看痴了，完全陶醉於美景之中。

  正當徐公凌和張無音陶醉於美景之中，張翔龍來了一句：「要是長桃子就好了。到處都是桃花，一個桃子都沒有！唉！不知道這樹是誰種的？」

  徐公凌隨手拿起一片花瓣，嗅著香氣：「真香啊！等我有錢了，直接在這邊蓋個大宅子好了。」

  張無音點了點頭：「可惜沒帶筆來，我真想把這桃花林畫下來。太美了！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原諒我情不自禁念了句詩。」

  張翔龍也念了一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我就會這一句。」

  徐公凌也念了起來：「難得大家這麼有興致啊！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張無音會心贊道：「到底公凌有才，此詩最對此景。桃花散落一地，正是亂落如紅雨啊！」

  三人在桃花林子裡，走了半天，一直沒走到路的盡頭，還有回到起點的感覺。起點的樹，張無音是做了標記的，走來走去還在起點。讓三人陷入了無限的焦慮，徐公凌簡直覺得自己撞了邪。

  張翔龍嘆道：「哥幾個，乾脆咱們把樹都砍了吧！這些樹讓人眼花繚亂的。」

  「這麼多桃樹成千上萬的，砍到明天也砍不完啊！」張無音搖了搖頭。

  徐公凌坐在地上，讓自己靜下心來：「一定會有辦法的！」

  張無音嘆道：「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我們能飛過去。不然感覺我們三就像在迷宮裡。」

  徐公凌笑道：「無音，你剛剛說除非我們能飛過去。我有辦法了。」

  張翔龍驚道：「公凌沒聽說你還會飛啊！」

  徐公凌笑道：「我們雖然不能飛，卻可以用輕功上樹，在樹頂上過桃林。這樣就不會迷失方向了。」

  張無音一聽恍然大悟：「公凌說得對！我們抓緊上樹吧！」

  三人使用身法上到樹頂，徐公凌輕功最好，走在頭裡。張翔龍在中間，張無音緊隨其後。不到兩柱香的工夫，三人就飛出了桃花林。

  路的盡頭有一塊石碑，儼然寫著八個大字「往前一步，身首異處」。徐公凌是最討厭這些唬人的玩意的，心中暗怒道：「老子不是被嚇大的！」

  張翔龍也顯得不耐煩了，抄起鋼鞭，就震斷了石碑。

  張無音哭笑不得，往前走了好幾步：「能不能別這樣，我就往前，你能奈我何！」

  「那就要你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