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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醫院

2024-06-09 10:05:30 作者: 雙木汐

  蘇念晨呼出一口氣。她轉頭,目光回到面對著的牆上。木頭牆面上有兩個掛鉤,而在牆面的正中間,掛著一把潔白的弓箭。

  蘇念晨屏住了呼吸。她曾經無數次摸過用過這把屬於爺爺的古老的弓,可她從沒像現在一樣感受到它的美。她向前走近兩步,當她的手指終於觸碰到弓身的表面時,她的心跳近乎是虔誠的。用鹿骨雕制的弓身帶來的觸感是如此光滑細膩,她的五指不自覺地撫摸著將其握住。慢慢地,她閉上眼睛把自己的臉頰貼了上去。

  她想起了村裡的信仰,想起了鹿是山林中智慧而聖潔的生靈,而用它的骨頭做成的弓也是有靈性的。它是那樣動人的潔白,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她想起了爺爺灰白的頭髮和鬍鬚——臉頰的觸感是溫暖的,來自陽光和思念的暖意。

  爺爺溫和的嗓音隔著時光來到她耳畔:「念晨,不要害怕去探尋未知。你是獵人,是冒險者,你不必害怕。「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轉身,她用手語回答門口的女孩:

  

  【我想他了。】

  ----------

  收到第四次遊戲的通知時,陸離正在屏息站在走廊的拐角。

  他所處的位置是一條建築內狹長走廊的盡頭拐角,恰好是一條長走廊向左拐連接短走廊的地方。此刻,他正背靠著牆站在那條短走廊上,手中緊握著他新得到的漆黑鐵錘。從長走廊上看過去,他的身影剛好被灰白的牆角擋住,而他閉著眼睛專注在那由遠及近的聲音上。

  聽到聲響本身並不是需要專注才做得到的事。事實上,腳步聲和尖叫聲與狹長牆壁之間發出的回音混響,喧鬧的雜音直吵得人心臟不安地緊縮,耳邊嗡嗡的一片。但陸離正專注於分辨那些響亮噪音之中對他有價值的信息:他不能探頭去看,因此知曉來者位置的唯一方式,就是從那些紛亂的尖叫和碰撞聲中聽見嚴冬的腳步。

  噠噠噠噠!他聽見了。隨著那急速而穩健的聲音靠近,他不動聲息地握緊了武器的手柄。還有三秒。口袋裡的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他心裡一動,但卻無暇顧及——還有一秒。

  當四肢著地急速衝刺的怪物出現在拐角的瞬間,他高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形狀是斧頭利刃的那一側對準了匍匐前進的怪物腦袋,然後盡全力揮出!

  他完全站在怪物的視線盲區,因此這一刀下去,尖利的刀鋒毫不意外地沒入了它七零八碎的腦顱。漆黑的血漿狀物質從腦袋上猙獰的開口中湧出來,怪物慘叫了一聲,轉動在斧頭下被砍成半邊的眼球望了他一眼,隨即消失在面前。

  窗外的漆黑消散,正常的天空和街景取而代之。陸離鬆開了手,而他的鐵錘立在原地——剛剛那一揮的巨力撞擊之下,鐵質斧面的半邊深深陷入地面,穩穩地立在原地。

  嚴冬出現在拐角,被汗水浸濕的上衣隨著呼吸的節奏起伏:「它跑了?」

  「跑了。」陸離點頭。他一邊平復瞬間爆發力帶來的喘息,一邊拿出手機查看了消息:

  【親愛的玩家,第四場遊戲即將開始】

  【此次遊戲的名稱為:《四號醫院》】

  【請各位玩家在今晚零點前抵達遊戲地點:容城第四人民醫院】

  他長久地注視著純黑底色上血紅的字體,久到嚴冬終於詢問了:「遊戲來了?」

  他熄屏了手機,臉上如常:「對。今晚零點,在容城第四人民醫院。」

  「著名的精神病醫院。」嚴冬好像覺得可笑地勾起嘴角,低頭看著張開五指的右手。和陸離的斧頭一樣,他尖銳的指虎上沾滿了鬼冰冷漆黑的體液。「訓練了這麼久,今天是我們配合最好的。」他說。隔了好久,他又一次開口:

