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升溫。

  他在自卑，他害怕讓自己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一想到此處，姜邊的心便忍不住縮緊了幾分，泛出一陣陣又悶又痛的窒息感。

  她知道，洛戰楓是如何驕傲的一個人，所以當將痛處現於人前時，特別還是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他的心裡，該是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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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他倒寧願她自己，從不曾見過他這般狼狽醜陋的模樣。

  可是，她姜邊既然見到了，便做不出視若未見的模樣，而且，洛戰楓他，總不可能一直戴著面具示人。

  姜邊的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幽光，然後，她緩緩地抬手，用力握住了洛戰楓冰冰涼涼的指尖，抬目極其認真地盯著洛戰楓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到，「讓我看看。」

  洛戰楓搖了搖頭，側首偏過腦袋躲開姜邊的視線，薄唇微啟間低低說到，「別看，我怕會……嚇到你。」

  最後三個字，洛戰楓說得很艱難，不過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好似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姜邊的心，不覺往下沉了沉。

  「更血腥的大場面我見得多了，又豈會被你這麼輕易地嚇到？」姜邊挑了挑眉，嘴角勾出抹淡淡的笑容，眉眼中帶出了幾分難得一見的柔情，「乖，讓我看看，說不定我能修復你這半張臉。」

  姜邊眼睛微微眯著，彎彎的好似天上的月牙兒一般，既明亮又清澈，看得洛戰楓忍不住心裡微微一動。

  或許，愛上一個人，便會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先前的規矩吧。

  看著姜邊真摯的眼神，洛戰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點了點頭。

  姜邊嘴角笑意加深幾分，抬手輕輕地撥開了，洛戰楓頰側的長髮……那如同道道丘壑一般的舊傷疤，像蜈蚣一般，盤曲糾結在洛戰楓白皙細膩的皮膚之上，看來著實有些嚇人。

  特別是和另一邊一做對比，美和丑的映襯，越發顯得他受傷的那半邊臉，猙獰可怖。

  姜邊看得皺了皺眉頭：這等的燒傷，在古代這種醫療落後的條件下，他，是怎麼熬過感染期活下來的？這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姜邊的心裡微微有些吃驚。

  初次見面替洛戰楓拔除毒箭時，她就知道此人毅力非凡，卻沒想到，他的心志竟然強大到了如此地步！

  姜邊抬目看向洛戰楓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意味深長之色。

  洛戰楓敏銳地察覺到了姜邊的神色變化，微微挑目，話中透出淡淡的蒼涼，「怎麼，被嚇到了？」

  饒是姜邊與其他女子再不相同，但終究也只是個嬌滴滴的女子，這等猙獰的傷疤，即便是男兒見了也忍不住為之變色，更遑論……

  「沒有，我是在想，當初受傷後，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姜邊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洛戰楓的神色，驟然一變！

  怎麼熬過來的？

  洛戰楓微微狹目，似乎是在認真地回憶過往。姜邊卻突然伸手，溫暖而又柔和的小手，輕輕地覆在了洛戰楓的眼瞼上，笑眯眯地說到，「不用去回憶那些不開心的日子，人嘛，總得心有陽光。」

  姜邊的聲線輕輕柔柔的，被清風送入耳中，聽得洛戰楓的心頭，狠狠一軟。

  她的指尖仿佛帶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很快便撫平了他內心的震盪和不安。

  洛戰楓的嘴角，緩緩向上勾出抹愉悅的弧度。

  那場蓄謀的大火，既是他人生中毀天滅地的災難，又是他極大的命運轉折點，也讓他經歷了一場不可與人多說的美好……那段痛苦異常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了她，想來，這世間，便不會再有今日的洛戰楓了。

  一念及此，洛戰楓抬目看向姜邊的目光，漸漸地幽深了幾分：那小丫頭如果還活著，現在應該同姜邊差不多大的年紀吧……或許，她長得也是姜邊這般模樣。

  洛戰楓嘴角的弧度不禁加深了幾分，看向姜邊的目光更加幽深，透出讓人幾許看不清、猜不透的幽光。

  想來，姜邊的性子，同那小丫頭，還真是十足十的像，而且，那丫頭也有一雙妙手。

  不知想到了什麼，姜邊見洛戰楓的眼底，漸漸暈開了一層寵溺又溫柔的笑意。

  那一抹笑，浮在他如同浩星一般的眸子裡，直看得姜邊微微有些晃神，不免在心裡感嘆出聲：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眼睛？

  「丫頭，能遇見你，真好。」

  洛戰楓直直地盯著姜邊，突然冒出一句肉麻至極的話語，聽得姜邊的心臟「咯噔」一下，然後微微紅了耳根，支支吾吾地嫌棄到，「你……你要不要這麼肉麻？」

  姜邊說著還故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對於姜邊時不時的不正經，洛戰楓已經習以為常，不免搖頭笑得一臉的無奈和寵溺。

