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再見
2024-06-08 22:22:38
作者: 濱濱有鯉
項澤靜靜的聽著,眉頭微微皺著,想反駁卻一時找不到詞。
半晌,才回了句不搭邊的話:「各人有各人的緣,你沒必要替她太過擔心。」
陳雅婷輕輕笑了,「是啊,各人有各人的緣,一切自有老天來安排,誰都不必太強求誰。」
項澤的瞳孔猶如被針刺一般驟然縮緊,她這話分明是另有他意。
得到項澤一天寬限的鄒奕冰雙手交疊的俯趴在桌面上,側著臉看向檯曆。想到明天這個詞,她突然覺得冷,什麼都冷,從腳底到大腿,從手指到肩胛,從鼻尖到胸口,無一不冷。
一天的時間,她要去哪借3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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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記者會到底該不該去,去或不去又該如何應對?怎樣才能最迅速最有效的證明她才是那份設計圖的真正設計者?
李姐和王姐都將工作室的股份轉賣給章炳厲,難道,她真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工作室被強行收購?
在這競爭激烈的時代,想要重新創立一家工作室,又談何容易?
林靜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譚友富那個人渣會不會繼續為難她?
鄒老爺子到現在一直都沉著氣不浮出水面,是不是意味著還有更陰狠的招數等著她?
……
腦海像是被灌了鉛般,越來越重。這個世上,還會有被與自己流著相同血液的人聯合圍剿卻無能為力來得更可笑和痛苦的事嗎?
腦袋昏沉間,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人。
他在服下那顆毒藥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過無奈、無助、痛苦及無法釋懷的怨恨?
強按著越來越重的腦袋,她撥了內線,讓小鄭進來一趟。
「老闆,你找我有事?」
「我人有點不舒服……接下來的時間裡不管誰找我,有什麼什麼事,哪怕對方說天要塌了,你也給我推到明天。總之在明天早上八點之前,你不要打我的電話,打了我也不接。」鄒奕冰頓了頓,「我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覺。」
看著她難掩疲倦的臉,小鄭點了點頭,「好的。」
從皮椅上起身,撈過薄外套和手機,鄒奕冰走出辦公室。
在經過辦公區域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對員工們說:「今天你們只要把手裡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下班了。明天早上也可以睡個懶覺,具體的上班時間我到時會讓小鄭一一通知你們的。」
說完便淡淡一笑,轉身走向工作室的自動感應玻璃門。
在即將邁出工作室的時候,她在身後的那片雀躍聲中隱約聽到了一兩道不和諧的聲音。「她突然這麼大方,當然是有原因的啊。因為等過了明天,她還是不是我們的老闆都不知道呢?」
「目前的情況誰說的准,指不定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得改口叫她老闆娘了呢?」
「切,得了吧,就剛剛那位章先生……如果不是因為有錢,連我都不會正眼看他一下!」
於心底將這幾道不和諧聲音的主人的名字記下,鄒奕冰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工作室。
此時正值一天中日光最盛的時候,整個大街都被日光覆蓋,一切明明都是那麼的明媚與美好,充滿活力與希望,坐在賓利中的鄒奕冰卻像淋了雨般,一身的冰冷。
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這般無助過了?嗯,大概有五年了吧?
