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算

  他快要被嚇瘋，只能不停地在心裡默念：

  不能出聲，不要出聲！對了，那怪物沒有眼睛，它們看不見東西！只要不出聲，他就是安全的！

  兩個小孩檢查完床，又在窗下搜尋了一會兒。然後，它們向一邊走去，離開了他能看見的範圍。

  走了嗎？

  下一秒，他只覺得櫃內猝然一黑，櫃門的縫隙似乎被什麼擋住了。

  是什麼……停在了柜子外面？

  隨即，衣櫃門被猛地拉開！

  兩個小孩手拉手站在他的面前，向上仰起的臉上，四個黑洞洞的眼眶對著他。

  「聽、見、了。」稚嫩的童音帶著笑意說，兩隻手同時指著他的胸口，是死神下了宣判。

  巨大的恐懼之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怎麼可能……為什麼？我明明什麼聲音也沒發出啊……

  

  腦袋落地前的最後一秒，他才終於明白了：

  他發出的聲音——是胸腔里過快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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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蘇念晨見到的光頭男和他的夥伴，此刻正藏在三樓的廁所隔間。

  廁所里髒亂噁心、氣味難聞，此刻他們兩人擠在同一個狹小的隔間裡，顯得頗為狼狽，再沒有一開始的統率的威風。光頭的夥伴正緊張地扯著自己的上衣，顫抖著靠在門邊。廁所里的味道熏得他頭疼，他轉頭似乎想要對光頭說點什麼，就被後者警告地瞪視回去。

  光頭面露凶光，狠狠地對他做口型：給老子閉嘴！

  夥伴瑟縮了一下，沒敢說話。

  真是糟透了，這到底是什麼鬼遊戲！他在心裡哀鳴。

  光頭名叫李強，跟著他的這個夥伴叫做小七。容城並不是個大地方，即便這幾年有所發展，也不過勉強算得上個二線城市。李強的祖輩本是容城外還要再郊縣地區的人，靠著做小本生意發了點財，這才帶著全家紮根容城。而李強的父親雖然翻身做了城裡人，可骨子裡卻還是地痞流氓的脾氣。城裡競爭大，家傳的生意並不好做，他便乾脆憑著一身恃強凌弱的脾氣和蠻橫的體格，轉行做了給高利貸討利息的打手。

  有了兒子以後，他決心要讓兒子真的躋身上流，從小送去讀書上學，也教了他不少知書達理的東西。可是隨著李強一天天長大，他的脾氣似乎是隨了李家祖傳，竟比他爹還要粗橫不少，學習上的事情更是一竅不通。他爸本就不是什麼良民，很快也就接受了兒子的性子，乾脆讓兒子頂了自己的位，自家干起高利貸的生意來。

  李家父子兩代這麼幹下來，也做成了一方的惡霸。燒殺搶掠的事情，多少也做過那麼一點。本來，李強的日子風風火火，也算順利滋潤——直到他收到那詭異的遊戲簡訊。

  他原本是不想放在心上的。可是他雖受過教育，本質上還是鄉野之人的思維，對這種鬼神的事情更是心底里相信的。因此，自從看到遊戲裡特等獎的提示，他就拿定了主意：如果這遊戲真的像傳說中那麼邪門，他就立刻把這叫做陸離的傢伙殺了，用特等獎的獎勵逃脫這飛來橫禍！

  按照小七給的建議，他發布了論壇，在全城尋找這個陸離。雖然帖子很快就不知道被誰舉報封禁了，但他也確實得到了很幾張可能的照片。

  可是現在！這個叫陸離的傢伙還沒找到，自己竟然還很可能會死掉！

  剛剛的第一輪遊戲中，他就選擇了躲在廁所里。由於廁所隔間的門可以上鎖，他只聽見外面的怪物用手一下一下抓撓著門板，卻沒辦法進來。雖然沒被發現，可是從門板下方的空隙里，他清楚地看見了怪物可怖的樣貌——那是鬼！真正的鬼！

  等出來看見被發現玩家的死狀時，他更是幾乎喪失理智：這個遊戲，是真的會死人！

  此刻，他靠在廁所隔間的牆壁上，面色陰沉。他盯著那鎖住的門——希望他們也能撐過這一輪……

  小孩的笑聲由遠及近，從廁所門口傳來。

  壞了！有鬼進來了！

  他猛地打了一個寒戰。而身邊的小七也聽到了動靜，抖得比他還更厲害。

  蠢貨！可千萬別弄出什麼動靜來害了他！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門口走了進來。緊接著，他聽到最左邊隔間的門被敲響。

  「你好。」清脆的童聲響起，「請問有人在裡面嗎？」

  回答它的是一片寂靜。隔間裡的兩個人發著抖，大氣也不敢出。

  見沒人回應，它又敲響了左數第二個隔間：「你好，請問有人在裡面嗎？」

  又是沉寂。

  接下來的兩個隔間，它都如法炮製地敲門詢問。緊接著下一個，就是二人藏身的地方了。

  李強緊張地盯著隔間的門。「咚咚」——魔鬼般的敲門聲響起。

  「你們好，請問有人在裡面嗎？」

  小七害怕的抱頭閉著眼睛，心裡一遍遍默念著：不出聲就不會被發現，不出聲就不會被發現……

  可是他沒有注意到，聽見小孩話語的一瞬間，李強的臉血色全無。

  它剛剛說……你們？

  隔間的光線突然一暗。只見隔間們下方的縫隙里，出現了兩個黑乎乎的血洞：

  「你們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本正靠在門上緊閉著眼的小七突然感到背後的支撐一空。他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把自己向後推去。直到失去平衡向後摔倒，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李強——！」他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叫，瞪大眼睛看著那把他推出去的男人。

