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晚上七點四十，l市北城路上一輛黑色越野忽然打了個方向調轉車頭，朝來路疾馳而去。車子掀起了風，呼嘯聲響。陸辰東手指緊緊捏著方向盤，漆黑眸子沉的沒有一點光亮。

  晚上八點，蘇岩腦袋都要爆炸了。她邊走邊喊，急的眼睛通紅，蘇樂樂第一次到l市他那裡都不熟悉，能跑去那裡？關於l市治安不好的新聞一股腦的涌了上來，她緊緊捏著手指。

  「蘇樂樂——」

  天空忽然一道閃電划過，蘇岩手裡捏著電話她抬頭看向天空，吸了吸鼻子有些難受。蘇岩沒有想到蘇樂樂會突然跑出去，她什麼都沒準備。蘇岩從來都不知道蘇樂樂那麼抗拒，她什麼都不知道。

  蘇樂樂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一個物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只是，他們都當蘇樂樂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蘇岩吸了吸鼻子，喉嚨里仿佛堵著東西快要把自己憋死。

  「蘇樂樂——」

  蘇岩大聲喊著，淚突然就湧出了眼眶，她慌忙抬手去擦，手機驟然響了起來，毫無症狀，蘇岩腦袋裡一亂慌忙接通：「餵」

  

  「你在什麼地方？」

  蘇岩有些懵，失望越加的清晰。她迷迷茫茫的抬頭看了眼路邊的標誌，啞著聲音報了個地址：「再往西走是一片城中村。」

  「知道。」

  陸辰東直接掛斷了電話，蘇岩看著手機頓了一會兒，腦中一陣兒靈光閃過慌忙撥打了110。

  「你好，報警中心——」

  對方還沒說完，蘇岩急急說道：「我孩子跑丟了，請幫幫我。」

  「你在什麼地方？」

  蘇岩腦袋裡有些亂，牙齒咬得吱吱響，手指掐著手心，有些疼，茫然四顧，遙遠地平線和大地的交際處，一道閃電划過，蘇岩咽了下喉嚨：「城北區。」

  「具體地址？孩子怎麼丟的？多大？丟了多長時間？」

  蘇岩努力讓自己整理出頭緒來，忽然一輛黑色的汽車疾馳而來，她抬頭看過去。刺耳的剎車聲，黑色的汽車在她面前快速停下，輪胎和地面摩擦滑出一段距離。車門迅速打開，高大的男人長腿就邁了出來，他表情沉的很難看：「怎麼回事？」

  蘇岩回過神來，快速給電話那頭的警員報了一遍：「我擔心孩子出事。」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孩子失蹤連兩個小時都沒有，何況是十歲的孩子。賭氣離家出走，警方也沒辦法。你先在附近找找，如果兩個小時後還沒找到孩子，警方再派人過去。」

  蘇岩一團火憋在腦袋裡：「十歲也是孩子！這兩個小時內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

  突然頭頂一團陰影逼近，蘇岩還沒回頭突然手上的手機就被奪走了。陸辰東皺著眉頭把蘇岩的手機掛斷，居高臨下看著她：「怎麼回事？」

  「電話給我！」

  蘇岩眼睛通紅盯著陸辰東十分惱怒，咽了下喉嚨很努力的壓下怒火：「我在報警！」

  「樂樂在那裡走失？」

  陸辰東看了蘇岩一眼，滿臉的不耐煩，抬手就把蘇岩的手機扔回去。蘇岩沒接住，手機就掉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響屏幕應該是摔裂了。

  陸辰東轉身大步往車上走：「上車，去找！」從頭到尾他都沒正眼看蘇岩，扯起自己的襯衣袖口，俊臉陰鷙：「樂樂朝那個方向去了？」

  蘇岩兩眼都冒火了，壓抑的怒火一下子就爆發出來。她直直瞪著陸辰東，好半天憋出一句髒話：「你他媽的有病啊！」她抬手狠狠揉了一把臉頰，把額前頭髮全部撫到腦後，深吸一口氣：「陸辰東，如果不是你蘇樂樂怎麼會跑？你別他媽拽的二五八萬似的，我欠你啊！」

  站在蕭條的馬路上，馬路上車子飛馳而過，一輛一輛。身後一道閃電划過天邊，隨後轟隆隆炸裂般的雷聲震耳欲聾。蘇岩咽了下喉嚨，她真是受夠了，煩躁的不知道要如何排解，一腳踢開躺在馬路牙子上的手機：「你不是要孩子麼？你他媽的要啊！」

