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脆弱的蠱王

  南星在門口失神了一會兒，而當她回過神來想要去聽接下來的對話的時候，卻只見「天洛神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她一時不察之下，被門撞到了鼻子上。

  

  隨即她抬起頭，便看到了茯苓疑惑的臉。

  南星摸著被撞疼的鼻子，訕笑著道：「對不起啊，茯苓，我不是故意要來偷聽的。我是擔心你啊......」

  不過茯苓並沒有聽南星的解釋，她直接伸手推著南星就往外走，也不顧南星疑惑的眼神，就這樣一路推著她走了好遠，然後才停了下來。

  「怎麼了啊，茯苓？」南星一臉疑惑地道，「出什麼事了？」

  茯苓聞言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南星不依道：「不可能！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快說，到底什麼事？」

  「比起這個，」茯苓看著南星，說道，「你無緣無故去『天洛神殿』做什麼？」

  「我、我當然是去找你啊！」南星說道，「我今天早上去找你，可是你卻不在，叔叔阿姨也不在。我問別人，聽他們說你被『大祭司』叫走了，我心想你多半是在天洛神殿，所以就去天洛神殿找你了啊！」

  茯苓聞言，喟然嘆了口氣，道：「好吧，就算這樣，你一個人來天洛神殿也太危險了吧？你難道不知道，一般人是不能接近天洛神殿的嗎？要是被發現了，那麻煩就大了！」

  「我知道啊......」茯苓說道，「可是、可是我擔心你嘛......還有，話說，你為什麼會被『大祭司』大人召進天洛神殿啊？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茯苓把臉撇了過去，道：「沒什麼。」

  南星見她不回答，心中更是疑惑，不依不饒地問道：「不行，你必須告訴我，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茯苓聞言，不由得氣得瞪著她，良久，她仿佛泄了氣一般地嘆了口氣，語氣和表情也緩和了下來：「我回去之後和你慢慢講吧。」

  「好！」南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於是，二人一同回到了茯苓的家中，茯苓開始向南星講述起今天這一天的經歷來。這一次，茯苓和南星的角色互換了過來，一直在說話的是茯苓，而在一旁傾聽的則是南星。

  不過南星很明顯並不是一個好的傾聽者，每當茯苓說幾句，南星便會打斷她，然後問一些問題，非要等到茯苓的回答之後，才肯罷休。所以本來一個時辰便可以說明白的事情，足足被拖到了兩個時辰。

  茯苓今天早上被「大祭司」派人叫了過去，是通知她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被上一任的「蠱王」選中，成為了下一任的「蠱王」。茯苓雖然也知道「蠱王」這個身份以及他的地位，不過對於這個虛無縹緲的名詞並沒有什麼確切的概念。

  而當「大祭司」向她講述完了「蠱王」所要承受的責任和要守護的秘密的時候，茯苓被深深的震驚了。本來成為「蠱王」對於每一個苗疆的人來說都是很榮幸的事情，他們都會很欣喜地接受這個職位。可是茯苓和其他人不同，她並不是個很在意榮耀與地位這些東西的人。她只想要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

  可是由於命運的捉弄，使她註定沒有辦法平靜地過完一生。她被「蠱王」這個身份所代表的責任和神聖所束縛住了。而接受了「蠱王」的職位，則代表著要進入孤獨的生活。從此之後，她將一人獨行，要摒棄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一生只與「蠱王」這個名字和它要守護的秘密相伴。

  雖然死後得以去侍奉天洛神這件事很誘人，不過對於茯苓而言，這並不如自己身邊的人重要。守護苗疆，在她看來也不如守護自己身邊的人。

  所以，在一開始，茯苓是想都沒多想便拒絕了的。可是，過了一段時間，當「大祭司」向她講述過她拒絕「蠱王」這個身份之後的後果後，她猶豫了。

  因為「蠱王」是「天洛神」所選中的，而且歷代只能有一個。前任「蠱王」已經去世，必須在三天時間內選定新的「蠱王」，不然的話，苗疆就會出現秩序上的混亂。不但如此，如果新任的「蠱王」拒絕了任命，那麼「天洛神」就會將之視為不敬的行為而震怒，對苗疆降下災禍。