這又是第幾次了?能清清楚楚記著的好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過九歲生日的時候,那一天,長相乖巧的鄭瑜芝受邀拍攝童裝GG……結果,鄒家上下連帶管家保姆等,數十人竟無一人想起她。她一個人坐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門口靜靜地等著,直到晚上九點了,下了晚自習的大哥鄒奕臻背著書包匆匆跑向她。那天,除了大哥給的一個抱抱熊,她沒有收到其他任何的禮物和祝福。
第二次是五年前,身陷醜聞卻依舊冥頑不靈的她被幾名保鏢強制押往機場,押上飛機,看著飛機與地面漸離漸遠,那一刻的她是真的有種也許再也回不來,從此漂泊異國形似孤魂野鬼的絕望。
都說事不過三,唯獨倒霉這件事例外。
本以為躲過了風雨,迎來的將是彩虹,卻忘了有一種自然氣象是風雨伴隨雷暴。
手機又響了,還沒看來電,她的眉頭就直接擰了起來。
因為響起的是她專門為鄒家人設置的鈴聲。
響鈴好向秒後,她才不情不願的伸手按下接聽鍵。
老爺子低啞卻獨霸的聲音響起:「你現在立刻給我回來一趟!」
「現在?恐怕不行啊。我正和一位重要的客戶……」
「給我推了!」低啞的聲音里有著不容一絲反駁的專制。
「回去幹嘛?是有什麼火燒屁股的事嗎?」鄒奕冰故意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嚴氏派人過來洽談……」
「那是好事啊,爺爺趕緊讓瑜芝出面接客呀,這方面她可是強項呢!」鄒奕冰冷笑著再次打斷鄒老爺子的話。
「混帳!」手機里傳出一道沉重的扣擊聲,及老爺子憤怒的吼罵。
不用在現場,鄒奕冰也知道那道扣擊聲是老爺子用拐杖砸地面發出的。
「二十分鐘內我要是見不到你人……」
「餵?啊,怎麼突然間沒信號了呢?真是的……」鄒奕冰一邊嘴裡嘀咕著,一邊手下不留情的按下結束鍵。
擱在幾天前,她或許還會擔心這樣衝撞和敷衍老爺子會有什麼後果。可現在,她不怕了。
現在的她已然是一隻被獵人逼至懸崖的獸,橫豎都是死,幹嘛不死的囂張一些?
若要說的接地氣一點,現在的她就是死豬一隻,任你多少溫度的水都燙不痛她!
心想,以老爺子的性格,在被自己那樣衝撞與戲弄後,一定會氣極敗壞的派人到自己的工作室或別墅逮人。
所以她現在不能直接回別墅。
在大街上瞎兜了一圈後,她找了家檔次中等的商務酒店,開了間鐘點房。
手機關機,窗簾拉嚴,爬上床,拉過空調被,將自己蒙了起來。
本以為這樣就能很快睡著,可她又一次的失算了。
入眼的昏暗不僅沒能給她帶來困意,反倒讓她越來越心煩意亂。
將頭伸出被子,她怔怔的盯著眼前的天花板,發了很久很久的呆。眼睛盯酸了,就閉上繼續發呆,如此反覆著。
女人都是愛作夢的,她鄒奕冰也不例外。在這四下無人的昏暗中,她也沒出息的不止一次幻想過,若是有個英雄從天而降,真心實意又義無反顧的地替她擋住一切風雨,那該有多好。
可理智告訴她,這一切都只是幻想。
自己不可能一直這樣躲著,別人也不會讓她一直躲著。
渾渾噩噩的,五個小時過去了。
酒店的前台打進電話問她是要續房還是退房。
「退吧。」她有氣無力的說。
從床上起來,拎過提包和手機,她就離開了這收容了她五個小時的房間。
一開機,數條簡訊和未接電話躍入眼中。
只瞟了眼來電,她就連內容看都不看的通通刪除。
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差不多又到了一天裡交通最為擁堵的晚高峰。
看著酒店外來來往往的車流,她想,這個時候回別墅,沒準還是會和老爺子派來的人打上照面。要不還是再到某個商場裡逛逛,等到天徹底黑了再回去?
打定主意後,她又找了家商場鑽進去,最後硬是晃悠到九點多商場要關門了才出來,開著賓利以烏龜的速度回往別墅。
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老爺子派的人還在別墅那守株待兔該怎麼應付?
轉身逃離?成功率不大。
報警?效果甚微。
硬幹?純屬找死。
直到車子駛入別墅的停車室,她都沒能想出一個解決之策。
走出停車室,抬頭往別墅大門一看,整個人頓時一僵。
二樓臥室的燈,居然是亮著的!
看著那亮光,她只覺得背脊都竄過了一抹冷意。
看樣子老爺子這次是真的被觸怒了。
冷意退後,憤怒湧上。這是她的私宅,沒經她的允許就擅自闖入她的臥室,未免也太過分了!
