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共同對敵」

  他們正對的樓梯上，一個身穿白色睡衣的少年，手抱膝蓋蜷縮著坐在那裡。他的雙腿團起在胸前，兩隻紙一樣慘白的雙手環抱著膝蓋，而腦袋則低垂於兩腿之間。在這樣的姿勢下，賀飛行只能看見他的頭頂。

  少年一頭黑髮成簇地黏在一起，似乎被淋濕了。

  賀飛行險些握不住手上的電筒，拼盡全力才沒有發出叫喊。可是他馬上就傻眼了——陳霸淵竟然真的像完全沒看見一樣，抬腿就往那上面走！

  臥槽臥槽臥槽！！他眼睜睜看著陳霸淵步速不變地向上邁步，很快就要踩到那個坐在那裡的鬼！

  「停！不許動！stop！！」極度的驚駭之下，賀飛行脫口而出。陳霸淵怪異地回頭——而同時他看見，面前蜷坐著的少年將埋在膝蓋之間的腦袋抬了起來。

  賀飛行倒吸一口冷氣。

  少年的腦袋從頭頂看上去只是濕乎乎一片的腦袋，從正面看則下凹出一個詭異的圓洞。汩汩的鮮血，從它的頭頂冒出來，粘膩在一頭的黑髮上……

  它的臉上帶著詭異的表情，睜大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衝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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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多次驚嚇的磨鍊之下，這次賀飛行腳上和嘴裡的反應只慢了半拍。他一把扯住陳霸淵的胳膊轉身就跑：「快跑啊啊啊啊啊——！！「

  急促的奔逃腳步引起狹窄走廊四壁隆隆的回聲，一時間就像有無數看不見的怪物追趕在身後。陳霸淵被嚇得臉色慘白，尖叫起來：「啊啊啊啊救命！！」

  他這一嗓子又在過道里放大，震得賀飛行耳膜發疼，驚悚之下更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本來就跑速超人的他幾乎是瞬間就飛到了走廊對面的盡頭，收不住力地撞到了對面的牆上。

  他不敢怠慢地立刻轉身面對剛穿過的走廊。漆黑的走廊中央還是那個幽綠的告示牌——一個鬼影都沒有。

  他牙關打顫地扯住氣喘吁吁的陳霸淵：「它，它有……它追上來了嗎？」

  「呼，呼哈……哈啊……我，我不知道啊……」陳霸淵哭喪著臉看著他，「那裡……呼……剛剛有東西在追我們？」

  賀飛行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喊救命的嗎？」

  陳霸淵也瞪大了眼睛：「我那不是看見您在逃跑嗎？」

  賀飛行崩潰了：「你TM瞎喊什麼啊！我還以為它追上來了呢！它根本來都沒來，我跑那麼快幹啥！」

  陳霸淵也很崩潰：「賀先生，我告訴過您的，我真的看不見鬼！您突然轉身就跑，我又不知道出啥事了，很嚇人的！」

  「你真看不見？」

  「我真看不見！」

  兩人沉默了幾秒。賀飛行苦笑著說：「行，沒事。至少我們發現了這邊也有個樓梯。咱繼續往上走吧。」

  陳霸淵慢慢平復了呼吸，再次走到了前面。這次的樓梯上沒再出現什麼鬼怪，賀飛行稍微鬆了口氣，提心弔膽地往上走。

  走到二樓的平台，他的手電筒掃過長長的過道……這一眼，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二樓的中央，也有著一個幽綠色的疏散通道告示牌。而就在那懸掛著的牌子的正下方——一個關節扭曲的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慘白的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長投射在走廊對面盡頭的白牆上。那人低垂著腦袋，身上穿著一件沾滿鮮血的校服。而他的左腳膝蓋向後扭轉，右腳腳踝則旋轉了一圈得錯位。那雙手的關節則是各自逆向著扭曲——像被擺放出離奇形狀的木偶人，被天花板上看不見的線吊在走廊的正中間……

