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上鋪
2024-06-09 10:04:32
作者: 雙木汐
陸離!!
何子風的表情在失控,憤怒情緒的刺激下,他竟也不顧想著二人方向開始移動的管理員,提起刀就向著陸離撲過來。
陸離面色一凝:不好,忘了這傢伙是個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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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逼得連連後退了幾步,忽然只見何子風揮砍的攻勢一弱——他猛然轉身,空氣里爆發出「叮噹」一聲鐵器相撞的脆響!
原來是那管理員從離它最近的鐵櫃側面繞到了何子風身後,舉起手裡鐵片做成的鋸子就向他揮了過去!
它理應位於何子風的視線盲區,可他卻及時做出了應對——就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
陸離心中一動:果然那個猜想是對的……
他轉身就跑,兩三步撤出了兩櫃之間,同時點亮了手電筒。此刻的混戰下,比起避免位置暴露,更重要的是能看清周圍的情況。而且,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遊戲裡鬼怪的特徵往往是任務的關鍵。既然這怪物沒了腦袋,那麼那個多出來的標本理應與此有關。他一邊退開,目光一邊飛快掃視著周圍兩側的標本。這次遊戲的答案,一定就在那缺少的腦袋上面!
「陸離!」何子風察覺到他退開,發出了惱怒的叫喊。似乎是為了發泄情緒,他手中的本只是用來防禦的刀忽然向上發力。
「撲哧」一聲——他的刀砍嵌進了怪物粗壯的小臂,直砍到了骨頭的深度。見刀刃無法再進一步向下,他立刻收回手,一個回跳躲開了怪物朝他揮舞過來的鋸子。
沒有腦袋的怪物看不出表情,但從毫無章法的動作可以看出它被激怒了。玻璃碎裂的巨響時不時響起,憤怒的管理員不再留意那些本應該精心看護的標本,只知道揮舞著拳頭和鋸子不管不顧地攻擊。流淌在地上的污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而那些玻璃盒子一個接一個摔在地上,碎裂發出的刺耳聲響宛如怪物的怒吼。頃刻之間,小小的房間就被混亂充斥!
該死,這樣下去他還沒來得及找線索,標本就該被弄壞完了。陸離皺眉:他剛剛的舉動只是想引起注意,可不是給這個不稱職的管理員做示範的啊!
更令他驚奇的是,面對這樣瘋狂的攻擊,何子風一邊抵擋一邊後退,竟然並沒有顯得吃力。雖然在體型的壓制下,他手上的刀沒法對怪物造成可觀的傷害,但是他躲閃的動作極其靈巧,甚至慢慢拉近了和先逃跑的陸離之間的距離。何子風從鐵櫃的側面鑽出來,帶著憤怒的管理員一起,三人靠近了標本室的前門。
「陸離!」何子風喊叫道,像是終於被逼著不情願地那樣咬牙切齒:「我把這傢伙引開,你最好TMD給我搞快找到那個蠢標本!」
陸離會意,立刻閃身躲藏進最近兩個標本櫃的中間。何子風抬手一刀劃破了管理員的衣服,在它胸前開出巨大的刀口,暗黃色的膿液隨即從傷口噴湧出來。「真噁心!」他怪笑著,一個翻身靈活地跳出了前門。
多次被刺傷的怪物惱羞成怒,巨大的身軀鑽過小小的門,追著那猖狂的笑聲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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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同樣咬牙切齒的還有賀飛行。
「啊?但是賀先生,」陳霸淵撓了撓頭,「是您也建議讓我走前面的。而且剛剛雖然我們躲躲閃閃,但也沒出什麼大意外……」
「廢話!那是因為它們根本不去追你啊!」賀飛行很想哭,「對不起我錯了好吧!我不該讓你走前頭的!你一個勁兒往前面莽,結果遭殃的還是我!」
天殺的,他現在確實相信了陳霸淵看不見鬼了。而更離譜的是——鬼也看不見他!
這跟開掛有什麼區別!掛逼全都不得好死!