  「嘩！」

  隨著一聲水響，冰涼透骨的溪水，猝不及防地朝著姜邊和洛戰楓兩人撲了過來，濺在身上，冷得姜邊當即低呼出聲。

  側目看去，正正對上了加侖滿臉的輕蔑。

  他抬起肉乎乎的大掌，虛虛地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看他那神態動作，似乎是在嫌棄他們兩人太肉麻了。

  姜邊嘴角微微抽了抽，這個加侖也太通人性了吧，姜邊甚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成精了？

  洛戰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看著姜邊小臉微紅的模樣，他忍不住想要去捏上一把……然後，他真的就伸手捏了上去，又軟又細的，手感還真是不錯。

  姜邊不滿地撅了撅小嘴，抬手一把拍開了洛戰楓的鹹豬手，瞪了他一眼，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到，「別鬧……說正事，你的臉，我可以修復好，你願意相信我嗎？」

  洛戰楓眼裡閃過一絲震驚之色，不可置信地低低反問了一句：「這麼多年的舊傷疤了，你也可以修復好？」

  「嗯。」姜邊點了點頭，「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

  「不。」洛戰楓倏地斂去了面上的笑意，神色變得冷峻異常，連帶著聲線都往下沉了好幾度，「留著這個傷疤，才能時時刻刻地提醒我要謹記些什麼，也好讓我看清，到底誰才是真心，誰又是假意。」

  說這番話時，洛戰楓的語速不疾不徐，襯著他如覆寒霜的面色，直讓人看得心頭一顫……可姜邊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心酸。

  曾經的歲月里，他因著那張臉，只怕是受了不少的冷眼和嘲諷吧。

  所以，如今的他，才會如此的敏感，以及害怕。

  姜邊面色不禁往下沉凝了幾分：童年時的洛戰楓，究竟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這一刻，姜邊突然感覺很無力，竟然有些好奇洛戰楓那段自己不曾參與過的往事。

  不過，還好，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以後的日子裡，有她陪著，那些痛苦、不堪回首的過往，她一定會讓他慢慢地忘記。

  洛戰楓好似察覺了姜邊心中所想，抬目滿眼寵溺地看向姜邊，然後伸手，溫柔繾綣地揉了揉姜邊烏鴉鴉的發頂。

  「對了。」姜邊突然想起某件事，連忙開口問道，「你此行來南國，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語既出，洛戰楓的面色，突然就冷峻嚴肅了幾分，幽深的鳳目直勾勾地盯著姜邊，認真地說到，「奉命除掉姜晟以及黨羽。」

  一聽此言，姜邊的眉頭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皺成了個大疙瘩，隨即又慢慢地舒展開來。

  洛戰楓看得劍眉一挑，頗為趣味兒地問道，「本王要殺姜晟，你不跟我急嗎？」

  「你不會。」姜邊月牙兒似的眼睛緩緩眯起，嘴角勾出抹釋然的笑意，「因為你知道，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洛戰楓的心口，微微一熱。

  他知道，姜邊說出這句話就代表著，她如今，開始在信任他了。

  洛戰楓嘴角上勾的弧度越來越大，眉梢眼角間，都忍不住爬上了無法掩飾的愉悅之意。

  他大掌一摟，猝不及防地，一把將姜邊緊緊地扣入了懷中，感受著雙臂間的溫暖和柔軟，洛戰楓眼底的光芒，直接蓋過了滿天的星辰，直看得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眼睛？仿佛一個漩渦一般，能將人的目光牢牢地吸附其中，讓人再也移不開分毫。

  「雖然我不會動他，可是，那個人卻不會放過姜晟。」洛戰的下巴，輕輕地擱在姜邊烏鴉鴉的頭髮兒頂上，語氣異常嚴峻地說到，「他在南國暗自集結兵力，又私下裡頻繁聯絡曾經姜國的舊將，這蓄意復國的心思，昭然若揭……洛輕塵，是絕對不會讓姜晟這麼一個，能夠威脅到他帝權的人，活下來的。」

  洛戰楓面色嚴肅了幾分，連帶著語氣也往下沉凝了好幾度，「所以，他一定還會再派其他信得過的人前來南國，伺機折斷姜晟的羽翼。」

  姜邊好看的黛眉輕輕蹙在一起，面上的神色，也在不覺間嚴肅了幾分。

  「你的意思是，滄帝連你也不信麼？」姜邊抬目，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洛戰楓。

  洛戰楓面上神色一僵，隨之驟然露出了一抹冷笑，「他，誰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