  要是那樣，她不但沒有辦法守護苗疆，連身邊的人都守護不了。所以，她只能再兩者之中選擇一個——拋棄身邊的人，保衛苗疆的安寧；選擇身邊的人，讓苗疆陷入混亂。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會造成不好的後果，無論任何一種選擇，都會讓她承受痛苦。

  茯苓不由得陷入了迷茫。「大祭司」知道茯苓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讓她做出這樣的抉擇，實在是有些難為她。但是他又必須讓茯苓做出選擇，所以無奈之下，他給了茯苓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後，茯苓就要給「大祭司」答覆。因為兩天之後要是還沒有新的「蠱王」出現，「天洛神」就將降下災禍了。

  茯苓將這番話說完了之後，對南星說道：「南星，我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總覺得無論我做出何種選擇，都是錯誤的，都會傷害到別人。」

  南星聽了茯苓的話，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她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對茯苓說道：「茯苓，想不想聽一下我的建議？」

  「當然想啊！」茯苓點頭道。

  「我建議，你答應『大祭司』大人。」南星正色說。

  茯苓聞言一愣，呆呆地看著南星，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茯苓，你怎麼啦？」南星看著愣住的茯苓，疑惑道，「傻了嗎？」

  茯苓搖了搖頭，看著南星道：「我本來以為，以你的立場，會讓我做出另一種選擇。」

  南星聞言一笑，道：「這就是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啦！畢竟『蠱王』是你的責任，你既然被選定了，就要承受這個責任。至於我，你不用擔心啦，只要有時間，我還是會去找你玩、和你說話噠！我們只是相聚的時間少一些而已，又不是以後不會見面了。」

  茯苓看著南星，雖然她現在眼中看到的是南星在笑著說這番話，不過在她的心中，卻知道南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哭著的。

  她不想讓南星哭，不想看到南星的眼淚，無論是真實的眼淚，還是心中的眼淚都是。而且，她也不想讓南星一個人孤單的生活，就如同她自己討厭孤獨一樣，她知道南星也無法忍受那種孤獨的感覺。而且南星的口中越說著不在意，茯苓就越沒有辦法狠下心來選擇拋棄她。

  南星見茯苓不說話，知道她是還沒有做出決定，她見狀不由得咬了咬牙，說道：「茯苓，你就去做『蠱王』吧！相信我，這是我希望你去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夠為了我，去做『蠱王』。」

  茯苓聽了南星的話，頓時一愣。

  卻只聽南星接著說道：「你難道覺得沒有了你，我就不能好好地生活了嗎？你太小瞧我了吧？我對你的依賴遠沒有那麼深啦！雖然你離開了我也會想你，但是那並不是你所以為的那種無法抑制地想你。我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的啊，而且我還有父母陪著啊！你如果還糾結的話，就去問問叔叔阿姨怎麼辦才好吧，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茯苓看了南星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

  「嗯！」南星笑著也點了點頭。

  第二天晚上，南星正在熟睡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南星疑惑地披上衣服，一邊走向門邊一邊問道：「誰呀？」

  門外的聲音道：「南星，是我。」

  南星聞言一怔，打開門來，只見茯苓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門外。

  「茯苓，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啊？」南星問。

  「南星，我是來向你告別的。」茯苓說道，她低著頭，在月光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語氣也很平淡，無法從中推測出她的心情，「我決定了，要去做『蠱王』。」

  「這樣啊……」南星看著茯苓，笑道，「很好啊，恭喜你，你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呢！」

  「是嗎……」茯苓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南星道，「希望如此吧。」

  南星驚訝地看見，茯苓的臉上滿是淚痕，似乎是剛剛哭過，而且哭得很厲害的樣子。

  「茯苓，你……」

  「沒事。」茯苓強自擠出了一個微笑，對南星說道，「南星，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和你在一起了，多陪我說說話吧。」

  南星看著茯苓，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好啊，你先進來吧，外面很冷吧？」

  於是，今晚二人又像往常一樣交談了起來。這一次，南星沒有再嘰嘰喳喳地說一大堆。她強自扯出了一堆話題，有意地避開與離別有關的部分，而茯苓則是從頭至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二人聊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茯苓向南星道別。

  「再見。」

  「再見……」

  南星站在家門口，看著茯苓離去的方向，當茯苓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的時候，南星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從眼眶裡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