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孤身犯險

2024-06-09 10:47:14 作者: 半夏笙歌

  「沒有任何條件,你本來就隨我處置。」主帥轉過身去帶頭前行,他一動,身後的軍隊便也動了起來。

  「元帥……」明初在士兵們的鉗制下向他喊道:「區區村民和俘兵你也不會看在眼裡,放了他們吧。」

  那主帥頭也未回,慢條斯理道:「放了村民,俘兵……一個不留。」他的話一落地,頓時響起一片驚徹夜空的砍殺聲。

  「不要!」明初嘶聲大喊,兩名士兵將她按在地上,她的視線里只能見到一個個倒下的同伴,他們渾身是血地倒下。那個剛剛還擋在她面前的白面小將,就那樣一刀就被結果了性命,至死都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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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主帥仁慈地轉過頭,譏笑道:「看到了麼,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戰爭從不會同情弱者,更不會同情眼淚。」

  離開大朗山,主帥令五十人留下打掃戰場,所有屍體就地掩埋。

  明初被拴在了主帥馬後,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們下山,再經過被燒成灰燼的永豐鎮,只剩滿目瘡痍,她終於崩潰地倒了下去。

  「瘋子,打仗的人都是瘋子!」她絕望地嚎哭,手指憤憤摳進乾燥的泥土,斷了指甲,流出血也渾然不知,「你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別人的命當草芥,總有一天你們也會受到相等的懲罰,嘗到失去親人,失去家園的痛苦!」

  主帥勒停胯下戰馬,揚起手示意隊伍暫停行軍。

  影響到行軍進程的不是明初的哭嚎,而是前方單槍匹馬的人。

  他只穿了一件背甲,腰環佩劍手提纓槍,身上、臉上遍布鮮血,碎亂的頭髮遮在眼前,只添他蕭索肅殺,不擋他一分驕傲。

  承元。

  主帥指向承元,屬下們即刻響應,無數支箭立上弓弦,直向承元。

  明初在主帥馬後,根本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見勢不好的她像驚弓之鳥一般爬起來,向承元那邊看了過去,不由驚呼他的名字:「承元!」

  現黎明時分,曙光正從山的另一頭暈開,而承元孤身一人,走進了最深的黑暗。

  她百感交集。誠然,她恨他將永豐鎮和自己拖下髒水,但這一刻她不知道是盼他死,還是盼他活。

  「王元帥,我有些話想跟你談談。」承元拔高音量,「若你覺得我所言在理,便放了衛敏郡主,反之,我和她兩人都隨你處置。」

  「哪家的無名小卒,敢來和本帥叫板?」主帥根本沒把承元放在眼裡,他只不過是欣賞他單人擋道的膽量罷了。

  承元臉上波瀾不驚,就算利箭無數,致命殺機近在眼前,他心中始終有自己的天地。

  「晉南王府一名區區小卒罷了,但也知些時事,有關於你王氏一族,懇請元帥聽我一言。」

  「你好大的膽子。」

  「精明如元帥,你知道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沒有郡主我一樣是個死。」

  「你覺得自己有條件跟本帥談麼?」主帥眼底的光越發陰沉,揚起的手正要揮下……

  承元揚聲道:「此戰不管你是勝是負,搬師回京之日,就是你王氏一族式微之時!」

  主帥聽見這話時臉色突變,但覺得他又有一定道理,剛剛還打算下令將他誅殺,這時卻悄然收起了拳頭,「好,本帥就給你一個談話的機會。」

  承元趁機說道:「王元帥是個一言九鼎的君子,若我的話能讓你受益,就放了郡主,她只是個小姑娘,於戰爭來說本無妨害。」

  這名主帥名叫王少安,出自大盛朝有名的王氏家族,孫字輩排行老三。

  王氏世代出相入將,後人尤以武將居多,盛朝歷經三百年,王氏佇立兩百年不倒,是當朝三大世族之一,實力可見一斑。

  王少安握在劍柄上的手慢慢鬆開,平淡地應下:「好。」

  承元主動解了兵器,丟去背甲,因為他左腿斷了不能撐力,下馬時險些摔倒。

  看到這裡,明初的心不由自主跟著緊緊揪起。

  承元是個聰明人,但若說能聰明到只靠一張嘴,就能把他們兩人救出危局,那也太離奇了一點。

  何況承元在這位元帥面前,渺小地像一隻螞蟻。

  王少安見狀下令退開隊伍,這方寸之地便是他們的談判場,唇齒間,一定生死。

  「剛才你說,本帥班師回朝王氏就要式微,聽著有些意思。」王少安出身世族,尊貴與傲氣在他身上盡得體現,但同時他是個受過訓練的軍人,絕對的審慎與冷靜,是他必須要有的素質。

  「元帥在與晉南王下一盤大棋,」承元雖然腿上有傷,但在王少安面前依舊站得筆直,「你圍晉南王,故意放水讓王爺叫增援,一能驚起各地反抗勢力,明朗形勢;二能趁機對付與你王氏有私怨的陳郡王,將他起底。這都不算什麼,你最大的局,還在後頭。

  你久圍張家堡而不下,晉南王雖能猜到你可能另有詭計,但卻不得不隨你的意思去叫援兵。當這些援兵日夜兼程趕往北望坡時,對晉南虎視眈眈的另一路人馬,將會直接攻擊晉南心腹。

  「晉南沒有王爺坐鎮,軍心不穩是必然的,晉南王三位公子對於戰事向來無法達成共識,王廷大臣也是各自站隊。到那時晉南地內憂外患,直搗晉南輕而易舉。在晉南的勤王隊伍沒有到達之前,你大可以斬殺晉南王。

  「就算晉南王最終逃出了你的包圍圈,但你依然還有下一手。因為晉南王身邊有敵人。因為我們在去陳郡王府時被人截殺,截殺我們的不可能是你王元帥,那就肯定是潛在王爺身邊的敵人。他可能不是你的人,但他一定是想要王爺命的人。」承元說到此時,深吸一口氣,「元帥,好心計。」

  靜靜地聽承元說完,王少安單調地附起掌來,掌聲迴蕩,於這極靜中更襯得氣氛危險而詭異,「說的好。晉南王與陳郡王一幫烏合之眾,朝廷想拿下他們又有多難?現今各地勢力都在想著打著皇子的名義興風作浪,朝廷是時候把他們全部清除了。」

  「接下來,我再說說你口中的,這些該死的地方勢力吧。」承元笑了笑,向王少安篤然看去:「本朝歷經三百年,地方上積累了太多零散的王公勢力,勛貴與皇族摻半。如今朝廷上下烏煙瘴氣,導致貴族世家們紛紛加入奪嫡大營,為他們中意的皇子站隊。敢問王元帥,他們在你眼中是該死的人,那麼你王氏一族涉政兩百年,尾大不掉,在朝廷看來又是什麼?在其他世族們看來,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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