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心無魔

  張翔龍的戰狂鞭法極是費力，一旦臂力不夠，甚至連鞭都揮不動。他極力壓制著自己的喘息聲，緩緩開口：「真是可惡！陰魂不散啊！等我做鬼也要把你們通通殺光。」

  馬家駒握緊了拳頭：「真想把他們全部踩死！一個不留！無音你還有藥嗎？」

  張無音也無可奈何，他翻開口袋：「我也想有，但是真沒有。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平日若無真義氣，臨事休說生死交。」

  張翔龍放下鋼鞭，輕嘆道：「聚散無常，落葉安知花開日。生死有命，榮枯終歸根先知。」

  馬家駒長嘆一聲：「人很少為自己而活，不是為所愛之人，就是為所恨之人。」

  顏如意感覺快要崩潰了，喊道：「你們三個是在說遺言嗎？男子漢能不能有點鬥志啊！」

  張無音斜過頭：「我也想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我還沒成為當世有名的畫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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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家駒也低下頭：「我還沒考中狀元呢！」

  張翔龍捶著自己胸口：「我說句真心話。我還沒三妻四妾呢！」

  咬耳獸們黏稠的唾液直往下滴，它們渴望鮮血。僅僅四個人的血，還不夠它們半飽的。強烈的飢餓感讓它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張無音覺得十分噁心：「這口水夠厚的，比稀飯還厚！」

  張翔龍望著這層層籠罩的黑影，說道：「哥幾個，我一招狂月橫掃上去，你們找路快走。」

  馬家駒正色道：「翔龍，你說得這是什麼話。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耳。」

  蠟燭完全熄滅了，咬耳獸們分成箭雨陣型，頃刻間無數支巨型的弓箭疾射下去。

  張翔龍緊閉雙眼，其餘三人紛紛擋住了臉。

  「啊！」顏如意尖叫起來，尖叫聲穿透了整座南山。

  風洞整個顫動起來，徐公凌聽見顏如意的尖叫聲，大驚失色：「不好！」

  徐公凌舉起徐風劍，喝道：「徐風萬里！」

  徐風劍起九霄動，劍氣縱橫南山中。長劍當頭劈空去，劍下不見神仙蹤。

  這一招徐風萬里使出，當真是石破天驚。整座迷宮被瞬間斬成兩半，徐公凌看到劈開的縫隙，消失在風中。

  楊劍生被漫天的灰塵嗆得喘不過氣來，自思道：「追風劍果然天下無匹，奈何到了徐公凌手中，奈何啊！奈何！我本真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張翔龍使出一招狂月橫掃，卻似打中銅鐘，轟轟作響，他睜眼一看，他們四人已經被一團金色的佛鐘罩住了。

  張無音驚訝地看著金鐘：「是菩提寺的金鐘罩。」

  馬家駒睜開眼：「哈哈！我們沒死！」

  眼前已經沒有一隻咬耳獸了，它們又飛到高空，聚集成一支大弓箭，對準了一個和尚。

  張無音定睛一看：「難道是菩提寺的高僧？我們得救了。」

  只聽大和尚念道：「譬如一燈，入於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盡。種種暗障，悉能除盡。」

  這和尚身上佛光耀眼無比，只見他站起身來，翻開一個紫金色的木缽盂，對準咬耳獸：「孽畜，再不退去，莫怪老衲護法降魔。」

  顏如意看這和尚極是面熟，細細一想：「我記起來了，這是菩提寺的見性神僧。」

  馬家駒擺個拜佛手：「啊米脫髮！善哉！善哉！」

  張無音呵呵笑道：「家駒，那字念餓。」

  馬家駒興奮地跳著：「什麼脫髮都好，沒事就好。」

  一陣長風飄忽而來，徐公凌仗劍落在三人身邊，氣喘吁吁。

  張翔龍喜道：「公凌回來了！」

  徐公凌說不出來話，只是會心一笑。他放下劍，輕輕擁住了三人。他的外衣已經被山中的松針草刮爛了，顯然是慌不擇路了。松針草沒有毒性，只是形如鋼針，無意中一沾上就會扎進衣服里，刺得肌膚生疼，針刺處還有無數細鉤倒刺，難以拔出，極為讓人頭疼。

  顏如意看到徐公凌的一臉狼狽，忍俊不禁：「你看你被扎得像個刺蝟一樣。」

  徐公凌帶著沉重的喘息聲答道：「就算我是刺蝟，我起碼還是一隻活刺蝟。」

  「啊嗚！」震耳欲聾的狼嚎聲在山中迴蕩，層層放大。眾人紛紛捂住耳朵，只有張無音張開了嘴。強大的聲波，著實讓人抓狂，顏如意只覺頭暈眼花，胸悶氣短。

  見性依然鎮定自若：「狼妖出世了！阿彌陀佛！韋陀降魔！」

  缽盂口金光大起，射出數丈遠，只見金光照到咬耳獸上，金光過處，黑影煙消雲散，咬耳獸們無一生還，空氣瀰漫著燒焦的氣味。烤得焦黃的咬耳獸像是片片凋零的殘葉，隨風散落。

  張翔龍驚嘆道：「厲害了！這幫吸血鬼被烤得好像脆皮餅一樣。」

  馬家駒看得目不轉睛：「這燈真是厲害啊！照到誰，誰死啊！烤野豬估計不用一炷香啊！」

  張無音微微笑著：「家駒這可是菩提寺的降魔金缽啊！真不是燈！」

  徐公凌暗忖道：「菩提寺的降魔金缽真是厲害，怪不得很多人寧願出家為僧，也要去菩提寺參禪。」

  見性看見徐公凌手中的劍，大驚失色：「施主，你拔出了追風劍就是解除了狼妖的封印。狼妖出世必然為禍蒼生。罪過！罪過！」

  徐公凌倒是看得很淡：「大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徐公凌指著劍：「現在它叫徐風劍！」