「跟你一組的人簡直是倒大霉!容我問一個問題,你老實告訴我:上一局和你組隊的隊友活下來了嗎?」賀飛行心中悲哀:他遺書的腹稿已經越來越完備了。
「那個,說實話——我不知道。」陳霸淵尷尬地撓撓頭。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賀飛行奇怪地問,「你不會拋下人家自己跑了吧?」
「不是的!我絕不會幹這種缺德的事!」他激動地說,沒注意到最擅長扭頭就跑的賀飛行聽到這兒忍不住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因為——那個隊友壓根就沒來!」
「沒來?」賀飛行大為驚訝。
陳霸淵點點頭:「我的怪談是到一間教室里去找一個特殊的筆袋。我一直在教室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發現有人過來。最後怕時間不夠了,我實在沒辦法就一個人進去了。」
他又撓撓頭:「說實話挺不容易的。這次沒有其他玩家在,我又看不到鬼,也不知道有啥提示,所以只能在每個抽屜和柜子里都一通亂找,馬上就要時間截止了才提示我通關。可是嚇死人了!」
額……這倒也確實是一個煩惱。
怎麼會這樣?難道在怪談的場所之外,這個和他配對的玩家就出事了?
忽然,賀飛行想起了什麼,臉色一變:「等等,你的那個隊友——不會是叫茶梨吧?」
陳霸淵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賀先生您真是神了!您是怎麼知道的?」
賀飛行心裡一涼——她真的是……
他重重咽下一口唾液:「不是她沒有來,而是你看不見她。」
「什麼意思?」陳霸淵皺眉,隨即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嚇得臉色發白,「她,她難道,她——變成鬼了?但她不是玩家嗎?」
賀飛行搖頭示意他不知道。玩家裡真的混進了鬼?話題終止在了兩人不安的沉默中。
「時間不多了,我們先繼續遊戲吧。」賀飛行還是懷著悲涼的心情說出了這句話,「換我走在前面。」
陳霸淵沒有反對,配合地走在後面。在賀飛行的視線盲區,他微不可察地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
兩人終於來到了四樓。長長的漆黑走廊從腳下延伸向前,而與前幾個樓層的全然漆黑不同,走廊中部靠後的一間寢室門上的窗戶透著橘黃色的燈光,正是在樓下就能看見的亮燈的房間。只是這暖黃的燈光非但沒給人安心的感覺,反而呈現出詭異的割裂感……
賀飛行心裡打鼓,終究還是邁步走了過去。他心裡忌憚著之前遇到的那些鬼,借著微弱的光源在黑暗裡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了陳霸淵剛剛說過的話。是啊——為什麼那些鬼只是追趕自己,卻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的威脅呢?就好像它們的目的只是恐嚇他,追著他到處亂跑一樣。
為什麼要這麼做?
疑問還完全沒有頭緒,他腳下已經走到了那透著光的門前。賀飛行心裡嘆息:如果是陸離的話,此刻大概已經開始提出聽上去詭異但又格外靠譜的解釋了吧。可他並沒有陸離那樣神奇跳脫的思維——說實話,作為一個正常思維的活人,他到底是怎麼想出那些答案的?
就好像,陸離知道鬼會怎麼思考一樣。
賀飛行搖搖頭:不想這些了。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鼓起勇氣進去看看再說。不要怕!想想陸哥在第一次遊戲裡說的——試膽大會裡,有勇氣的人就是贏家!
他一邊自我洗腦,一邊猛地推開了門。
引入眼帘的是一間尋常的學生寢室。四個上床下桌的雙層床位靠著牆相對而立,其餘能夠利用的空間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只在中間留下一點落腳的地方。
賀飛行一陣恍惚。預想之中可怖的畫面沒有出現,入眼的場景相反帶著濃厚的少年生活氣息,讓他的腦中忍不住出現了自己學生時代的畫面。
那橙黃色的燈光是從靠著左邊牆壁的靠里的床位上鋪發出的。四個床位的上鋪都被不透光的蚊帳拉上遮擋著,而那個床上的蚊帳卻被罩在其中的燈光透照得略微透明。白色的蚊帳整個泛著橙黃的光,而從外面看上去——床上是一團黑色的陰影。
就像,有什麼人正躺在床上。
回憶的滄桑感瞬間消失,賀飛行心臟開始狂跳。來了!
他嗓子發乾地回頭問陳霸淵:「喂,你看得見床上的東西嗎?」
沒想到陳霸淵臉上也滿是畏懼的神色:「賀先生……那上面是睡了個人嗎?」
他看得見!