  「今晚,你覺得他會來嗎?」

  「一定會。就算他不主動現身,我也會逼他出來。」陸離說道,用的是堅定的陳述語句。他想起了昨晚的夢——最近很長一段時間,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到那個重複的夢魘。夢的細節越來越完善,越來越難以醒來,甚至正在一點點匹及乃至超過現實的質感。方才,當他的手上傳來斧頭沒入怪物皮膚的絲滑手感時,他恍惚回到了夢裡用刀貫穿蘇念晨的時刻。

  陸離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嘴裡瀰漫開的鐵鏽味讓他清醒了一點。他知道自己的夢境是被陸閻影響的結果,而在這長期的影響下,他開始分不清現實的界限了。這很危險,這非常危險——會不會有一天,當他再次用刀殺死少女的時候,他發現那並不是夢……

  手機持續地震動起來,他等待的電話在這時響起。盯著聯繫人三個字的名字看了兩秒,他按下了接聽鍵:「餵?」

  「喂,陸離。」蘇念晨的聲音傳來,和昨夜夢裡的一樣清晰,「你今晚會殺了我嗎?」

  「什麼?」陸離嗓子堵住了。

  「嗯?」電話那頭很詫異地重複了一遍,「我說,你今晚要和我一起走嗎?」

  「哦,當然,一起走。」陸離回過神來一樣地說道,「嗯,我和嚴冬一起,和你一起。我們晚上十點見面,然後一起過去。」

  對面停頓了一下:「你還好嗎?」

  「我很好,放心。」陸離說,「晚上見。」

  他掛斷了電話,而嚴冬正皺眉審視著他。當陸離轉身面對他時,他手上正摘下自己的指虎,凌冽的眼睛鎖在對方的臉上:「我和你一起進去,會被當成玩家嗎?」

  「我猜測是的。最壞的可能是,遊戲半界不允許你進入。」陸離的狀態恢復了正常,「我們儘量想辦法一起進去。」

  嚴冬點頭。他的眼睛裡亮起了光——那是憤怒和期盼交織的火焰。他低聲說道:

  「就在今晚。」

  陸離和他望向了同一個地方。那是二人面前的窗外,冷清的天光傾瀉在城市的街道上,不過是最尋常的街景。就像無數個,最尋常的日子一樣。

  但是二人卻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像在看一幅稀奇的油畫。他們都知道,這很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致了。

  ----------

  劇烈的疼痛讓陸離醒了過來。

  這疼痛過分劇烈,慘叫的欲望占據了思緒的大部分空間,以至於他一時間無法辨認疼痛的部位。當神經慢慢習慣了這強烈的刺激以後,他才終於明白那爆炸的痛感是從他的腦袋深處擴散開來的。顱骨內流動的血漿里仿佛充滿了堅硬的石子,其鋒利的邊緣在流經太陽穴時格外鮮明地擠壓著他的神經。當他感覺到血管要被刮穿時,他終於叫出了聲來。

  陸離終於睜開了眼睛。那折磨到讓人發瘋的痛感也就在這時消失不見,空留他的血管在太陽穴皮膚下突突地跳動著。他喘著氣四下看去——看見了自己。

  他正對著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子裡,他看見自己正坐在一張鋪著藍色床單的病床上。被汗水浸濕的凌亂黑髮貼在他的頭頂,而他雙目赤紅地盯著鏡子裡的倒影,宛如這些天和嚴冬練習時一直擊殺的厲鬼。而他的身上,穿著一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

  醫院!他的思緒這時聯繫了起來——現在是深夜,他是在第四人民醫院參加遊戲。

  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突然一個人來到病房裡?記憶斷斷續續地回復……

  對了,今晚,他、嚴冬和蘇念晨三人準時抵達了醫院門口。可到了遊戲時間時,他們卻受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遊戲規則:

  【歡迎各位玩家來到容城第四人民醫院。並且,讓我們為新加入的遊戲玩家「嚴冬」致以誠摯的問候】

  【本次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在遊戲開始前,玩家將分配得到兩種不同的身份。一共將有三名「醫生」,四名「病人」:得到身份為「醫生」的玩家,將成為醫院醫師的一員;而得到身份為「病人」的玩家,將在醫院接受治療。】