  陸辰東轉頭看向蘇岩，汽車的前燈照亮了馬路。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燈光下格外深沉，黑眸直直盯著蘇岩：「你再廢話一句。」

  蘇岩抬手擦了一把臉頰，十分用力，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有氣沒地撒，深呼吸幾次也沒能壓住那怒氣，把手中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她咬牙切齒才能忍住要哭的衝動：「你要找孩子就找，不要找現在就走，就當我是傻逼才給你打電話。」

  「蘇岩。」

  陸辰東眯著眼睛，抬手點了點蘇岩：「你一直在浪費時間，我最後警告你一遍。」他的聲音又狠又沉：「如果我兒子因為你耽誤時間而出點什麼事，我弄死你。」

  蘇岩直直看著陸辰東，吸了下鼻子，牙齒咬得太緊而有些發疼。遠處又一聲炸雷，天崩地裂一般，猶如世界末日。陸辰東扯了下自己的襯衣，表情不耐煩。

  「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蘇樂樂能去哪裡。」

  ————

  晚上九點，天下起了雨。

  蘇岩指甲摳著手心，心臟都揪到了一起，乾巴巴的疼。機械而麻木的抬手擦著沾染了水霧的車玻璃，車子開得很慢，蘇岩根本不知道蘇樂樂去了哪裡，只是漫無目的的找著。

  「會不會出事？雨下這麼大他去哪裡了！」

  蘇岩的手機屏幕碎成了蜘蛛網，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手指不住的扣著手機屏幕，半天都沒劃開屏幕解鎖急的臉紅耳赤。

  蘇樂樂有沒有找到一個地方避雨？有沒有好好的待在一個地方？蘇岩真是要急死了，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邊的陸辰東已經拿出了電話，他撥了個號碼。

  「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

  他語氣很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蘇岩說。蘇岩轉頭看過去，四目相對，都各自厭惡的別開了臉。蘇岩現在是恨死了陸辰東，如果不是陸辰東，她和蘇樂樂一定安穩的生活在b市，而不用四處奔波。

  災難的源頭來自陸辰東，來自這個蠻不講理的可怕男人。

  「小孩走丟了，在城北區。」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陸辰東點頭：「嗯，馬上照片發過去。」

  掛斷電話，陸辰東把自己的手機扔過去：「把樂樂的照片發過去一張，辨識度高的。」

  「你找的什麼人？」

  蘇岩始終對陸辰東不放心。

  「靠譜麼？」

  陸辰東冷笑一聲，開口：「樂樂也是我兒子。」

  蘇岩努力從碎了屏幕的手機上找到幾張照片發過去，車子已經在這一片轉了三圈。蘇岩把手機遞過去，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霓虹燈：「前面停車。」

  她真的很著急，這樣兜圈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蘇樂樂。

  陸辰東皺眉：「什麼？」

  「我想下去一家一家挨著問，總有人會見到蘇樂樂。」蘇岩深吸一口氣，她在這裡快要憋死了，空氣逼仄：「我真的等不下去。」她抬手蓋住臉，狠狠搓了一把，聲音疲憊：「我真的等不下去。」

  她太害怕了。

  瓢潑大雨，此時的l市氣溫才十七度。

  陸辰東停了車蘇岩拉開車門一頭就扎進了雨里，雨水打在身上冰涼刺骨。蘇岩一進到雨里，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城中村十分混亂的體系，別看小小的地方，吃喝玩樂一樣不少，即使下著大雨大排檔依舊熱火朝天。蘇岩以前也住過這種地方，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就朝熱鬧的地方跑去。

  「你好，你見過這個男孩麼？」

  蘇岩也不知道臉上是淚還是雨水，雨下的很大，很快衣裳都淋濕了，冰涼的貼在身上。蘇樂樂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蘇岩從口袋裡摸出*的手機調出蘇樂樂的照片，問著路邊的攤販：「你好，你見過這個男孩麼？十歲左右，穿著藍色的短袖。」

  睫毛膏被雨水沖刷掉，糊住了眼睛。蘇岩狠狠擦了一把，頭髮貼在頭皮上，露出她那張蒼白的臉，她一家挨著一家的問。

  穿梭在冰冷的雨里，雨越下越大，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陸辰東坐在車裡，他狠狠抽著眼，黑眸眯的越來越深。蘇岩單薄的身影在風雨飄搖，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倒，或者被吹散。

