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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拋開一切,找她

2024-06-09 10:52:26 作者: 半夏笙歌

  直到明初失蹤的第五天,承元才和黑子碰頭,聽到黑子說她已經回晉南的消息時,他滿面悵然,黑子是衛晉祥最忠誠的下屬,一直跟著明初,因此對黑子的話他沒有半點懷疑。

  「她寧願去晉南,也不願再多看我一眼,」幾天來迅速瘦下的臉上浮起一縷苦色,這些天他親率部從四下打探明初的消息,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形容消瘦,可得到的竟是這個結果。「想去晉南罷了,為什麼不先讓人遞個消息?」

  黑子有些心虛,怕被承元看穿,但現在承元沉浸在憂傷中,已無心情再對他察言觀色。

  「她說怕您留她,」黑子的這些話他一路演練了好些遍,「她說只想安靜地回晉南。」

  「回晉南?看來她把那兒當成她的家了。」話出口,承元心間有淡淡的疼,原來明初當晉南是她的家?永豐鎮的親人不在,沈家也只剩她一個,晉南那邊還有一個疼她的衛晉祥,有她的師姐和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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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呢,哪怕給她再多,她也從沒想過要把他當成依靠。

  對李家是有多深的恨,才會讓她一次次對他的示好視而不見。

  「我知道了,」承元落寞地勒住韁繩把馬掉頭,「你也跟上去吧,順便給我遞句話。」

  「太傅請說。」黑子應聲。

  這時成功插嘴,提醒道:「這是長孫殿下,殿下已恢復身份。」

  黑子詫異地看著承元,傳說中的皇長孫,竟然是承元!

  承元揚手打斷成功的話,淡然跟黑子說道:「你去告訴她,我之前跟她說的話依然算數。」

  黑子哪知道承元跟明初說了什麼,聽得雲裡霧裡。

  「回去轉告她就行,不必再問。」承元眼眶微紅,有再大的權勢又怎樣,他始終留不下她的心,他謀定天下,卻從來沒有真正地走進她,這種挫敗感空前絕後,讓人一生都難以釋懷。

  他說的每個字,自已都銘記在心,他已將命交給了她,他撂過狠話,誰娶她誰死,即便留不住她的心,留下她的人也未必不可,他還沒大度到可以容忍別的男人睡他喜歡的女人。

  既然她想散心,就都由她。

  承元驅馬回城,剛經南門時李程快馬迎了過來:「殿下終於回來了。」他翻下馬身,將一份軍報遞給承元:「岑國昨夜叩邊,派駐一萬精兵試探東寧!」

  「果然來了。」承元聽後卻很平淡,意料之中的事罷了,大盛這塊肥沃之地難免被鄰國惦記,早前他急著統一大盛,防的也正是岑國這種流氓國度覬覦。

  「請殿下速速回宮,召群臣商議對策。」李程心急道。

  「不用,」承元事不關己地看著軍報,「我將王少安放在東寧,就要給他充份信任,幫我修書一封,叩邊的事交給他全權處理,如遇特殊情況再議,其餘各邊塞做好自已本職即可。」

  李程可沒承元的那副好性子,做不到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可承元既然發話,他也只好照著做了。

  除夕之夜,皇宮一片清冷,民間卻歌舞昇平,攝政王倒台,四分五裂的江山也已歸一,這是三年來,百姓們過的第一個好年。

  雖然除夕夜,承元依然忙到很晚。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還是把重心放在整頓內務上,他剛剛接掌大權,有許多事需要交接處理,以及鞏固新一任班底,他不像其他當權者,奉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信條,他任人唯賢,任人唯才,各職位無不是能者居之,杜絕裙帶關係,他既不向民間徵兵征糧也不加重賦稅,反而接連推行惠民政令,以至於京城內外的普通民眾根本就沒聽過岑國叩邊的事。

  亂世之中,他誓要給百姓一個盛世景象,不管邊境有多緊急,李家欠百姓一個安穩的年關。

  金殿上,又一封來自東寧的軍報送到御案。

  殿上的文武百官們個個仰頭看去,希望那邊的危勢已經有所好轉。

  承元打開軍報,按照上面所寫,逐字逐句地念道:「岑軍強勢抵近,守軍兵退十里,前峰山一半失地……」

  還沒等承元念完,王老太爺踉蹌著險些沒站穩,哀痛地跪在殿上:「殿下,老臣該死啊!」

  「太師有何罪啊?」承元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上軍報,「快不快扶太師起身?」

  身邊的兩名大臣去扶王老太爺,老太爺卻堅持不肯起來:「老臣的孫兒不肖,沒能為殿下守住關卡,如今讓賊子們進入大盛國土,臣有罪。」

  「太師不用擔心,我既然放權英勇侯,這仗怎麼打自然都由他說了算,誰說岑國人進入邊境就是我們輸呢?」慢條斯理叩動的手指停在這份軍報上,氣氛也仿佛隨著他手指的停止而一瞬凝固。