  見性雙手合十：「還望施主善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徐公凌點了點頭：「大師，我心本無魔，我劍刻我心。」

  見性收回降魔金缽：「施主既得了追風劍，當知追風劍乃是狼妖克星。」

  徐公凌目露戰意：「今夜當以徐風劍，與狼妖一戰，成敗與否，不枉此生。」

  張無音躺在地上：「大師，說真的我現在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家駒指著西邊，驚道：「你們看那邊有兩個好大的大紅燈籠。」

  顏如意一臉茫然地答道：「這明明是狼妖的眼珠子好不好。」

  馬家駒吃了一驚：「連眼珠子都這麼大，這狼妖得多大啊？」

  張翔龍比量著：「看這樣子，起碼有幾層樓高吧！」

  張無音目測著，徐徐說道：「確切的說，它看我們，就像我們看剛孵出來的小雞。」

  妖風呼嘯而來，濃重的妖氣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莫名的恐懼感生發出來，使眾人汗毛直豎。人對未知的妖魔鬼怪永遠是存在恐懼的，徐公凌的心跳愈發快了，他握住徐風劍，一股能量湧進胸口，膽氣大壯。

  徐公凌挺直腰杆：「來了！無音，關鍵時刻別忘動手，你還能發嗎？」

  張無音伸出三個指頭：「只能這樣了。」

  徐公凌開始分析起來：「夠了！翔龍和我在前，無音在後策應，家駒和如意自保。」

  張翔龍抄起鋼鞭：「公凌，剛剛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說真心話，管他什麼妖，老子拼了。」

  馬家駒掃視著四周：「還有傢伙嗎？」

  徐公凌解下自己原來的佩劍：「賢弟，接劍！」

  誰知顏如意搶了過去：「你兄弟把我的劍弄壞了，你這把劍得賠給我。」

  徐公凌用目光向她示意：「大家要小心，狼妖沒什麼可怕的。遇魔降魔，見妖殺妖。」

  「砰砰砰！」眨眼間狼妖就落在了眾人面前，這一跳整座山都在搖晃。

  「追風劍！追風呢！他壓了我一千年了！一千年了！」狼妖張開血盆大口說著人話。

  徐公凌似被靈魂附體，眼神都完全變了。他答道：「一千年前不是我殺不了你，這把劍已經沾了太多的鮮血。」

  「你有什麼能力殺我。」只聽見狼妖似乎在大笑，「你只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為何要壞我道行。」

  見性大驚道：「追風劍聖竟然成了劍魂！」

  張無音高聲問道：「大師有何良策？懇請大師降妖伏魔啊！」

  見性低著頭：「慚愧慚愧！老衲修行不過二甲子，如何能與千年狼妖爭鋒！」

  馬家駒聽到這話，心裡涼了半截：「這老和尚都打不過狼妖，公凌能行嗎？這該如何是好，我真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了。」

  「追風！你的仇我等等再算。哪裡來的小和尚，傷了我許多咬耳獸。」千年狼妖盯上了見性。

  「呼」的一聲，一隻巨大的狼爪拍向見性。

  見性趕忙運起金鐘罩，足足開了十層。「轟」狼爪一下勢如破竹，一下打碎五層金鐘。

  張無音心下大驚：「到底是菩提神僧，尋常僧眾練成一層金鐘罩的都是百里挑一，他竟然練到了十層的金鐘罩。」

  千年狼妖似乎有些欣慰：「有點法力！再接我一爪。」

  「砰砰砰砰砰！」千年狼妖這一爪力道大了數倍，五層金鐘被完全破掉，眼前就要拍到見性的天靈蓋。

  誰知見性突然閉眼打起坐來，這一爪竟下不去了。

  「哼哼！臭和尚的佛陀涅槃功，我看你還能挺多久。」

  「當」徐公凌出劍架開了狼爪：「夠了，他不過是個修行百二十年的和尚。有多少法力與你相抗，我倒想看看你煉成了什麼法術。」

  狼妖叫了一聲：「法術！對付你足夠了，你不過是一個凡人。你現在依附的肉身也是個凡人，今夜你必死無疑。世間再無追風劍了。」

  徐公凌答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凡人，你也不過是一隻狼。」

  狼妖慘叫一聲，眼中滿含傷悲：「我為什麼不能吃人？人可以吃牛、吃狗、吃羊，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你們殺戮的權利難道是天賜的嗎？你們吃我們就是天經地義，我吃人就是害人，這是什麼道理？說到底不過是弱肉強食，我幼年的時候就發誓要修煉成妖，把我失去的東西討回來。有一天我要你們跪在我面前！」

  徐公凌聽見狼妖的話，掙扎著擠出一句：「聽我一句，世間生靈，自有造化。狼也好，人也罷，本無貴賤。」

  狼妖冷冷笑道：「追風！這孩子都比你明理。衝著他這句話，我不毀他肉身。」

  突然只聽「咣當」一聲，見性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張翔龍驚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