  就在它被白光掃到的瞬間，木偶一樣的鬼怪慢慢抬起了它的頭……

  等！一！下！我不想再和你們對視了啊！！

  賀飛行猛地移開了電筒光，卻見身前的陳霸淵依舊毫無察覺地往上走。賀飛行心跳如鼓，忽然心生一計：是不是只要假裝和這個傢伙一樣看不見，就不會被鬼發現了？

  想到這裡，他強迫自己不側頭去看走廊的情況。要和前面這個傢伙一樣裝作看不見……

  「咦？」陳霸淵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不見賀飛行目眥欲裂的表情，他自然地轉頭看向二樓的走廊。

  白光照亮了他眼中空蕩蕩的走廊。他困惑地自言自語：「奇怪，我明明聽見有什麼聲音……賀先生，你聽見了嗎？賀先生？」

  他的身後，賀飛行看著那鬼拖著嚴重扭轉骨折的腳掌一點點靠近，臉色白得跟鬼不分伯仲。

  那鬼臉上掛著和前兩個如出一轍的詭異微笑，流著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恐怖的畫面衝擊讓賀飛行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抓住陳霸淵的胳膊跳到他的身後：「你光盯著我幹嘛啊盯他去啊！」

  陳霸淵被這一舉動嚇得不輕，立刻想要掙扎。可甚至比他掙脫賀飛行雙手的時間更快地，那鬼向側邊彎腰，全身骨骼發出扭轉的咯咯怪響。它從陳霸淵的身側探出頭來——繞過他，一雙惡意的眼睛再次盯住了賀飛行。

  賀飛行再也受不了了。他再次採取了他最為熟悉的本能反應——轉身就跑。

  「這不公平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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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晨走出了半開的教室門。她的手電筒早在進入遊戲時就離奇得無法使用，因此，她現在正站著的過道嚴重缺乏光照，只能藉助天幕的光線獲取一點朦朧的視線。過道的一側是開著教室門的牆，另一側則是開放的室外，唯有一個不算高的鐵欄杆阻隔。

  黑壓壓的天空無月，那城市的光污染下略微泛紅的夜幕給周圍提供著微不足道的光線。微弱的能見範圍內，蘇念晨極力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環境。

  長長的過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就像那時的晚自習上課時……

  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裡出現，這層樓教室的光忽地同時亮起。和思緒同頻的突發異變把她嚇了一跳，全神戒備地看著那一排從窗戶中透出的白色燈光。

  這場景……完全還原了那時晚自習教學樓的景象！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開口：「江白霧，你在哪裡？」

  她注意到，薄薄的霧氣已經開始在校園內的各處氤氳開來，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慢慢擴散。不可以……必須要儘快找到它！

  「江白霧，你在哪裡？」她又重複一遍，盡力減少聲音里的顫動。

  咚……

  過道盡頭連接樓梯的地方傳來一聲輕響。她全神貫注的頭腦立刻捕捉到了這一響動，沒有猶豫地向著響動發出的地方快步走去。

  咚……咚咚……

  輕微的響動還在有節奏地繼續，隨著她的靠近逐漸變大。她走到了樓梯口——

  只見一個黑色的球形東西，正一下一下撞擊著牆角。在無光的室內看不清楚那東西的模樣，只能隱約看見一個直徑十餘厘米的球形輪廓。

  咚咚……咚咚……

  四下一個人影也沒有，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蘇念晨握緊了指尖的符紙，腳下不停。對未知的恐懼，從來不是讓她止步的理由。

  咚咚……咚咚……咚咚……

  球形的東西。

  那東西終於來到了她的腳下，她微微吸氣，彎腰去看——

  在她看清模樣的同時，那東西停止了運動：那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棕色籃球。

  籃球靜止地躺在地上，仿佛剛剛的無人自動只是她的錯覺。

  蘇念晨壯著膽子把它撿起來。靠著黑暗下微弱的視覺，她依稀認出了上面用馬克筆書寫的漢字：【江白霧&蘇念晨 friends】

  她的呼吸一滯，思緒脫離控制地映射出記憶的片段：

  「你沒帶籃球嗎？」扎著高馬尾的女孩背對著陽光，彎著眼睛笑得燦爛，「真蠢，不過我的借你用好了。」

  同樣清脆的聲音驚訝地說：「原來你沒有籃球？沒關係，反正我倆體育課不在一起，以後共用就好啦！」

  「有什麼不可以，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不要這麼孤僻嘛……」

  夠了。她猛地打斷自己的回憶，脫口而出：「我們並不是朋友。」

  咯咯咯……仿佛聽見了她這句話，少女清脆的笑聲忽然在寂靜的樓梯上響起，緊接著是一陣奔跑下樓的急促腳步聲。蘇念晨很快掩飾掉瞬間的失神，立刻向著樓下追過去。

  籃球……是想帶我去操場嗎？

  等著吧，不管躲在哪裡，我一定會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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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本室內，管理員打著手電筒勻速挨個做著檢查，就像在進行再常規不過的例行工作。

