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爭風吃醋

  洛戰楓的話字字陰冷，仿佛含了碎冰渣一般，聽得人渾身直冒冷氣。

  姜邊不禁皺了皺眉頭。

  傳聞滄國滄帝和洛王之間兄弟情深，感情自小便是不淺……如今看來，果然還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身在帝王家中，又哪裡還有什麼兄弟之情可言？權利，往往都能使人迷失，從而忘記了血脈里最純粹真誠的那份牽絆。

  姜邊的心裡，不禁有些感慨，眼中漸漸瀰漫開一絲絲朦朧的霧氣，「之前我們在『一柱擎天』遇襲，也是滄帝派的人吧。」

  

  這句話姜邊雖是問出來的，可語氣卻是肯定的。

  洛戰楓嘴角微微向上勾出抹弧度，看向姜邊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意味深長之色：丫頭，是個聰明通透的人，一點就通。

  姜邊蹙眉略微思索了一番，面色變得凝重了不少，「滄帝想要除掉姜晟，你說他，會怎麼做呢？」

  姜晟遠在南國，又是南國公主認定的駙馬人選，饒是他洛輕塵的手再長，也不該能伸到南國這裡來。

  況且，南國的老皇帝子嗣單薄，就南寧這麼一個孩子……而南寧自小也是被當作個男兒家在教養，騎馬射箭，練毒攀援，更是一個都沒有落下，看那架勢，老皇帝自是在把南寧當做南國的繼承人在培養，是以，在南國，南寧自然是權侵朝野，而作為南寧欽選的駙馬爺，想來，姜晟的日子定然也不會難過。

  只是，姜晟是那般驕傲要強的一個人，他必定也是不想靠著裙帶關係，來完成自己的復國計劃的。

  那些人稍有異色的眼光，姜晟看了，心裡一定會很難受吧。

  姜邊的眼神微微暗淡了幾分，嘴角緊繃成一條冷冽的直線。

  而且，玄遠大陸自來便無女子繼承大統的前例，若南寧想要繼位，只怕是困難重重，老皇帝又年歲漸大，再育子嗣已是不能，所以，這南國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下，恐怕已經激流暗涌。

  洛輕塵，會不會就利用這一點來擊潰姜晟？

  一番思索之下，姜邊的思緒漸漸地理出了一點苗頭，正要說話，洛戰楓卻輕笑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子，寵溺開口，「收拾收拾，我們準備去南國都城玉川。」

  姜邊點了點頭，此話正和她意。

  無論洛輕塵心裡盤算著什麼陰謀詭計，只有親自去看了才會知道。

  姜邊目光幽幽地看向一旁的加侖，見他正百無聊賴地用腳掌撥弄著溪水，一雙淡金色的眸子，正饒有趣味兒地盯著波動的水面，興奮得嘴角的鬍鬚一個勁兒地直往上翹。

  姜邊不禁看得眼睛微眯，眉梢眼角間緩緩盪開一層，「加侖？」

  加侖故作沒聽見地繼續撥弄著水花，給了姜邊一個高傲的後腦勺。

  姜邊不解地撓了撓後腦勺，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繼續一疊聲地喚到，「加侖，加侖……侖帥……」

  開始毫無反應的加侖，在聽到最後一個稱呼的時候，終於捨得給姜邊一丁點的回應了――他稍稍抬起眼瞼，滿目不耐煩地看向姜邊，那模樣，好似在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般。

  姜邊嘴角微微抽了抽，敢情兒，這傢伙之前一直不理睬自個兒，是嫌她名字沒有喚好？呵呵，可真是個傲嬌的大傢伙……

  姜邊無奈地笑了笑，「我們二人要去玉川，一路帶著你太過招搖，所以，我們就此別過。」姜邊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眨巴眨巴看著你時，就好似星星眨眼一般，直看得人心頭微微發熱。

  「你本就屬於森林，自然也該歸於來處去，所以……」姜邊話還沒說完，加侖便從鼻腔中溢出一聲不悅的冷哼，然後十分不滿地別過了頭去，徑直拿著個冷冰冰的後腦勺，對著姜邊。

  姜邊拿他沒有辦法得很，上前走近一步，伸出手來，溫柔地摸了摸加侖毛茸茸的腦袋，還用指尖輕輕地撓了撓……就是這麼一個簡單而又細小的動作，卻讓素來高傲的加侖，一下子就軟了脊樑。

  他雙腿往地上一軟一趴，竟然直直地趴倒在了姜邊的腳邊，然後還非常沒骨氣地，用腦袋蹭了蹭姜邊的手心……那酥酥軟軟的感覺，仿佛有一股電流從頭頂直接注入，然後順著他的脊背，瞬間灌滿了他的整個身體，舒服得加侖直想窩進姜邊的懷中。

  正準備付諸行動時，他卻突然覺得身周冷颼颼的。

  抬目環視了一圈，他正正對上了洛戰楓陰冷詭譎的神色。

  那個眼神中的警告之意，如此顯而易見。

  可加侖也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又哪裡是個能被人一個眼神就嚇退的慫貨？

  洛戰楓越是威脅警告，他越是頂著壓力直往姜邊蹭去，甚至還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時不時地晃了晃腦袋。

