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打賭

  呼……陸離站在一片粘膩渾濁的標本液上，終於呼出了那口一直提著的氣。何子風雖然精神狀態堪憂，但此刻將鬼引走，確實給他了喘息的寶貴時間。

  那麼接下來，他要找的標本是哪個呢？

  他的目光看向了身邊沒被破壞的玻璃盒上的標本條目。標本編號……器官名稱……製作時間……捐贈人姓名……

  捐贈人姓名！

  他想起了在檢查員簽字單上看見的名字：馮察。

  管理員的形象並沒有頭，這個異常一定蘊含著相關的提示。按照這些遊戲劇情慣有的離奇屬性推測——那個多出的標本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頭！

  沒有時間仔細推敲合理性，賭徒陸離選擇了立刻行動。他飛速地打著手電筒掃視過一排排標本的標籤，尋找著馮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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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就在他左手邊柜子的第二排，第三個裝著耳朵的玻璃盒上赫然標註著這個名字！

  欣喜轉瞬即逝。等一下，這只是一個耳朵，手機也並沒有傳來通關的提示。難道多出來的標本，並不止一個？

  他向著周圍的標本繼續尋找，果然如意料之中找到了第二個馮察的名字。那也是頭部的一部分，是被分離出來的下頜。

  解謎的方向確定了：就是要找到所有的頭部標本碎片！

  門外追趕的聲音由遠及近，何子風氣惱的吼聲隨即響起：「陸離你吃什麼長的！怎麼還沒好！」看來他是被追著逼到了走廊的盡頭，不得已又繞了回來。

  陸離並不急著開口：多消耗一點這瘋子的體力，怎麼看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何子風肯定不會這樣配合，一定會選擇把鬼帶回來惹他的麻煩。陸離眼眸晦暗，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正是驗證那個猜想的絕佳時機……

  沒有聽到回話，何子風額角的青筋因為暴怒而突起。陸離……這個該死的自大狂想白白耗掉他的體力？早了一百年呢！

  他咧嘴露出近乎瘋癲的表情，原本正背對著無頭怪物奔跑的身形一頓，腳下用力帶動身體旋轉。不過一眨眼，他就變換成了面向怪物的方位，手中的刀刃隨即白光一閃移動到身前。

  那怪物雖然沒有腦袋，但卻不知從哪裡獲得了感知的能力。何子風朝向改變的同時，他立刻吸取經驗做出了防禦的架勢。卻沒想到總是趁著間隙攻擊他的何子風一改作風，竟然立刻以不可思議的控制力瞬間降低了重心。他借著旋轉的慣性迅速俯身，抬腳橫掃——向著怪物支撐的腳狠狠踢去！

  怪物的腳掌側面受擊，支撐不穩搖晃起來。過大的體型給了它攻擊和防禦上的優勢，卻難以保持平衡。下一秒，它就面對地板重重摔倒在地。

  何子風在前一個瞬間已從它身下滑出，緊接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站起。他此刻來到了怪物的身後，然後果斷地向著標本室前門衝去。一眨眼功夫，他就重新進入其中，然後關上了門。

  標本室門的把手是一個半邊橢圓形的彎曲鐵桿。扣上門原本的鐵鎖後，他又將手上的刀橫插進把手和門板之間形成的圓形空隙，做成了一個簡易的門閂。就在他完成的瞬間，怪物暴怒的拳頭重重砸在門板上！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靈活得令人瞠目。房間裡的陸離看著這一幕，都忍不住流露驚艷：這樣靈巧的動作，真的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嗎？這個何子風，在遊戲外到底是什麼人物？

  無頭怪物受到這樣的反覆戲弄，氣急敗壞地擊打著前門。門板不住地搖晃，在這巨大的衝擊下近乎變形，但那刀卻不知是什麼材質，絲毫未變形地插在空隙中間，硬生生挺住了這劇烈的撞擊力。

  何子風轉過身，眯起眼睛面對著狼藉的室內。陸離沒有開燈，靜靜地將自己隱藏在黑暗裡。

  「你已經找到通關的方法了——那就是找到所有管理員頭部碎片的標本，對吧？」他突然大聲說，「如果是完整的頭部，你看見的第一時間就會立刻通關。所以說，要找的標本一定不止一個。」