  「好了,我們不談東寧的事,上次我說過,要給沈將軍昭雪的事,追封一品驃騎將軍的決議保留,另外,我想給沈將軍建祠,不知各位可有意見。」

  群臣們面面相覷,有人開口:「已將五王李前的罪行昭告天下,但殿下您還沒安撫太子府一眾家臣,沈將軍的事,可否放在太子府之後再議呢?自然,臣以為,以沈將軍為國所做的建樹,足以建祠享受民間香火,但……」

  「先緊沈將軍這頭來。」承元掃視眾臣,眼光詢問。

  目光所到之處,人人俯首聽從。

  下朝後的金殿空闊孤冷,煌煌大殿裡充斥著令人難以承受的沉重。

  這裡是權力之巔,也是人間最寒冷,就像站在雪山頂峰,可以看清世間萬象,舉手投足呼風喚雨,然而站在這裡,就註定要承受寒冷孤獨,和一失足粉身碎骨的危險。

  他不怕粉身碎骨,卻怕極了,這萬人之上的榮華富貴無人分享。

  「唉,」李程如今做為鎮殿將軍,每天看著承元在做這些並不要緊的事,心都急得發疼,再昏庸的人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東寧,如果東寧不處理好,難保其他各國不會動大盛的心思,可這位當家的皇長孫倒好,不急不躁,上個早朝吧,每天盡談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沈將軍的事他接連三次在朝上提起,城東有一家少女被人侮辱的事他也特地拎出來說說,給刑部施壓,某位老大娘丟了家裡相依為命的狗他都能拿到朝上,唯獨對東寧,幾乎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

  「你嘆什麼氣,」承元眸子暗了暗,「我讓你當這個鎮殿將軍,可不是想每天看你臉色過日子的。」

  「臣嘆您哪能這麼氣定神閒呢,」李程臉色確實難看,白俊的臉快變成茄子色,「軍報上說了,岑軍進入前峰山十里,這一巴掌還不夠疼啊。」

  「王少安決不會無緣無故退兵,你是沒見過他在戰場上那股狠勁,」承元嘴角噙笑,「這不像他的風格,以他的作風,是痛打一頓才是。」

  「什麼意思?」

  承元把軍報卷了卷,砸向李程的腦袋:「當然是有人給他出餿主意。」

  「殿下那麼確定?」李程讓身躲開。

  承元笑道:「我也是猜的,東寧這次試探無非是想看我們的態度,這幫得寸進尺的玩意,該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才是,不然別國以為我們好欺負。」

  「萬一岑國和其他國聯起手來,只怕對我們不利。」李程擔心地說道,「大盛剛有安定的跡象,就出了這麼大事,真被群起而攻之的話……」

  李程沒再說下去,微微俯下了身子。

  「所以這個岑國不能饒恕。」承元在這些天裡,雖然表面上不在意,其實該想的他都有想到,「你放心吧,我接下大盛,就不會看著它出事。」

  「是。」

  「看王少安那邊怎麼處理再說。」目送李程退下,承元眼光深了下去,大盛短短几年時間內經過了太多動盪,實在太脆弱了,越是緊急時刻,他越要給百姓安定感,不然內憂外患,對大盛來說才更致命。

  兩日時間轉眼就過,承元再次收到軍報,早朝上又朗朗念出:「英勇侯決意出金銀珠寶兩廂,美女百數,示好於岑國……」

  上次兵退十里差點把王老太爺嚇摔,這回王少安示好岑國的事直接讓老太爺兩眼一翻,暈倒在大殿上。

  「太師大人!」

  「太師……」

  老太爺一暈,群臣們紛紛跪在殿上,痛哭聲告罪聲響起一片。

  承元手支御案,揉揉被他們吵得發脹的腦袋,「都急什麼?李程,送王老太爺去太醫院瞧瞧,他年紀大了,別是急出了好壞。」

  「是。」

  等送走老太爺,殿上的嘈雜聲才慢慢息止,有人主張立即下令禦敵,有人提議立即召王少安回京,換勝任的大將對抗岑國,其中也不乏王老太爺的門生們。

  只有承元淡定若初,「等看吧,我相信英勇侯。」

  一句「相信」讓殿中一片沉默,承元的能力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當初他空手入白刃,解晉南之危,蟄伏在攝政王府,借著攝政王的手將大盛歸一,現在他手裡握著乾坤,不可能心裡沒數的。