那不是鬼?難道真的是個人?可是出現在遊戲裡的除玩家之外的人……
是屍體?
「我靠。」賀飛行越想越怕,忍不住罵了一聲。
他轉過頭來面對著陳霸淵,露出了這輩子最真誠的表情:「要不你上去看看?」
陳霸淵一驚,連連搖頭:「賀先生,我感覺不妙啊!我,我膽子真的很小的!」
「你想啊,鬼又看不到你,也不會傷害你,那你在這個遊戲裡不就是無敵嗎?」賀飛行真誠地勸道,「你不去的話我更不敢去,時間到了我們都得一起完蛋!」
先前的經歷讓賀飛行這一無敵的論斷顯得格外可靠,似乎被這個想法打動,陳霸淵臉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勇敢表情:「那,我就去看看。」
通向上鋪的是一個左右兩張相鄰的床共用的梯子,和床板一樣是鐵質的。梯子的寬度對於一個成年男子略顯侷促,陳霸淵抬腳踏上去,雙手緊抓兩邊豎直的鐵桿往上爬。黃色的光源近在咫尺,而那窗簾之下會有什麼呢?
他雙眼緊盯著那透光的蚊帳,向上爬了一半就停在了原地。這個高度剛好能夠到帘子,他一手握緊鐵桿,只覺得手心因為緊張而滿是汗水,握著鐵桿的地方濕潤得發滑。在原地心理建設了幾秒,他伸出另一隻手,撩開了下垂的蚊帳帘子!
那團從外面看見的黑影是——一團散開擺放成一條的被子。就在被子的旁邊,隨意傾倒放著一盞正亮著光的檯燈。
呼……他長舒一口氣。
「怎麼樣?」賀飛行在下面踮腳抬頭努力望著,卻難以看清床上的情況。
「什麼都沒有,那個黑影只是一團被子而已。」陳霸淵回答。
只是一團被子?賀飛行皺起眉頭,然後露出恍然的表情激動地說:「我知道了!」
有答案了嗎?陳霸淵心裡一喜:「賀先生,答案是什麼?」
賀飛行信心滿滿地說:「室友奇怪的原因就是——他是一團被子!由於室友太懶長期不喜歡疊被子,導致『我』誤認為他一直一動不動在睡覺!」
此話一出,四下一片靜寂。
過了整整半分鐘,陳霸淵微弱的聲音響起:「那個,賀先生……我的手機並沒有通關提示……」
見賀飛行沒有回音,他繼續小心翼翼地說:「可能是差一點細節?我覺得方向很……值得嘗試?」
夠了,不要再安慰我了,當我什麼也沒說過!賀飛行心情悲涼。
「那個,賀先生……」陳霸淵小聲地開口。
「我知道了,這個話題讓他過去好嗎!」
「不是的,有點不對勁……」陳霸淵的聲音刻意降低成耳語的音量,聲線止不住有點發顫。
賀飛行猛地抬頭。陳霸淵還一動不動站在原來的位置上,視線卻沒有落在眼前的床鋪。他雙眼直直地對準旁邊相鄰床位的上鋪,壓低聲音再次開口:
「賀先生,我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這四個上鋪的蚊帳帘子都是拉上的對吧?」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這不尋常的沉默讓他心裡發慌,他轉頭過去看站在地上的賀飛行:「賀先生?」
看清賀飛行臉上的神情後,他疑問的聲音噎在了喉嚨里——
雖然從未親眼見到鬼,但他曾無數次在其他玩家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那樣的極致恐懼而絕望的神情——就像面前就是地獄。
在賀飛行的視角里,相鄰上鋪的蚊帳帘子被一直血淋淋的手拉開。那手的骨骼被巨力扭曲成奇怪的角度,白森森的骨頭斷面從血肉里伸出。而那撩開的帘子里是失去光線的無法見物的漆黑,從裡面探出了一張……滿是血污的臉。
那血跡斑斑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雙眼直勾勾地和地上仰著頭的賀飛行對視。
陳霸淵回頭時,他的餘光也捕捉到了對面兩張床上鋪的情景。無一例外,那些原本下垂的蚊帳帘子都在不知何時被拉開,露出和旁邊的床鋪一模一樣的空隙。
三張血污模糊的臉,從帘子里露出來,居高臨下面向著地上的賀飛行。
那並非感覺,此刻他面對的——就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