  ——如果忽略現在是半夜的事實的話。

  它似乎對這檢查工作極為熟練，很快就要檢查完第一個架子上的全部標本了。陸離飛速向著架子的方向瞟一眼：沒錯，按照標本的擺放方向，此刻那個管理員應該是背對著他的。

  確認了這一點，他立刻側身從架子的側面穿過，向光源的方向靠近。他控制著降低落步的聲音：這是一個冒險的舉動，但留在原地也不明智。管理員總會檢查到最後的架子來，如果待在那裡，到時候他就是死路一條。

  想要不被發現地移動位置，現在是最佳的時機。

  很快，他就走過了三個架子。就在他想要繼續邁步的時候，手電筒光突然轉向！

  白色的光柱橫掃過一百八十度，停在向著前牆的方向。光線掃過的地方——並沒有人影。

  察覺到那光束掃來，陸離立刻全速下蹲，躲在了第三個架子側面的角落黑暗裡。

  電筒光停止了一會兒，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又慢慢轉了回去。管理員完成了第一個架子的檢查，邁步的聲音隨即響起。它離開了前兩個架子之間的間隙，走進了第二和第三架子之間。

  陸離屏息蹲在原地，豎耳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管理員再次從左往右開始檢查——就在離他非常近的位置。

  它依然是背對他的。就是現在！必須抓住機會向左移動到架子的另一側去！

  陸離立刻採取了行動。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腳下向左邁步，在第三第四架子之間的間隙里開始移動……

  忽然，他猛地停在原地，極速縮回了剛邁出觸地的腳！

  咚！尖利的刀刃狠狠扎在他後縮之間落腳的地方，同時，他借著管理員手中的光看見了身前的人。

  何子風就躲在第三第四架子之間！他的手中握著刀，正歪著腦袋沖他笑著。

  這一聲響動明顯驚動了管理員，它手中的電筒光猛地掃射過來——來不及了！陸離瞬間暴露在了光線之中！

  同時，他的餘光看見了拿著手電筒的管理員。

  儘管對鬼的樣貌沒抱什麼過高的期望，但這一眼還是帶來了意料之外的視覺衝擊。這位管理員身穿一件棕綠色的制服，身材魁梧強壯，近乎有兩米的身高。而它並沒有多麼面目全非的可怖樣貌，恰恰相反——

  它沒有腦袋。

  驚悚的一幕沒有在眼前停留太久。這幾個月跟著嚴冬的鍛鍊讓他的身體靈活度和反應力大大提高，以致於在短短一秒內，他就立刻採取了下一步動作。

  何子風正仰著頭露出猙獰的笑，忽然臉上表情一變。他猛地向後躺倒，一個後滾翻滾出半米。

  同時，陸離的榔頭揮過了他之前的位置，狠狠撞在旁邊的標本架子上。

  「噼啪！」巨大的響動發出！第四個架子上第三排的兩個玻璃標本箱在榔頭的衝擊下掉落，發出震耳的碎裂聲。標本液從破碎的玻璃間湧出，刺鼻的氣味瞬間充滿了整個室內。

  「你幹什麼！」何子風掙扎著起身，大驚失色。

  他剛剛故意挑這個狹小的間隙出手，就是為了限制陸離武器的使用。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榔頭這樣大範圍的武器定然不便施展，他斷定為了減少進一步暴露，陸離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逃跑，進而幫他把怪物引開。可沒想到前半段進展順利的情況之下，這個陸離居然不怕死地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這是打算和他同歸於盡！

  陸離勾起了嘴角：「不好意思，咱們可是好隊友啊——隊友，就是要共同對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