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淪落
2024-06-08 19:50:05
作者: 蘇靜初
蕭晗回來的事,府外似是無人知曉,徐靈芸心下奇怪,卻也安心下來,一門心思把餘下的嫁衣一鼓作氣地繡好。
其中春英帶著禮物上門探望她,被徐靈芸熱絡地迎進屋內。上下打量著春英,見她身上的料子比之前更好了,稍微圓潤了一些,面色白裡透紅,就知道過得極好。
春英坐下後,瞅著陳嬤嬤臉紅紅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倒是陳嬤嬤看了兩眼,不由笑道:「小丫頭是不是有身孕了?」
春英羞澀地點了點頭:「嬤嬤眼力真好,剛過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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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要仔細著,你今兒怎麼自己一個人出門了,端硯知道嗎?」聽說春英懷上了身孕,徐靈芸又驚又喜,連忙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又擔憂春英隻身出門,要是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姑娘放心,奴婢出門前跟端硯提過了。」雖然端硯有些不放心,一路尾隨在後,直把自己送到韓家門口來,春英斂了笑,輕輕撫著小腹:「姑娘,奴婢今兒特地上門,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陳嬤嬤見兩人要說貼心話,體貼地退了出去,還關上了門,春英這才小聲開口道:「姑娘,大夫人懷孕了!」
「我知道,」還以為是大少爺又出了什麼事,徐靈芸心下一跳,這才鬆口氣。
春英奇怪,又不免沮喪:「原來姑娘已經知道了,我還特意上門來告訴姑娘的。」
「你怎麼發現大夫人懷上了?」韓夫人知道,那是她有自己的法子,但是徐靈芸卻疑惑春英怎麼會打聽到。
「我懷上後嗜睡,在花園角落的假山後面睡著了,迷迷糊糊醒來,就聽見大夫人和碧笙說話,才知道的。」春英沒想到自己不過隨意找地方睡了一覺,就偷聽到大夫人懷孕的事來:「聽著大夫人的意思,似乎不想告訴蕭老爺和大太太,我覺得其中肯定有蹊蹺,就趕緊來告訴姑娘了。」
「確實奇怪,」要是阮婉懷孕,又是平妻的身份,早早告訴蕭老爺和大太太,也能為這個孩子正名。還是說她不打算開口,就是怕有人會趁機害自己腹中的胎兒,等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才說出來?
但是那時候,肚子都要掩飾不住的,該怎麼瞞住?
徐靈芸越想越是不對勁,怎麼覺得阮婉的做法,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姑娘,要不要我去打聽打聽?」春英一顆心立刻提了起來,滿臉興奮。打聽小秘密,是她最喜歡的事了。
徐靈芸急忙搖頭,生怕春英去招惹阮婉:「你都要當娘了,怎麼還毛毛躁躁的。別說是我,端硯第一個就不會樂意讓你去。這事看著簡單,裡面危險著呢。你啊,就好好在家養胎,這些事就別插手了。」
春英嘟著嘴,嘀咕道:「端硯好討厭,這個不讓做,那個不讓做,每天我就光坐著發呆,然後就是吃飯睡覺,跟養豬一樣,再繼續下去,我就要胖得不能見人了!」
徐靈芸看著她確實胖了一圈,不由捂嘴笑:「端硯那是怕你和孩子都吃不好,小心伺候著,誰知還被你埋怨!」
「我才不要被人一個勁地鎖家裡養膘!」春英說完,又擔憂道:「姑娘,真不要我去打聽一番?總覺得大夫人這番舉動,有些古怪,指不定背地裡又策劃著名什麼不好的勾當!」
「你給我安心養胎,別的都不用想了。」徐靈芸拍了拍她的手背,生怕春英攙和進來,連累了腹中的孩子。
送走了春英,徐靈芸憂心忡忡地去找韓夫人,說起自己對阮婉古怪舉動的擔心。
韓夫人擺擺手,不在意地道:「放心,那人翻不出什麼風浪你。你最近別出門,在家等著看戲就好。」
她仰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沒頭沒尾地道:「瞧瞧,這京城準備變天了!」
徐靈芸聽得費解,只是看著頭頂上雷聲陣陣,很快傾盆大雨便落下,不由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幾日後的夜晚,徐靈芸剛要睡下,就聽見外面突然一陣喧鬧,陣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她驚得立刻跳起來,走到窗邊,便見府外不少地方火光沖天,不由大吃一驚:「這是怎麼了?」
陳嬤嬤匆匆進來,衣衫凌亂,顯然也是準備睡了,沒有準備,難得穿戴不整,一照面就直截了當地告訴徐靈芸:「姑娘,宇王爺反了。」
「什麼?」徐靈芸沒想到,宇王爺說反就反。明明他還沒能拉攏住蕭家,得到蕭家的萬貫家財做支持,又怎會輕易反了?