  可是李強沒有猶豫。把小七推出去後，他又迅速地鎖上了門。

  門外，血肉撕扯的聲音伴隨著毛骨悚然的尖叫，響徹了死寂一片的房子。

  「啊！！救命！！啊——！！」

  隔間裡的李強捂著自己的嘴，忍著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靠著鬼殺死小七爭取的這段時間，他一定要熬到這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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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抓人的環節，還剩最後三分鐘。

  蘇念晨靜靜地站在樓梯下方的陰影里——她知道，鬼就在她頭頂的樓梯上。

  她藏身的位置導致自己視線受阻，為此，她拿出了特意帶來的備用機，在一樓樓梯的盡頭設置了一個錄像。拍攝到的畫面，直接轉播到她的手機上。

  錄像的位置剛好能拍到樓梯上的光景。於是她看到——樓梯上，正站著一隻鬼。

  一個被挖掉眼睛和器官的小女孩站在樓梯的頂端，正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她飛快地思考著：從剛剛時不時的慘叫看出，有不少玩家都被發現了。這些小孩模樣的鬼應當沒有視力，但是聽力肯定是超乎尋常的敏銳——問題就在於，她不能確定敏銳到了哪種程度。

  繼續躲著會被發現嗎？應該就這樣站著不動，還是立刻轉移？

  小女孩已經走到樓梯的一半了。時間不允許她繼續猶豫，她決定聽從直覺，從這裡離開。

  她正要邁開腳步——忽然，她感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不詳預感。

  似乎有某種窺探的惡意的目光，盯住了她！

  她還沒來得及尋找這窺視的來源——只聽「叮噹！！」一聲清脆的聲響，猛地在她身前響起！

  蘇念晨臉色一變——那是一把尖利的刀，從上方的樓梯落下來，正好摔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她向上抬頭：在樓道階梯的縫隙里，她看見在大概三樓的位置，一個玩家正低頭俯視著她。他似乎穿著一件古怪的藍色睡衣，那張瘦削的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和毫不掩飾惡意的眼神。

  蘇念晨腦子嗡得一聲：他是故意扔下那把刀的……

  樓梯上的小女孩本來只是慢慢地走著，聽到這猝然的聲響，它的喉嚨里立刻爆發出尖銳的笑聲。它以極快的速度跑下了那半截樓梯，轉瞬就來到了蘇念晨的面前！

  一瞬間，蘇念晨全身僵硬。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出去的路被堵死了，來不及了！

  小女孩獰笑著的臉就要向她撲過來——

  突然，那張臉在巨力的作用下形變，連帶著它的整個身子，向著一旁歪倒！

  震撼之中，她聽見陸離的聲音：「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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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是在兩分鐘前被發現的。

  他本來靜靠著外牆站著。四周一片寂靜，十來分鐘都沒有動靜，他幾乎快要認定，鬼是不會找到房子外面來的。

  可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一陣陰寒忽然從腦袋旁邊傳來。他向窗口的方向側頭——便對上了一雙沒有眼球的眼眶。

  好吧，看來並不是每次都能賭對的。陸離毫不猶豫轉身就跑，一邊心想。

  小孩鬼追著陸離出來，繞著房子跑了半圈。他注意到，雖然體型上是小孩，但是這鬼似乎因為器官的缺失體重很輕，移動的速度一點不慢。再這樣跑下去，還沒等完全繞房子一周，他就會被追上。

  於是快跑到正門時，他使出全力加快了速度，和身後的小孩拉開了距離。同時，他改變了路線，轉而向著房子裡面跑去。

  他本打算利用障礙物躲避，延緩鬼的行動的。可是剛跑到樓梯間附近，就聽見「叮噹」一聲脆響傳來。他轉過頭，恰好看見蘇念晨被鬼圍住的一幕。

  他沒有猶豫，三兩步跑上前。在鬼將要撲過去的時候，他舉起手中的榔頭，狠狠對著鬼的腦袋一錘！

  之前在學校宿舍的經歷告訴他：鬼是可以被物理傷害的！

  鬼向旁邊倒下。他弄出的動靜已經很大，此刻也再顧不上什麼安靜，對著蘇念晨就喊：「快跑！」

  對方愣了一瞬，便立刻反應過來，跟著他跑到了大廳。

  這麼一耽擱，之前追著陸離的鬼已經進入了大門。不僅如此，那個小女孩被陸離錘倒後，嘴裡的笑聲變成了尖利的憤怒尖叫。它晃著那被榔頭的衝擊砸得凹進去一塊的腦袋，尖叫著也向他們追了過來。

  身後的情況不容樂觀，而更糟糕的是——前方的廚房和雜物間裡也走出了幾個小孩，聽到大廳的響動，都想往這邊聚集過來……

  情況非常不妙！

  陸離握緊了手裡的榔頭。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只能和鬼奮力一搏了！

  「咻——」悠長響亮的口哨聲，突然響起。

  剛從廚房和雜物間走出的鬼聽見響動，紛紛回頭。只見走廊盡頭被陸離破開的窗口裡，閃出了一張容貌美艷的臉。

  茶梨正雙手聚攏放在嘴邊。吹完口哨，她衝著陸離呼喊：「方堂先生，你欠我一個人情！」說完，她轉身消失在窗口。

  這些鬼聽見這樣大的響動，便不再管陸離二人，向著更近的茶梨追了出去。

  這一下倒確實是幫了大忙。前方的包圍被清除，二人便只是帶著後面緊追的兩個惡鬼，在一樓兜圈——

  手機終於發出了震動：

  【時間到。恭喜各位倖存者！】

  隨著提示的發出——就像之前鬼被蘇念晨切斷媒介時一樣，正追著兩人的鬼忽然消失！

  【請各位稍作休息，遊戲第三輪，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