  陸離心裡略微驚訝：如他所想，這瘋子思路很清晰。

  「既然找到了方法，你就應該不辜負我的『信任』快速通關才是，而不是像這樣自作聰明浪費我的時間。」何子風臉上笑著，眼睛裡卻全是燃燒的怒意，「給你三十秒鐘通關。三十秒後我會開門讓怪物進來，等它把標本都破壞掉——我們就一起死吧，好隊友。」

  他的話語帶著上挑的笑意。其實除了上鎖的前門，從敞開的後門也能進入房間。但無頭怪持續地撞擊讓他放下心來——它並不具備另尋入口的智慧。

  陸離平靜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如果你足夠聰明，應該能明白現在的最優解是我們分工合作，一起去找那些標本。」

  「哈哈哈哈哈哈！」何子風捧腹大笑起來，「你真TM是個白痴啊。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聽著身後越來越響的撞擊聲，笑得彎了眼睛：「你還有二十秒。抓緊時間——我的刀可撐不了那麼久。」

  沉默了兩秒。隨後，他滿意地看見黑暗裡亮起了手電筒光。

  手電筒移動的速度很快，迅速地掃完了剩下的標本架。何子風愉悅地開口催促：「快一點哦，陸離。三十秒很快就過去了……」

  他的手撫上震動門板上插著的刀柄，嘴角勾出無限快樂的笑。

  手電筒停在了最後一個標本櫃的中間。同時，何子風貼身放置的手機傳來了震動，門外的撞擊也隨之消失。

  在一陣模糊的響動後，空間陷入了安靜。何子風抽回刀，滿意地大笑鼓掌：「哈哈哈哈哈，真是個會找東西的好狗狗呢，陸離。」

  他的眼睛在黑暗裡發著光，不動聲色地移動向陸離的位置。因為極度的愉悅，他的身體甚至有點發抖。

  終於，遊戲時間結束——現在是獵殺時間。

  他慢慢地，向著獵物的方向靠近。

  陸離忽然聲音平靜地開口：「何子風，我們來打個賭吧。」

  「哦？打什麼賭？我這種人可不太適合打賭呢。」何子風握著刀柄繼續往前走。雖然不太希望提前暴露位置，但是已經無所謂了。而且，他對於這個突兀的賭約很感興趣。

  獵物的垂死掙扎，向來是獵殺遊戲中最令人愉快的部分。

  陸離聞聲判斷著何子風的位置——大概還有四五米。

  「你說得對，我很怕你會不遵守賭約。」他一面說著，手上關掉了手電筒。標本室頓時再次陷入了無光的黑暗之中。陸離放輕腳步，按照記憶里的地形慢慢移動位置，將蹤跡隱藏在黑暗裡。

  這時滅燈的確是明智之舉，只可惜……何子風加大了嘴角彎曲的弧度。

  先前的遊戲裡自己沒能殺掉陸離都是因為有其他人在礙事。此刻兩人共處一室，他絕無可能再活著走出去。

  想到這裡，何子風再次笑出了聲：「這倒是不用擔心，你也知道我向來言出必行。只是跟一個瘋子賭——你知道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陸離同樣帶笑的聲音穩穩地傳來：「誰叫我是個賭徒呢？你賭不賭？」

  距離只剩下三米左右。

  「你先說說看，賭什麼？」何子風笑著說，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充滿了期待。

  陸離勾唇：「我賭你很快就會給我磕個響頭。」

  這話一出口，整個室內有瞬間的安靜。緊接著，何子風壓抑著暴怒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你嫌自己活得太長？」

  聲音很近了。

  陸離語速飛快地繼續說，後退的腳步不停：「別急，我還沒說賭約呢。要是我賭輸了，我就不反抗任由你殺掉。可若是我說對了，那你在接下來的遊戲中都不能來殺我了。你覺得呢？」

