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家醜

  齊王終於止住自己波動起伏的情緒，開始專心描述那天的情形。

  原來，那夜齊王李湛縱馬奔行在大街之上，正是掌燈時分。道路兩旁的商鋪時明時暗燈火不一，有些已經早早地亮起了燈籠，有些節前商鋪因為街上行人零落、買賣稀少而遲遲未點上門頭燈。

  李湛奔行到延康坊時，因為萬花樓已在眼前，所以道路瞬間乍明，一片艷紅晃得人眼看不清道路。

  李湛雖然飲酒不少，但頭腦卻一片清明。他輕輕拉了拉戰馬的韁繩，讓奔馬的速度降了下來。華燈初上正是恩客獵艷的時候，萬花樓自是這皇城內數一數二的大場子，所以人數定也少不了，保不齊哪個醉鬼忽然闖了出來，這大馬蹄子一踩下去，可是了不得。

  李湛心中剛剛想罷，就見黑影一閃，還真有個不要命的主，抱頭沖在了他的馬蹄之下。李湛久經戰陣自是控馬如神，馬韁奮然一拉，戰馬已是人力而起。

  那黑影竟就地一滾，滾到了李湛的馬腹之下。緊接著就有旁人高喊：「有人縱馬踩死人啦！有人縱馬踩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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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四下里的店鋪紛紛探出好奇瞧熱鬧的腦袋，就連萬花樓的恩客們，也都放下懷裡的姑娘從窗戶探出了頭。

  自古妓院就是三教九流上至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的匯聚之地。說來也巧，不知哪個窗口，竟輕聲嘀咕了一句：「縱馬者，那不是齊王嗎！」

  一瞬間，齊王李湛縱馬踩死人的議論，傳遍了整個皇城的街頭巷尾。

  「踩死之人，王爺是如何確定並非溫子恆？」阿弘沉思片刻，謹慎地問道。

  「什麼溫子恆！那人就沒死！」齊王李湛雙眼一瞪憤聲嚷道。

  「沒死？」

  「不錯！那黑衣人在夜光下雖看不清人形，但老夫這雙眼睛是什麼？久經夜戰的火眼金睛！他那一滾正是躲避老夫戰馬下踏的前蹄！」

  「躲避？」阿弘一愣，心想：「人在危急時刻應該嚇呆了，怎麼還懂得躲避，不太符合常理。」

  「不錯，要不是老夫控馬技術一流，估計那人早死在馬蹄之下了！」說到這裡，齊王李湛臉上竟顯露出無限的得意之色。

  「這究竟是故意躲避，還是王爺控馬的原因？」阿弘無奈地搖了搖頭，故意沉了沉聲音繼續問道：「你確定他是滾離了戰馬的鐵蹄？」

  「當然，不滾離、一蹄不踩爆他！不過這黑衣人確實膽識過人，那麼昏暗的環境，竟敢險中求生滾到馬腹之下，不過估計也嚇破膽了！」齊王李湛竟得意地舉起酒杯悶了一口。

  「何以見得嚇破了膽！」阿弘一臉的無奈，索性直來直去。

  「眼睛啊！眼睛可是欺騙不了人，他滾到馬腹之下的一瞬間，正好與老夫對上了一眼，就當時，他那眼中已滿是驚懼恐慌！再讓老夫看到，一樣一眼認出！這就是過目不忘！」

  「好吧！王爺厲害！」阿弘徹底被逍遙王的語序和腦迴路打敗，心中無奈地想道：「如果真是溫子恆，那一眼已是永別，再想見他，你可能也得去那個世界了！」

  阿弘聽著旁邊齊王李湛吧嗒吧嗒的嚼菜聲，和滋遛滋遛的飲酒聲，竟一時不知該問些什麼。

  忽然，阿弘看著李湛手裡的酒杯，想起他曾說騎馬狂奔前飲酒之事。

  阿弘瞬間有了一個新的突破點，他逕自坐下也端起了一杯小酒，笑著向齊王李湛問道：「王爺和誰飲得女兒紅啊？」

  「小芳！」

  「小芳？」阿弘一楞，不知齊王李湛嘴裡這個簡短的名字代表是誰，他也不好意思過多的詢問，只能舉杯愣在那裡。

  「就是本王新納不久的小妾，曾經眠香樓的頭牌歌伶，不過……哎……」說著，齊王李湛逕自長嘆一聲，一杯酒仰頭悶了進去。

  原本還憂心忡忡的阿弘，聽聞逍遙王的嘆息，竟忽然有了一絲心動，他總覺的李湛這裡一定有其它的原因，只是他還沒有說出來而已，想到這裡阿弘向前靠了靠輕聲追問道：「王爺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齊王側頭悲戚地看向阿弘，重重的一掌拍在他的肩上，激動地低聲說道：「啥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家門不幸啊！家醜啊……」

  「這……」阿弘一陣茫然：「看來我還是不問的好，如此一來不知如何繼續了。」

  「嗯！這女人不貞啊！」逍遙王眼含熱淚用力地點了點頭，悲聲說道：「本王被綠了！」

  「……」阿弘無奈的低下頭，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知如何開口言語。

  「這個無恥的女人，竟一邊陪我飲酒，一邊在旁側的房間與那星官行苟且之事！」

  「星官？」

  「本王那好女兒千挑萬選的姑爺！」

  「……」阿弘心亂如麻，輕輕拍了拍齊王的肩膀。

  齊王竟一頭扎進了阿弘的懷裡，老淚縱橫、聲淚涕下：「所以本王才會縱馬狂奔呀！」

  「王爺為何去了延康坊？」

  「追星官！」

  「原來如此！」阿弘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已是打定主意：無論想與不想，這個小芳今日是一定要見一下的了。

  柴房內，一名年輕的女子蜷縮在稻草之上，鬟鬢雜亂臉色慘白，但一雙光亮的晶眸卻顯露出她曾經的美艷神采。衣衫雖是破敗不整，但依舊難掩身材的曼妙玲瓏。

  她抬頭看向阿弘的那一刻。阿弘雙目微跳、渾身一震，竟有一股熟悉至極的感覺浮現：「在哪裡見過呢？」

  「閣下是諸葛大人？」小芳迎著阿弘的目光，冷冷的問道。

  「正是！」阿弘迎著她那冰寒的目光，雙眼一瞬不瞬，沒對視片刻小芳便敗下陣來，慢慢地低下了頭。

  沉默片刻，小芳卻率先開了口。

  「奴家是被強迫的，一個弱女子遭此橫難，竟無一人相信！」

  「那為何你不呼救？齊王王就在旁側！」

  「哼~」小芳冷笑一聲，撇了撇嘴輕蔑地說道：「大盛萬民皆說諸葛大人是為第一神探，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竟問出這等平庸的問題！」

  阿弘笑了笑並未生氣，他向前走了兩步，更加靠近小芳之後柔聲問道：「姑娘是哪裡人士？」

  「大人應叫奴家夫人！往日奴家為眠香樓的歌伶，大人可稱姑娘。而如今，奴家已納入齊王王府，王爺一日不休妾身，奴家便一日稱夫人！」

  「是！本官唐突……請問夫人祖上哪裡？」

  「潘州。」

  「潘州？」阿弘想了想，心中暗暗記下潘州這個地名，繼續問道：「聽說夫人學藝是在揚州？」

  「不錯！揚州蒼梧郡，學得迴旋胡舞和胡笳十八拍，師從妙音子學得盛朝大曲一十二首，婉約小曲九首，還學會了一身伺候男人的本事！諸葛大人可還有其它問題想問？」小芳倔強的雙眸，似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