  那副洋洋得意的姿態，真是看得洛戰楓恨得牙痒痒。

  他這個王妃，怎麼就如此不讓人省心呢？拈花惹草地，招引一些長得還不錯的狂蜂浪蝶就算了，怎麼現在連一個畜牲，都要同他爭風吃醋了？

  洛戰楓的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繃著臉大步流星地，徑直走到姜邊身前，大掌一撈，便霸道十足地將姜邊給摟進了懷中。

  姜邊抬目，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洛戰楓。

  洛戰楓嘴角微微上勾，眼裡隱有得意之色。

  加侖倏地抬目，淡金色的豎瞳惡狠狠地瞪著洛戰楓，然後齜了齜牙，喉中滾出「咕咕」的低鳴聲，尖銳如刀的利爪，在地上扒拉出一道道銳利的痕跡。

  看加侖那架勢，儼然是要宣戰的節奏。

  姜邊抿唇「呵呵」笑得尷尬，為了安撫加侖暴躁的情緒，她正要伸手去摸他的腦瓜子，誰知，手剛伸出去，洛戰楓便飛快地將她的手按了回來。

  見狀，加侖本就暴躁不悅的情緒，更加外放了幾分。

  姜邊夾在這一人一獸的中間，真的是好生為難。

  「你說你跟他較什麼勁兒？」姜邊掙脫開洛戰楓的懷抱，沒好氣地白了悶悶不樂的洛戰楓一眼，無奈地嘆氣道。

  洛戰楓輕輕地冷哼一聲，目含敵意地乜了加侖一眼，繃著唇角沒有說話，心裡卻暗自腹誹道：傻丫頭，看不出來這頭色獅子想占你便宜嗎？笨死了！

  「侖帥，聽話哈。」姜邊伸手順了順加侖頭頂的長毛，還用手指力道適中地替他撓了撓腦袋，近乎誘哄道，「乖，接下來的行程我們真不能帶上你了，所以……」

  姜邊語氣適時地頓住，加侖是何等地通人性，當即便明白過來了姜邊的意思。

  雖然加侖心裡有些不願，不過看在姜邊這麼盡心盡力服侍他的份上，他就暫且勉為其難地答應。

  一念及此，加侖冷哼著點了點頭。

  「真乖。」姜邊眯眼笑得明媚又燦爛，如同摸自家的哈巴狗兒一樣，再次獎勵性地摸了摸加侖的腦袋。

  洛戰楓的臉，從頭到尾都黑得跟鍋底灰一般。

  姜邊同加侖告了別後，反手近乎討好地挽過洛戰楓的手臂，仰著小臉媚笑到，「好哥哥，別自個兒生悶氣了，容易老。」

  洛戰楓垂目淡淡地瞟了姜邊一眼，見她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的模樣，又著實不忍心同她置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抬手寵溺地颳了刮姜邊的鼻尖，笑著搖了搖頭：這一輩子，恐怕他都拿這丫頭片子沒有辦法了。

  *

  兩人簡單地收拾整理了一番後，在沉沉的夜色中，徑直啟程前往玉川城。

  加侖默默地蹲在小溪畔，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水面，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加侖心裡的失落，也越來越強。

  既然是他加侖認定的主子，那麼，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背棄、離開他的，這是他身為獸中之王的驕傲。

  加侖慢悠悠地收回撥弄水面的爪子，慵懶悠閒地舒展了下筋骨，然後順著姜邊和洛戰楓二人離開的方向，慢騰騰地跟了上去。

  *

  玉川城。

  南國之人善於攀援和用毒使蠱，所以，玉川城的街上，到處都是藥材毒蟲鋪子，而玉石脂粉這些東西，卻幾乎沒有見到有賣的。

  不過南國人的民風，倒確實是彪悍開明得緊。

  街上隨處可見出來擺攤吆喝的女人，這在其他國家，倒真是見所未見。

  自古主張男主外女主內，古時候的女兒家，按照傳統就該在家穿穿針線、繡繡花，哪裡有出來拋頭露面養家餬口的道理？

  正因為如此，在其他國家的眼裡，南國就是個蠻夷之國，絲毫不懂禮教規矩，可在姜邊看來，她但覺得南國是這五國之中，最為開明自由的國度。

  姜邊嘴角微微翹起，眼裡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可見到此狀的洛戰楓，卻皺了皺眉頭，明顯是有些不適應這種場面。

  姜邊輕笑一聲，當即惹來洛戰楓的側目。

  「你知道嗎，在我們那裡，根本沒有男主外女主內的說法，女人也可以同男人一般，出去拋頭露面地賺錢養家，甚至有的女人，比大多數的男人還能幹許多。」

  洛戰楓眼裡有些不解，「姜國還有這習俗嗎？」

  「不是。」姜邊笑著搖了搖頭，面上的神色意味深長了許多。

  「那是？」洛戰楓面上的疑惑之色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