陳嬤嬤看出她的疑惑,一面給徐靈芸披上外衫,一面領著她往外走,擰開假山後的暗門進了去:「皇上的病情之前反反覆覆,如今似是有好轉。宇王妃四處周旋,籠絡住了南方的幾位富商,合力給王爺不少銀錢支持,許偌以後登基,給南方富商授予皇商的銜頭。」
巨大的利益之下,豈會沒有人鼎力支持?
徐靈芸還以為蕭家一直曖昧不清的態度,會讓宇王爺繼續拖下去。沒料到雷厲風行,一拿到錢財,就立刻招兵買馬,從城門派人夜襲皇宮。
「我們先在這裡面躲一躲,待會再出去。」陳嬤嬤年紀不大,以前確實經歷過兵亂的,知道那些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宇王爺為了安撫屬下,肯定不會阻攔。
到時候,倒霉的只有手無寸鐵的婦孺孩子了。
徐靈芸抓住陳嬤嬤的手,擔憂道:「那韓夫人呢,她怎麼辦?」
沒在裡面看見韓夫人,她轉身就想出去,被陳嬤嬤拉住了。
見徐靈芸如此擔憂韓夫人,顯然韓夫人在她心裡有著不一樣的位置,陳嬤嬤欣慰地笑了:「姑娘不必擔心,夫人在另外的地方躲藏,很快便能見面了。」
徐靈芸半信半疑,跟在陳嬤嬤身後走了一會,看見一個更加敞亮的暗室,才見到韓夫人。
韓夫人衣衫也有些凌亂,只是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有預料道宇王爺突然發難。看到徐靈芸,她不由笑著招手把人拉到身邊仔細打量:「沒嚇著芸兒吧?」
「沒有,夫人也沒事吧?」徐靈芸挨著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片刻,見韓夫人沒有一絲驚惶無措,這才放下了心頭大石,卻又在想到蕭家的華月喜,忍不住重新提起了心。
「不知道蕭家而今如何了……」
她低聲呢喃著,沒想韓夫人聽見了,攬住徐靈芸指著外頭道:「看看,誰來了?」
徐靈芸聞言抬起頭,看見大步走來的蕭晗,不由面露驚喜:「大少爺!」
她起身迎了上去,只是走了幾步,想到被自己撇下的韓夫人,又不好意思地頓住腳步,免得表現太急切。
倒是韓夫人推了徐靈芸一下,蕭晗也走近握住了她的手,才無奈地被拉著到蕭晗的身邊:「大少爺,蕭府如何了?」
他特地到韓家,必定是擔心自己,徐靈芸心裡甜絲絲的,卻也擔心著蕭家的安危。
「放心,三弟和四弟都在,他們也該獨當一面了。」蕭晗握住她的手,見徐靈芸衣衫凌亂,烏髮散落在肩頭沒有梳起,便從懷裡拿出一支碧玉釵,伸手替她綰髮。
有韓夫人和陳嬤嬤在旁邊看著,徐靈芸頗為不好意思。
蕭晗卻極為輕鬆淡定,捧著她的雙頰道:「不錯,這簪子很適合你。」
徐靈芸伸手摸了摸,簪子通體透著涼意,便知是難得的好玉。只是如今,她哪有心情欣賞這漂亮的簪子,急忙又問:「大太太、二太太可是都安置好了?」
「嗯,父親帶著她們躲在密室,不必擔憂。」蕭晗牽著她的手往裡走,徐靈芸還在憂心中,回過神卻發現兩人走到了另一間石室。
蕭晗習慣地抱住徐靈芸,讓她攬在自己的懷裡。
徐靈芸臉紅,大少爺莫不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才帶自己離開韓夫人和陳嬤嬤的視線?
她側坐在蕭晗的腿上,一動不敢動,男女之事在陳嬤嬤的悉心教導下,自己也知道了不少。
見徐靈芸低著頭,耳根微紅,蕭晗笑著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芸兒只管在這裡歇一歇便是。要是倦了,挨著我睡一會吧。」
「很快結束?大少爺似乎早就預料到宇王爺今晚會動手?」捕捉到這幾個字眼,徐靈芸忍不住扭頭問他。
只是轉頭的時候,兩人的臉原本就極近,這一動,徐靈芸的唇瓣不由擦過蕭晗的嘴角。
蕭晗哪裡會放過到嘴邊的美味,含住了徐靈芸的雙唇,低低喟嘆一聲,撬開她的貝齒,長驅而入,品嘗著那久違的芬芳甘甜。
徐靈芸生怕有人來尋,看見兩人的親昵,下意識地仰頭後退,卻被蕭晗伸手擒住她的後頸,再次貼近。
親吻的些微聲響,在安靜的石室里尤為突兀,直把徐靈芸驚得心跳如鼓,卻也比平日更加敏感了些,一時間雙眼濕漉漉的,透著迷離,臉頰也變得滾燙。
直到快要喘不過氣來,蕭晗才放開了她,略略退後了一些,一手撫著徐靈芸的後背給她順氣,一邊在需靈芸的耳邊輕聲低語:「我知道宇王爺會動手,但沒想到會是今晚。皇上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這幾天的好轉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要的就是迷惑宇王爺,讓他按耐不住,好一網打盡!」
徐靈芸聽得心驚膽顫,皇帝為了抓住宇王爺的馬腳,不惜用自己破敗的身體做誘餌嗎?
