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恩情

  禮品買了很多，裝滿了整整一輛馬車。

  孟長生讓僕從們在後押送，自己先行一步。

  走到了府門前的小巷，前面竟然站立的著兩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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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武賣藝的那對父女！

  「公子爺！」

  中年人見了孟長生，突然拉著女兒跪了下來。

  「說吧，有何事！」

  孟長生臉色認真起來，沒有拉起他們，既然跪下，說明肯定有事相求！

  幫得了，絕對不讓他們的頭白磕，幫不了，磕回去也就是了。

  「小人楊三，想請公子爺賜黃金三百兩，小人願為公子爺做三件事情！」

  中年人楊三抬起頭來，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勢，雖然自稱小人，卻哪裡有小人的樣子？

  語氣不卑不亢，一身鐵骨錚錚，氣勢如虹，乃是鐵人！大丈夫！

  可就是這樣一位大丈夫，竟然跪下了！可見心中是何等的無奈與苦悶。

  財帛難倒英雄漢！

  「爹爹，我們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在後邊拉了拉楊三，眼淚流了出來。

  楊三沒有理會女兒，直直望著孟長生，「小人是第三境通竅境巔峰的武者！公子爺若答應，刀里來火里去，小人絕無二話！」

  通竅境巔峰！

  一個通竅境巔峰的武修，淪落街頭，靠賣藝為生？

  孟長生沒有馬上答應，想要問個清楚，「說說看，你身上有著什麼秘密？」

  楊三苦笑，他就知道避不過這道坎，深吸口氣，苦澀道：「小人是宋家的棄奴，公子爺請放心，小人幫公子爺辦事，哪怕身死，也絕對不會泄露公子爺半點信息。」

  棄奴？

  孟長生一愣，倒是不知道這個概念。

  「何為棄奴？」

  「公子爺不知麼……請聽小人一一道來。」

  楊三講述起了自己的來歷。

  家奴，是經過至少百年沉澱的家族才會擁有的僕從，一般要三代以上，皆盡力為家族服務的奴僕，主家才會賜其姓氏，劃為家奴！

  家奴是一個家族真正的中堅力量，忠心無比，主僕一體，主憂仆勞，主辱仆死！

  而當家奴背叛主家，卻又因過往功勞被網開一面，饒過性命的，會被刺字臉頰，稱為「黥刑」，再趕出家族，從此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瓜葛，是為棄奴。