  幾日後的早朝上,王老太爺好不容易調養好了身體堅持上殿,承元怕他又要昏倒,特意給他準備了靠椅。

  「我這兒又收到一份東寧軍報。」承元剛一開口,就見老太爺扶著額頭,仿佛隨時會倒下去一般,承元笑笑,「軍報上說,王少安借賠償示好的藉口請對方將帥吃飯……」

  「老臣有罪啊……」

  承元接著道:「然後生俘岑國大將,發兵前峰山,入境的一萬名士兵全部腹背受敵,被逼入忘塵谷,落入我方控制,英勇候說,等這仗勝利,他就成親給老太爺添重孫。」

  「什麼?」老太爺聽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承元。

  「王少安俘虜了全部入境的岑兵,」承元鬆一口氣,他還真怕王少安這事辦不利索,「他們想打也可以,這一萬俘兵全當祭旗了。」

  承元說著,嘴角牽起淺淺笑痕,不知為什麼,他從東寧這些跡象里,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說到這兒,一名御前侍衛進來殿上:「殿下,晉南王來信。」

  新晉升為御前太監的小六忙去接了信,遞到承元案前。

  是衛晉祥的親筆信,信中問到東寧情勢,說晉南已備好五萬精兵,隨時可以支援,信尾順便問了他和明初的感情事,等局勢穩定後,希望能來京一趟與他們相聚。

  承元視線停在這封信上很久。

  明初不是去晉南了麼?為什麼衛晉祥信上卻說,等穩定後來看他和明初?

  她沒回晉南,還是路上出事了?視線一轉,停在了左手跟前的東寧軍報上……

  當天,承元安排好朝中事務,不顧一班老臣們的挽留,堅持只帶了數十近侍,以欽差身份趕向東寧。

  顛簸一路,到達東寧千行關。

  千行關是去往前鋒山邊境必經之路,附近有一個千行鎮,承元到的時候,正有一大隊士兵在鎮中排查,到處充斥著軍靴聲,民眾的喧嚷聲,動作不小。

  承元帶著四名屬下進入一家「閒雲」客棧,客棧里人客不多,想必是因為外面正在排查的原因,一名精瘦的掌柜看他不像本地人,轉著機靈的眼珠子把他好一番打量。

  「拿開你的眼睛。」站在承元身邊的成功冷聲警告,容不得他人對主子不敬。

  掌柜聽成功口音像是京城人,在這動亂時候,京城來的人就顯得很敏感,再說此時外面正在搜奸細,掌柜對外來人格外謹慎。

  「請問各位要點什麼?」掌柜不敢怠慢,一邊親自上前關心,一邊給一個小二眼神暗示。

  小二看慣了掌柜眼色,立馬就明白了老闆用意,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客棧。

  「幾位想必是京城人氏吧?」掌柜樂呵呵地上前說話,「我做客棧這麼久,各地口音聽就聽出來了。」

  承元在京城長到九歲,又在晉南待了十年,兩地口音都能自由掌握,既然掌柜就他是京城人,於是用了一口標準的京城話:「聽說你們這邊有奸細混進來了,大致什麼情況?」

  掌柜留了個心眼,「這方面我也拎不清,軍方的事嘛,很少讓我們百姓知情的。」

  承元給成功遞去一個眼神,成功意會,掏出一張面額一百兩的銀票,寒著臉塞進掌柜懷裡。

  「呵呵客氣客氣,」掌柜馬上變了臉,賠笑道:「是這樣的,前一陣子岑國人擾關嘛,據說是有人動了英勇侯的女人,當然這事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那個女人是個不好惹的,聽說混進東寧的奸細有人逃進了千行關,就帶著幾百士兵,挨家挨戶翻查,懸賞五千兩白銀呢。」

  「英勇侯的女人?」承元眼睛微微眯起,王少安曾在軍報上說,等到戰事結束就成親,指的就是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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