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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琉璃月(四)

2024-05-01 10:08:42 作者: 林笛兒

  很久沒把胃當酒精的量器了,葉少寧在和客戶應酬時,特豪爽,成功將自己灌醉。

  夜裡醒來,口乾舌燥,胃餓得難受,起身倒水,水壺裡空空的,冰箱裡也空空的。想起從前保溫盒中的夜宵、床頭柜上暖壺中的茶,他嘔吐時在身後輕輕拍著的一柔軟的手掌,站起身遞過來淨口的溫水杯、濕毛巾,一切恍若隔世。

  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床邊抽了兩枝煙,任煙霧瀰漫一屋。

  一彎清月在夜空與他作伴,將他落莫的身影拉到窗邊。

  在別人眼中,他的人生應該是成功的。可是現在他有什麼呢?沒有孩子,沒有妻子,沒有家,父母那邊連句體已的話都不能講,一個人呆在公司的休息室中,前所未有的沮喪、頹廢。

  他努力有何意義?給誰看?

  宿醉的結果是腦中有如裝了個發電機,整天嗡嗡作響。渾身無力,還得撐著開會、聽匯報。他情願這樣,至少身邊還有人走來走去,漫漫長夜才難熬呢!

  童悅養嬌了他的胃,本來就挑剔,現在吃什麼都不香。

  

  不香,也得習慣著。孤單,也得習慣著。

  律師打來電話,說按照童悅的要求,重新修改了離婚協議,要送過來給他看看。他揉揉額頭,「我現在忙,過幾天再和你聯繫。」

  他聽說了,她什麼都不要,真的要和他斷得一乾二淨,媽媽聽說會不會吃驚呢?她一直以為童悅要謀葉家的錢。他巴不得童悅謀,還有個吸引她的理由。

  她不謀不圖不留戀,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

  如此豁達撇脫,可見已當他是陌生人。

  和周子期多日不聯繫了,打電話過去,周子期愣了幾秒鐘才答話,兩人約了去小飯館喝酒。

  吃得痛快、喝得痛快,還是小飯館,又遇不到熟人,什麼都不必顧忌。

  「最近怎樣?」他給周子期倒上酒。

  周子期苦笑,「湊合著過吧!呵呵,我現在是真的有點後悔了,其實激情啥的,沒意思。陪自己一輩子的是老婆,是兒子,得罪了他們,你就是四面楚歌。真的你跳出來和他們斗,贏了現在,肯定是輸了將來,得不償失。」

  「嫂子還沒原諒你?」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制我的把柄,她當然要善加利用。就像手裡拿了個木棒,天天都要在你頭上敲幾敲。」

  「但是她不會和你離婚是不是?這說明嫂子心裡有你。」他露出羨慕之色。

  周子期點頭,「她對我那是沒說的,是我有錯。唉,男人的腸子都是花的,控制不住呀!」

  「我見過一次凌老師,一個人在北京飄。」

  周子期沉默了,一口接一口的喝悶酒。許久才長嘆一口氣,「我也誤了她。這是天罰、報應。不談這些了,說說你和童老師吧,有孩子了嗎?」

  這次,換葉少寧一口接一口的喝悶酒。

  「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分開了。」

  周子期小眼睛眨個不停,「分開?」

  「就是離婚了。」

  「沒事找事做呀,這都幹嗎呢?」周子期拍著大腿直嚷,「童老師那性子可不像凌玲,誰有本事打動她?你呢,溫和親切,容易給人誤會,但想誘惑上,難!賭氣說的話?」

  「我們都分居一個月了,是賭氣嗎?」

  「哪裡出了錯?」

  葉少寧閉了閉眼,「前面是因為樂董的女兒,她和我吵過幾次,後來關係慢慢好了,突然惡變,現在已成僵局。」

  「像陶濤的車小姐?」葉少寧和車歡歡去稅務局辦事,去和周子期打招呼,周子期見過車歡歡。

  葉少寧點頭。

  周子期眼睛聚成了一條線,「你喜歡她?」

  「愛屋及烏吧!高中時就喜歡陶濤了,她選擇華燁時,心裏面難過,卻能承受。後來她離婚後嫁給左修然,我亦沒有妒忌到發狂,日子過得如常。現在想想,其實我對陶濤愛得並不深,我從來都沒有用全部身心去爭取過,所以才沒有強烈的失落。車歡歡與陶濤相似,自然的照應她、呵護她,她說愛上我時,我是吃驚大於感動。沒想過去回應,只想能夠婉拒她,讓她不要受到太大的傷害。她真是孩子氣,越這樣越瘋狂,再加上我媽媽在裡面插一腳,把我搞得焦頭爛額。我以為童悅是明白我的,沒想到她一*積到骨子裡,一瞬間爆發。當她說出要分開時,我疼得心都裂了,整個人像瘋子,語無倫次,口不擇言。你說我會喜歡車歡歡嗎?」

  他苦惱地皺起眉頭。

  「少寧,你一直給人沒有距離感,這是好事也是壞事。車歡歡可是喝牛奶吃漢堡長大的,觀念開放,你能包容她,童老師不一定。雖然我沒資格講,但我也看出來,老婆是要面子的,不然我那老婆還能做出跟蹤我的事?你有些事可能處理得不夠恰當,童老師多心了,好好哄哄她去,低個頭認個錯,就行了。離婚很好玩嗎?」

  「喝酒吧!」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哄她、寵她、討好她,他都做過了,可是她已視而不見。

  帶了傅特助去政府拜見新上任的城建市長,順便看望了下嬸嬸蘇曉岑。蘇曉岑問起童悅,他沒提離婚的事,只說很好。

  「今天高考第一天,她大概忙壞了。」蘇曉岑說。

  他怔了怔,告辭出來。他都忘了今天高考開始,怪不得馬路上警察多了許多。

  電梯門一打開,正遇上樂靜芬和特助。

  稍有那麼一點不自然,他先出聲招呼:「樂董好久不見!」

  樂靜芬冷著臉停下腳:「葉總可是春風得意。」

  「哪裡!」他微笑。

  「你為什麼不問候下歡歡呢?以前你們可是形影不離。」

  傅特助連忙說先去開車,樂靜芬的特助說要去下洗手間,電梯口只留下葉少寧和樂靜芬。

  「人都要往前走,誰會一直回頭看?」葉少寧溫雅倜儻,笑意不減。

  「葉總到是適應得快,歡歡死心眼,被別人利用了,還不肯抽身。」

  「樂董言重。除了孩子,可以做不顧後果的事,可以說不顧後果的話,其他人都沒這樣的資格。只要做了或說了,都得必須承擔起錯誤的後果,換作是你是我,都是。所謂利用,都是圖錢財、權力或美色。這個詞用在車小姐姐身上,不知利用她的人得到了什麼?」

  「歡歡去了海南度假,你知為什麼嗎?」樂靜芬面情已近猙獰。

  「她已不是我的助理,不需要向我匯報。樂董,傅特助在等,我先走。」他點頭,轉身。

  「葉少寧,事情不會就這麼簡單結束。她們母女,對我們母女的傷害,我會好好地記著,記得清楚,有一天,我會一點點還給她們。」樂靜芬咬牙切齒。

  「好!」他微笑點頭,心中嘆息,這黑與白在不同人的眼中,顏色有可能是顛倒的。

  他讓傅特助先回恆宇,他自己打了車去實中。

  實中門口靜得連一聲鳥叫都聽得分清,警戒線外,家長們團團圍坐在樹蔭下等候。保安看見他,忙走過來。「葉總,實中學生的考點不在這,童老師沒告訴你嗎?」

  「那在哪裡?」

  「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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