帶著憤怒,她打開鐵門準備正面迎敵。
走進大鐵門,邁後大廳,正要衝上二樓的時候,像是被人迎面潑盆冷水般,身材剎間定住。
有點不對勁!
大鐵門的鎖是完好無損的,大廳的地面是乾淨整潔的,定住身體側耳細聽,整個別墅都是安靜的!
全然看不出有人強行闖入的痕跡。
難道是遭了賊?
念頭一閃現又覺得不成立,試問,有哪個賊敢如此明目張胆的打開燈偷東西?除非是個蠢賊。但是能在不破壞裝有警報系統的大鐵門,和完美避過安有360度旋轉監視器大廳的情況下成功潛入她臥室的……會蠢?
該不會是她早上離開的太匆忙,忘了關燈?
站在樓梯處想了好一會兒,也側耳靜聽了好一會兒,期間整個別墅一點動靜都沒有。
應該是自己出門的時候忘了關燈。
定了定神,她走上二樓。
扭開臥室的門,頓時呆若木雞。
甚至可以說是魂都被驚沒了。
在她的床上,側躺著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穿著華麗古裝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
他的長髮隨意的散落在床上,在暖燈的映照下,他那原本就絕美的臉就像被蒙上一層夜色,顯得更加驚人的媚惑。
像是聽到她的聲音,男人緩緩睜開眼睛,晶亮的眼中似有水波蕩漾。見到她,他不僅沒有一絲的意外或驚訝,反倒朝她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像是久藏的酒,一啟封就是讓人難以抑制的迷醉。
「你回來了?」他用一支手撐起半個身體,斜躺著,笑看著她。
鄒奕冰還是鼓著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跟見了鬼似的。久久回不過神。
見她不作回答,一直像個傻子似的杵在門口。
趙洛珹索性從床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笑著用手在她的面前輕輕晃了晃,「傻了這麼久,總該回神了!」
鄒奕冰輕搖下腦袋,想都不想的問了句:「你是人還是鬼?」
趙洛珹臉上的笑容一凝,緘默一下,才說:「……我覺得我還是人。」
「你還是人?」鄒奕冰怔怔的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不待他點頭,倏地俏臉一沉,朝他低吼:「你還是個人嗎?!」
「我……」
「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從來都是一個招呼都不打!」鄒奕冰也不知道為什麼,吼完這句,自己的鼻子會猛地一酸,隨之更是沒出息的紅了眼眶。
這下換趙洛珹怔住了,他定定地看著她。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突然抬手替她抹了抹眼角,笑著說:「這次應該不會消失了,至少不會再招呼都不打。」
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嚇得鄒奕冰下意識的後退。
可只後退了兩步,她便生生的止住腳步。
抬起濃密的睫毛,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問:「為什麼?」
趙洛珹泰然自若的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我出殯的日子。作為一個已經死訊布告天下的皇子,你說我還能回去嗎?」
鄒奕冰還是沒能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他,訥訥的問:「所以,你還是死了?」
趙洛珹覺得好笑,「你見過有影子的鬼?」
鄒奕冰低頭往地面看了看,確實,燈光下,他的影子清清楚楚。
抬頭,看著他,又問:「可我記得,你已經服了毒,還說,那毒無解……」
趙洛珹輕笑出聲,「那毒是無解不假,我也確實是服了毒。我只是沒告訴你我百毒不侵罷了。」
鄒奕冰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響,接著便是一片空白,良久,才勉強理出一些頭緒。「所以說,你那天是逗我玩兒?」
趙洛珹劍眉一揚,很是不解的反問:「此話怎講?」
鄒奕冰怒道:「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死,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那些話?!害得我以為……」
「那些話?哪些話?」趙洛珹越聽越糊塗了。
鄒奕冰又氣又惱,指著他說:「你說,你當時是不是說過…『至少以後逢年過節了還能被人惦記著』一類的話?還有,你當時為什麼要流露出那種神情?」
直至現在,回想起他當時那種明明是笑著,卻難掩失落與痛楚的眉眼,她的心還是陣陣刺痛。最為可惡的是,那笑,竟還成了她午夜時分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