  楊三曾是天江府宋家的家奴，那個時候他還不叫楊三，而是叫宋三。

  他為人剛正，雖是家奴，卻自有一身傲骨，八年前因看不慣宋家一位主子強搶民女，將其告發到了宋家族長那裡。

  族長雖然懲罰了那人，心中卻有些惱怒。

  你一個奴才，也敢不顧尊卑，犯上告狀？

  過了數日，尋了個由頭命人拔了宋三半截舌頭，再扣上背叛家族的帽子，施了黥刑，趕出了宋家。

  宋三一家四代皆服侍宋家，真可謂嘔心瀝血，忠心耿耿，宋三的父親就是在一場暗殺中為宋家二爺擋箭而死！

  宋家的如此做法，讓他心寒至極，帶著妻女浪跡天涯，可嘆背著棄奴的身份，以他通竅境的修為，竟然沒有任何家族勢力肯接納。

  究其原因，一是忠心得不到保證，二是如此一做，相當於打宋家的臉，和宋家作對！

  宋三表面上雖說與宋家沒了關係，可畢竟是他們趕出來的人，要是被其他家族接納了，臉面上不太好看。

  宋三無奈，只能到處做些苦力，即便如此，也少有人肯聘用，畢竟棄奴往往代表著背信棄義。

  被趕出來的前三年，宋三每月都給宋家寫信，請求重歸主家，孰知信件如石沉了大海，了無音訊。

  後來，妻子重病去世，宋三也就絕了回主家的念想，將姓改成了妻子的姓氏：楊。

  父女倆相依為命，生活變得更加艱難起來，熬到女兒大些了，靠演武賣藝為生，這才勉強能夠果腹。

  「……小人雖是棄奴，可背叛主家之事，小人從未做過！」

  楊三句句誠懇，雖是家奴的身份，卻自有一番骨氣。

  原來楊三的舌頭是被宋家拔了去，倒是下手狠辣！

  孟長生思考了片刻，身邊沒有可用的人，做起事來非常不方便，這楊三修為不錯，又走投無路，倒是一個好幫手。

  「起來吧！以後你們就跟著我！」

  「謝謝公……公子爺是說，以後跟著您？」

  楊三有些迷糊了。

  「不錯」，孟長生點點頭，「你若願意，以後你就是我孟家的供奉。」

  「這，這……」

  楊三震驚得站起身子來，倘若是之前，他的身份尚未明朗，孟長生如此一說，倒不會讓他太吃驚。

  但如今，已經知曉了他乃宋家家奴，竟還敢招攬，那也未免太狂妄了！

  宋家是何等存在？天江府內唯一的千年世家，在朝廷剿滅十大家族以後，隱隱有排進天罡帝國前十世家的趨勢！

  如此龐大的勢力，孟家與之相比，猶如蚍蜉與大樹，宋家隨便派出幾個高手來，就能滅了孟家！

  孟長生哪裡來的底氣？膽敢挑釁宋家！

  楊三臉色變幻，真當了孟家供奉，女兒自然不用再跟著漂泊，還會有富足的生活……

  可是，一旦某天被宋家知曉了，發起難來，孟家絕無倖免的道理，到時就是他害了孟家！

  如此不義之事，他做不出來！

  「公子爺，小人愛財，只想要三百兩黃金。」

  楊三做了決定，一躬到底，委婉的拒絕了孟長生的招攬。

  「也罷，我答應你就是。」

  孟長生沒有勉強，倒是猜出了楊三的某些想法，眼裡閃過欣賞。

  這楊三倒是正派！是可用之人！

  「謝謝公子爺！」

  楊三大喜，拉著女兒起來，一起又行了一禮。

  「這是三百兩金票，天色也不早了，你們今日先找個客棧，明日再去尋個院子買了安家。」

  楊三看著孟長生遞過來的金票，嘴唇囁嚅，想說點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雙手接過了金票。

  「謝謝公子爺！」

  楊三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本來想著先辦事，再拿錢，每辦一次，拿一百兩，豈知孟長生如此信任他，竟然直接將錢一次性給了！

  五年的漂泊生活，已經讓他深知貧苦的痛苦，不願再看到女兒受苦，沒有推辭，承了孟長生的恩情。

  先是集市打賞之情，後是如今的招攬和信任，可稱得上知遇之恩。

  若是人情倒還罷了，一來一往便算兩清。

  但帶了恩字，立刻就不同了。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為還恩情，肝腦塗地，捨生忘死也在所不辭！恩之一字，實有萬山之重！

  楊三乃重情之人，將這份恩情深深記在了心裡，拉著女兒和孟長生道別離去。

  小女孩楊蓮兒不時回過頭來看看孟長生，直到孟長生進了府，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望向了父親，卻發現父親臉上神情有些奇怪，不由得擔憂出聲：「爹，您怎麼了？」

  楊三臉上似哭似笑，沒有說話，閉目停下了腳步，一股無形的氣流，慢慢推開了楊蓮兒。

  一陣視死如歸的氣息從楊三身上湧出，越來越濃烈，最後更是化為了鋪天蓋地的龐大氣機！

  他本就在通竅境巔峰停留了數年，因為心中鬱結，一直不得突破，今日受了刺激，心境波動，竟是在此刻突破到了武道第四境，氣機境！

  若是如今的楊三再次要求回返宋家，宋家鐵定會同意！

  只因一到氣機境，力量發生了質變，比起通竅境，何止強了十倍！哪怕是千年世家宋家，達到氣機境的也沒有多少！

  無形的天地元氣慢慢沒入楊三的身軀，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猶如一桿大槍，直插蒼穹！

  緩緩睜開了眼睛，回頭望向了孟府，心裡默默立下了誓言：公子爺以國士待我，我楊三，必以烈士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