  何子風真的被激怒了：「你賭輸了送命，我輸了只是不殺你？你是瞧不起我呢？」

  陸離微笑，很做作地驚訝道：「這不是怕你拒絕嗎，我想你總不至於連這個都不敢賭吧？」

  這小子！！何子風滿臉殺意：「不敢？誰要是賭輸了，就管贏家叫爹！」

  額……陸離在心裡吐槽，這人真幼稚。

  可就在下一秒，陸離感覺一陣冰涼的寒意從面前傳來。他用上這幾個月訓練的全部反應力退後，只覺得鼻尖一陣刺痛——他堪堪躲過了何子風砍來的刀尖，而鋒利的刀刃也割破了他的鼻子。

  充斥著刺鼻氣味的房間內泛起了微弱的血腥氣，讓何子風的雙眼興奮地發亮：「在你失去說話能力之前，要不先叫我一聲爹試試？」

  雖然嘴上這樣嘲諷，但他並沒有給陸離繼續說話的機會。完全的漆黑之中，他竟就像是完全不受干擾一樣揮刀，直直地向著陸離的面門再次砍下去！

  可就在他出刀的同時，他的眼前驟然一亮！

  他瞬間意識到了情況，全力閉上了眼睛。但強光的刺激依然讓他眼前一花，生理性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出來。

  該死——陸離從他出刀的方向判斷出了他的位置，對著他的眼睛打開了手電筒！

  「你這個狗娘養的！我TM殺了你！」何子風嘴裡罵罵咧咧，手裡的刀失去了方向得揮空。趁著他視力受阻的幾秒，陸離接連後退幾步，隨即將手中的手電筒狠狠擲出。

  何子風畢竟不是常人。雖然雙眼暫時失明，但他依然敏銳地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攻擊，毫不費力地低頭避開。手電「砰」一聲打在他身後的牆上，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能在最後時刻想到用手電光干擾視力確實不錯，可緊接著就把手電筒擲出的行為著實是愚蠢至極。果然，這個陸離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何子風眨了眨眼睛，視力已經基本恢復。他再次握緊了刀柄……

  「遊戲還沒結束。」陸離突兀地開口，毫無上下文地來了一句。

  什麼？何子風皺眉：「陸離，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知道自己必死以後，連這種胡話都說出口了？」

  沒想到，陸離居然在黑暗裡笑了起來：「我建議你看看自己的手機。」

  何子風心裡一震，不禁被這話說得產生了懷疑。可是之前自己的手機分明接收到了遊戲結束的提示……

  等等。他猛地驚覺：那時聽到的震動，只有一聲！

  ——為什麼陸離的手機沒有震動？

  反應過來，何子風立刻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亮起，可那上面顯示的根本不是什麼遊戲通關提示！相反，那是一串亂碼組成的名字給自己發來簡訊：

  【我在你身後】

  五個字看得他寒毛倒立：怎麼回事！？為什麼陸離可以給自己發消息？如果遊戲沒有結束的話……又是什麼在他身後？

  一陣毛骨悚然的陰寒，從背後猛地襲來！

  何子風感到了背後巨大的威脅，當下扭轉身子，將長刀護在了身前。超乎常人的靈活動作讓他在瞬間就完成了轉向，他全神貫注戒備著身後，手中的刀隨時準備揮出。

  他咬緊牙關：陸離的後手會是——無頭的管理員怪物，還是會被他召喚出的那隻鬼？

  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大為駭然——他的身後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自己全力的迎擊對上了一片空氣？這怎麼可能！可那陣令他毛骨悚然的威脅感卻依然存在……

  腦後忽然傳來一陣強大的壓力——陸離一隻手從後蓋上了何子風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則從背後抱住了他，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前朝著地面壓下去！

  若是平時的何子風，完全能夠輕鬆應對這種程度的偷襲。可此刻他被接二連三的意外驚得心神蕩漾，又由於全力戒備身後而重心前傾，在陸離突來的動作下，他剛剛轉過身的腳下剎那間失去了平衡。意識到陸離的目的，他的雙眼猛地長大，握刀的手以極限的姿勢向著背後的陸離砍過去，狠狠砍進了背後緊貼自己的陸離的手臂！

  陸離不禁發出一聲慘叫，但手上的力氣分毫不減。同時，二人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咚！」陸離的手按著何子風的腦袋落地——他的額頭重重地磕響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