不等她細問,又聽蕭晗低聲道:「皇上已經屬意靖王爺,此次出海,為的也是給靖王爺往後鋪路。」
蕭家是忠於皇帝的,既然皇帝已經表態,那麼蕭家就不能按兵不動,坐壁旁觀。皇帝生性多疑,靖王爺也不例外,早些表示衷心,總比後來跟風為好。
好歹在靖王爺的心裡頭,蕭家還是功臣之一,以後也不會輕易痛下殺手。
而且新帝缺錢,蕭家最不缺的就是這個,散掉大半的家財,換得新帝的信任,不得不說,這是一筆極划算的生意。
徐靈芸隱約知道,這位靖王爺出身並不高,原本是一位品級不高的妃子所生,卻與皇帝的容貌最為相似,分府後便在皇宮不遠處建府,可見皇帝對他的疼愛。
只怕宇王爺也明白,拖得越久,對他越是不利,索性先下手為強,尤其老皇帝的身子忽然間好轉,也讓他措手不及,索性提早動手。
「這場鬧劇,很快便要結束了。」蕭晗低下頭,枕在需靈芸的肩窩裡,鼻尖里滿是屬於少女的幽香,讓他紛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宇王爺根本沒有勝算,皇帝和靖王爺早就在皇宮設下了重重陷阱,只等著宇王爺自己跳進去。
宇王爺策反,根本就是在自尋死路。
若是他消停些,指不定還能多活些日子,或許遠離京城,還能平平安安享福下去。
可惜宇王爺除了皇帝的寶座,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能滿足他,索性鋌而走險。
這原本就是一場豪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宇王爺還以為這次自己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卻不想他所有的舉動都在老皇帝的眼皮底下,猶如跳樑小丑!
思及此,蕭晗在徐靈芸看不見的角落,眼神陡然一沉。
他心裡暗恨,若非宇王爺得知了自己出海行商,是給皇上和靖王爺籌錢,哪裡會重金請來一批的海盜阻截蕭家的商船?
宇王爺見拉攏蕭家不成,索性痛下殺手,讓海盜圍追截堵。要不是蕭晗當機立斷,讓餘下的商船都繞開原來的路線,給逼進入最危險的航路,甩掉了海盜,只怕這次根本是有去無回!
幸好蕭老爺謹慎,把一位老船員請到船上,他對充滿暗礁的水路十分熟悉,每一處都能辨析得清清楚楚。饒是這樣,蕭晗也損失了一半以上的船隻,帶回來的財寶一部分被海盜搶去,一部分隨著船隻沉沒,掉到了海里,一部分是為了減輕船隻的負擔扔掉的。
最後送回來的,只有原來的一半不到。
不過九死一生,能保住這麼多的財寶已經不容易了。加上這些寶物價值連城,即使沒有原來的一半,依舊能滿足靖王爺,這才讓蕭家也逃過一劫。
要不然以靖王爺的疑心,少不得以為蕭晗把財寶隱瞞下來了。
這些事,他不打算告訴徐靈芸,免得讓她擔心。
只是這筆帳,蕭晗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被海盜搶去的財寶,蕭晗輾轉讓人偷偷稟報了靖王爺,只怕宇王爺策反失敗,跟靖王爺新仇舊恨,絕不會有好下場!
天色微亮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徐靈芸被蕭晗扶著走出密室,看著天邊的一抹朝陽,輕輕吐了口濁氣。昨夜喧鬧的京城,再次回歸靜謐,仿佛昨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蕭晗攬住她的肩頭,一起望著遠處的朝陽。
新的一天,終究是來臨了……
出去打聽的小石頭很快便回來了,向徐靈芸稟報導:「回姑娘,宇王爺被禁衛送入天牢,宇王妃等女眷被圈禁在王府內。還有,這次的事郡王府也參與了,都統府為了撇清關係,已經鬧到新帝面前要求解除婚約。」
徐靈芸皺眉,沒想到郡王府居然攙和進去了。想到香蘭郡主的親事一波三折,到了最後還是被退婚了:「新帝同意了?」
「是,郡王府的男丁已經被收押進天牢,擇日午門處斬,女眷都被發落為官妓,郡王妃趁官兵不注意,一頭撞死在牆上,香蘭郡主想要尾隨,卻遲疑了一下,被人牢牢制住了。」
聞言,徐靈芸不由暗嘆。香蘭郡主的這一分遲疑,估計是看見郡王妃悲慘的死狀而有些膽怯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這一分的猶豫,便註定香蘭郡主再也擺脫不了官妓的出身。以後只怕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原本的千金之軀也淪落到賣笑的紅樓當中。
要怪,只能怪郡王爺鬼迷心竅,居然妄想跟從宇王爺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