  雨打在車窗玻璃上，電話鈴響了，陸辰東接通，他眼睛依舊盯著窗外。蘇岩越走越遠，漸漸融在了大雨之中，她走的搖搖晃晃。

  「我是陸辰東。」

  「陸先生，調出監控排查，八點十三分的時候，孩子在安平路口出現過，馮村那邊沒有監控就看不到到底去了哪裡。」

  陸辰東捏著菸頭，深吸一口氣，他看向窗外的黑眸更加深沉。

  「麻煩你了。」

  「我這邊已經派人去找了，有消息通知你。」

  「謝謝。」

  掛斷電話，陸辰東按滅了菸頭，手指在菸灰缸上停留片刻，深吸一口氣。

  皺著眉頭挽起了襯衣袖子，推開車門。吵雜的雨聲一瞬間湧入了車廂，直接撞擊著他的耳膜。冰涼的雨水飄進來落在胳膊上，非常的冷。

  陸辰東眯了眯眼，要下車的時候想起個事，回頭彎腰從儲物箱中翻出把雨傘，下車快步朝著遠處走去。皮鞋踩在坑窪不平滿是雨水的地面上，很快就灌了水。

  皺著眉，接連罵了好幾句髒話，半截褲腿都濕透了，狂風驟雨，打傘也只是能護住個腦袋不被濕，陸辰東陰沉著臉往前走的義無反顧。

  那個白痴連個雨傘都不帶，簡直是蠢到了家。

  蘇岩有些懵，問到最後她腦袋都構成了機械的程序。邁著沉重潮濕的步伐往前走著，一個人挨著一個人問，只要看到人就立刻拿著手機屏幕去問。手機進水了，蘇岩想用手指給擦乾淨，可是越擦越多，屏幕里霧蒙蒙一片，眼看著手機都要報廢，照片都模糊了。

  蘇岩心中焦急，她咽了下喉嚨。拿手機在衣服下擺上擦，這麼大的雨，蘇樂樂去哪裡了？他能去哪裡！蘇岩不敢往壞處想，可腦袋總是不經人的理智所掌控，動不動就開始往最壞的地方想，蘇樂樂被綁架被拐賣還是遇到了什麼事。

  「你好，你見過一個穿著藍色短袖大概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麼？」

  頭頂的雨忽然消失了，蘇岩猛地回頭就撞入陸辰東深沉的黑眸當中，他把自己的手機舉到小販面前，擋在蘇岩前面：「你見過這個男孩麼？」

  「沒……沒有！」

  那小販被驚的結巴，陸辰東拉著蘇岩轉身就往前面走：「去網吧或者小孩子愛玩的地方問。」

  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十分有力，緊緊箍著蘇岩的胳膊，蘇岩被拉的踉蹌，腦袋裡全是雨水打在雨傘上的砰砰聲音。

  「樂樂快十歲了，又不傻，他會找躲雨的地方。」

  蘇岩小跑了幾步才跟上陸辰東的步伐，傘不大，陸辰東又是標準身材兩個人貼的很近。冰冷的肌膚忽然碰觸到溫熱潮濕的軀體，蘇岩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她掙扎著想要抽回手臂，陸辰東回頭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別動！」

  蘇岩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揚起下巴頦。她看了眼陸辰東的側臉，陸辰東陰沉著臉往前走，五官深刻冷峻。蘇岩抿了抿嘴唇，沉默著往前走。身邊是個活生生的大老爺們，蘇岩努力讓自己忽視他的存在，可兩個人的呼吸馬上都要同步了。

  「你那邊怎麼樣？」

  再掙紮下去就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只當陸辰東不是人。

  「調出來監控，樂樂可能會到這邊。」陸辰東扯著蘇岩的胳膊越過一道水坑，他手指十分有力，蘇岩覺得胳膊那一塊一定是青了。

  陸辰東說：「去前面網吧看看，樂樂生氣的時候喜歡做什麼？」

  蘇岩張口要說話，陸辰東拉她上了台階後就鬆開了手，收著雨傘大步走，頭也沒回語氣冷靜的毫無感情：「你想想清楚再回答我，別繼續犯蠢說話不過腦子。」

  蘇岩一句話卡在喉嚨里，憋得自己面紅耳赤差點氣死。

  陸辰東一直有這個能耐，輕而易舉的擊垮蘇岩好不容易聚攏的理智。蘇岩在他面前從來沒占過上風，看著他的耳朵，蘇岩咬牙切齒，只想掐死這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