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考驗（二）

  「你們給我站住！」

  牛天生再也顧不得禮儀，大吼著衝到了中途，攔住了族人們。

  好在牛天生在蠻牛莊有著絕對的威嚴，數十名族人雖然心中不解，但還是停止了衝鋒。

  「爹，你這是……」

  牛無畏臉上還帶著沒有散去的怒氣，疑惑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族人們也是如此，十分不解莊主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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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牛莊經歷過明里暗裡不知多少風浪，也曾遭遇強敵，全莊血戰，費勁千辛萬苦終究是站穩了腳跟。

  蠻牛莊牛家第一條族規就是：陪著笑臉做生意，提起斧頭殺外敵。

  牛家，從來不缺血性！

  牛天生臉上肌肉抖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不過用不著他來解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足夠說明情況了。

  轟！

  一黑一黃兩股真元沖天而起，孟岩和王文信一左一右，擋在了孟長生的前面。

  一直趴在婉兒懷裡睡覺的小白也睜開了眼眸，跳到了孟長生的肩膀上，無數劍氣猶如一件鎧甲，包裹住了孟長生整個身軀。

  「布陣！」

  殺氣騰騰的吼聲中，一張滿是利齒的巨大血口浮現在了孟長生的頭頂之上，將他和李月萌二女牢牢的保護在其中。

  「血牙利齒，撕咬天下！」

  凶煞之氣充斥四周，強大的威壓比起孟岩和王文信兩位武聖還要來得恐怖！

  咚！

  牛家其中一名族人渾身發抖，控制不住身體的力道，手一軟，拿在手裡的斧頭掉到了地上。

  沒有人恥笑他，更沒有人責備他。

  因為在場所有的牛家人，都感覺自己就像在洶湧大海上飄蕩的小船，隨時有覆滅的危險！

  他們毫不懷疑，此時稍一妄動，迎接他們的絕對是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莊主要攔住他們。

  有一個詞語叫做「以卵擊石」！

  牛家人不害怕流血，也不害怕犧牲，那是因為這樣做能夠換取族人的平安、家族的富強，死得其所！

  但如果是被毫無反抗力的屠殺，死得一點價值都沒有，任誰都會害怕！

  牛天生轉身朝著孟長生勉強笑了笑，慢慢走了過來，躬下了身子，久久沒有直起，低聲道：「你們還不快快拜見孟公子！」。

  牛無畏愣愣的看著這一切，丁雅卻首先放下了斧頭，嘆息著上前。

  「無畏，帶著族人們行禮吧！」

  她學著公公的樣子朝著孟長生行禮。

  牛無畏雖然有些遲鈍，但卻並不傻，已經反應了過來，大概猜出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蠻牛莊的莊主，他的父親，此時正在前面卑躬屈膝，五年前，這類似的一幕也曾發生過。

  那一次是蠻牛莊無意中得罪了大將李玄風……

  而這一次，想必是自己的兒子，牛大膽得罪了這位孟公子。

  「罷了。」

  牛無畏嘆息一聲，放下手裡的斧頭。

  「你們隨我去拜見孟公子。」

  蠻牛莊的莊主是牛天生，但牛家這一代的族長卻是牛無畏，很多事情上面，族人們還是習慣聽從族長的。

  此時，見族長也走了過去彎下腰杆行禮，牛家人也不再堅持，放下了斧頭，一個接一個的過去行禮。

  慕華郡主隔著人群望著，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牙門直屬天罡大帝管控，與巨大的權利相對應的，是嚴厲的約束。

  牙門共有禁令十八條，其中有一條就是不得濫殺無辜！

  雖說「無辜」有時候並不是被殺之人說了算的，牙衛也沒少干公報私仇、強加罪名的事情，但那些都是偷偷摸摸做下的，見不得光，真要被人找到了證據，少不了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但這個時候，玄州整個牙門，竟然當著她，一位郡主的面，準備向牛家人舉起屠刀！

  這簡直和造反沒有什麼兩樣了！

  「主子……」

  嫣兒悄悄的拉了一下慕華郡主的袖子，低聲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天州吧……」

  看著嫣兒眼裡的驚恐，慕華郡主默然的點了點頭。

  場中靜悄悄的，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一兩聲蠻牛吼叫。

  寒冷刺骨的殺意像一把尖刀懸在牛家人的心頭之上，那種必殺的念頭讓每一個人都不會懷疑，如果剛才他們稍有妄動，對面那些人絕對會把他們滅族！

  沒有人敢說話，也沒有人敢起身。

  他們就這麼一直躬著。

  孟長生微微轉頭，看向了仍舊跪著的，差點引發一場大戰的牛大膽。

  他正看著族人們，眼中有著濃郁的愧疚。

  「現在，你還是要我收回那些話麼？」

  「我……」

  牛大膽有些遲疑，看向了仍舊躬著身子，卻將目光悄悄投射過來的族人們。

  那一雙雙眼睛，透露出了不同的情緒。

  爺爺的乞求，父親的憤怒，母親的寬容，族人們的責怪、擔憂、害怕……

  「我有一個請求。」

  「說吧。」

  牛大膽再次掃視了族人們一眼，尤其是在爺爺和父母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的怒火，我用自己的命來熄滅！請你放過我牛家人！」

  牛家人有些騷亂。

  孟長生點點頭，「我答應你！」

  「謝謝！」

  牛大膽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聽我爹說，三十年前，我們牛家還很窮……」

  「我的爺爺那個時候還是族長，他帶著族人們東奔西走，到處找尋致富強家的路子……」

  「他的修為越來越高，牛家也越來越強盛，但與此同時，他的腰越來越彎，諂笑也越來越多……」

  「他本是一個高傲無比的人啊……」

  牛家人眼中慢慢浮現出傷感，似乎回憶起了曾經的那些苦難，想起了莊主忍受過的屈辱。

  低聲的抽泣響了起來，不光是為莊主，還有即將面臨大禍的牛大膽。

  「大膽……」

  牛天生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眼裡卻有著欣慰。

  「我的爺爺，不是武聖中的恥辱！他是名偉大的強者！」

  牛大膽的眼淚流了下來。

  「所以，請你收回那些話！」

  孟長生眼裡終於出現了笑意，這笑意很快擴散到了面容上。

  「哈哈哈！」

  手一揮，牛大膽被無形的力量抬了起來，站直了身子。

  「好，我收回那些話！」

  轉身朝著牛天生拱手，歉意的道：「牛莊主，是我孟長生誤會你了！諸位牛家族人，還請起身。」

  牛天生連忙起身回禮，臉上帶著的仍舊是誠惶誠恐：「公子爺折煞老朽了。」

  牛家人感覺莫名其妙，原以為孟長生會發怒，可他不但沒有怪罪牛大膽，反倒是有些高興！

  不過無論如何，這場風波應該算是過去了，他們心中的巨石也算是可以放下了。

  「牛大膽，你很好！如果你願意，以後就跟著我吧。」

  孟長生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牛大膽，邁步向前走去。

  牛天生連忙在前面帶路，眾人穿過牛家人，進了蠻牛莊的會客廳中。

  慕華郡主仍舊帶著侍女們走在了最後面，低著頭，嘴裡微不可聞的重複著孟長生的名字。

  她忽然又改變了主意，決定暫時不回天州了。

  因為她恍然間發覺，這位神尊大人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絕情冷酷，反而，充滿了人情味。

  那種感覺，好像在飲一壇烈酒。

  初時入口燒喉，過後卻甘冽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