  【得到「醫生」和「病人」身份的玩家對應的任務不同,遊戲的起點和終點也不同。遊戲時長共三個小時,兩種身份的角色各有半個小時的活動時間,並將交替進行。活動時間,玩家可以拿到攜帶的武器,非活動時間內,必須放下武器回到各自的起點。】

  【接下來,將為各位玩家推送對應的身份和任務。】

  所有人,甚至包括嚴冬的手機都收到了信息。陸離的手機上,寫著這樣簡短的一句話:

  【你是病人,在遊戲中殺掉十個以上的醫生,則遊戲通關。】

  在意識消失前,他最後的動作是看向了蘇念晨的手機屏幕。可他只來得及看見開頭的【醫生】兩個字,就覺得眼前一黑。等他再次醒來時,就是在這張病床上。

  他看了自己的樣子好幾秒,然後才把注意力放到周圍的環境上。他身邊什麼也沒有,原本隨身攜帶的鐵錘和手機都不翼而飛。如果這時意外發生,他唯一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拳頭。

  他睡著的單人床邊上是一個掛著吊瓶的鐵架,床頭櫃的面上擺放著一個盛裝著大大小小接近十個棕色藥瓶的鐵盤。這是一個單人間的病房,在他床尾立著一面巨大的等身鏡,位置恰好能讓睡在床上的人第一眼看見自己的倒影。

  鏡面反射帶來的視覺效果放大了房間的空間,可陸離緊接著就發現,他兩邊刷著淺藍色油漆的牆面和他的距離近到離奇——這房間的大小僅僅是他床面積的三倍不到,看上去不像是個供患者休息的病房,更像是個逼仄的貨櫃。

  他左邊的牆壁上是一個沒有門板的門框,隱約的尿素臭味從裡面彌散出來,應該是個衛生相當糟糕的廁所。他右邊的牆壁偏上的位置開著一個方形的小窗,被藍色的厚重窗簾完全遮蓋住,把室內光線的統治權完全交給了天花板上落滿灰的LED燈管,昏沉的白色燈光讓原本就狹小的環境更加壓抑起來。

  陸離沒學過心理,但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這絕對不是一個有利於患者康復的環境。他從床上翻身踩在地面上,發現自己穿著的鞋子也和衣服一樣不翼而飛,腳底直接貼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繞到鏡子的後面——

  鏡子恰好擋住的地方,是一個剛好能夠一人通過的鐵門。鐵門的上半部開著一個極小的開口,僅有幾十平方厘米麵積的開口上還鋪著極粗而細的鐵絲,隔斷了內外的接觸。那鐵門極其厚重,像是用於關押什麼窮凶極惡的犯人。

  等陸離走過去站在門前時,狹窄的空間讓他的後背幾乎貼在了鏡子的背面。眼睛的高度剛好對準了那被鐵絲隔斷的窗口,他於是把臉貼上去,儘可能向外觀察情況。

  外面是一條目測二十米長的過道,天花板頂上是同樣骯髒的LED燈,和房間裡的光線一樣昏暗壓抑。過道的兩邊都是和他身前一樣的鐵門,從那過小的窗口中看去完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過道一邊的盡頭是向上的樓梯,另一邊則是一條死路——這是地下?

  封閉的空間,壓抑的光線,昏沉的空氣——這絕不像什麼治療心理疾病的地方,倒更像是在創造精神病患者。

  陸離盯著對面的房門看,猜想著同樣分配到「病人」身份的患者會不會就在其中。緊接著立刻,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了窗戶前!

  這張臉完全沒有靠近的過程,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前方,驚得陸離立刻要後退,卻被身後得鏡子堵在了門前。隨即他意識到,這鐵門不僅關押了自己,也隔開了外面的傢伙。那張臉和門上得窗口靠得極近,幾乎和陸離一樣貼在了鐵絲網上,因此他只能看見一雙露出的眼睛。裝著眼球的蒼白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灰暗的黑眼圈層層疊疊在眼球下方的褶皺里,而那瞳孔黑得可怕的雙目,死死地盯著陸離。

  「你醒了。」眼睛的主人說,「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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