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囚籠

  又到了放風的時間。

  牢房的門自動打開了，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差點閃瞎他的雙眼。

  從房間內的牆面，天花板，到簡陋的床，和簡易的馬桶，一切都是白色和藍色，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極了真實的天空。

  除了自由。

  他太熟悉這裡了，他曾經送過不下十人進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與他們那樣的人為伍。

  原本只是搭在手腳上的合金空天銬，在他起身出房門的剎那緊緊的鎖住他的手腳，仿佛聽到了緊箍咒一般。

  一陣劇痛滲入骨髓，他差點摔倒，勉強扶著牆站住，小步走出牢門，來到外面狹窄的走廊上。

  

  這一層是用來關押重刑犯的專門房間，一方面，待遇最好，一人一間，另一方面，安防最高，它位於整個空天調查局天牢的頂層，犯人插翅難飛。

  同樣是走在這走廊上，他第一次從另外一個視角來體會這種感覺。這一層的走廊被完全透明的玻璃幕牆環繞，那不是普通的玻璃，據說是連迫擊炮和火箭彈都無法摧毀的高強度鋼化玻璃。

  「這一層犯人的待遇還真是不錯呢，可以毫無障礙的看到整個天空和太陽。」他自嘲道。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走廊在幕牆以外的延伸部分是完全不透明的混凝土結構，往前往下伸展開來，完美的遮擋住了他們俯瞰大地的視線。

  如果身處地牢，在黑暗中哪怕看到一絲光線，也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可現在，滿眼的陽光，整個蒼穹盡收眼底，卻無能為力。

  重刑犯們都是亡命之徒，摧毀他們的肉體遠遠不如摧毀他們的希望那樣來得有效。

  歡迎來到天牢頂層——無限接近於天堂卻又堪稱地獄的地方。

  吳樂天拖著虛脫的身軀，在這精緻的透明牢籠當中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曬著太陽，希冀可以補充一些能量。縱然年輕，他也經不住過去這十天的酷刑，不，他們空天調查局不這麼稱呼，而是叫做「健康刑罰」。

  很簡單，遵循一句古訓：「食色性也」。沒法提供女色，便在每間牢房的牆面上播放各種美食節目，還無法取消，除非塞住耳朵，閉上雙眼。同時，每天只提供維持生命體徵最低營養限度的流質飲食。

  這一層關押的一般都是重刑犯，往往也都是早就解決了溫飽問題的人，這種基本需求得不到滿足的反差反而格外強烈。

  這一切都始於十天前的那場審訊。

  在東都機場大樓頂層被顧婷押回天牢之後，他被扔在天牢底層地下室的一間小房間裡。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臉上和身上的血跡都已經完全乾了，才被提審。

  這是一次很奇怪的審訊，完全沒有遵守他所熟悉的流程。

  「可能是因為我涉嫌殺了鍾老爺子，所以一切從簡吧。「他只能這樣自嘲。

  當然，他們總算給了他一個機會，把臉和身子洗乾淨，並且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後來他才知道，這是顧婷強烈要求的：」我可不想一直看著鍾老爺子的血！太讓人堵心了。「

  當他的真實容貌暴露在空天調查局的人面前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像？「顧婷喃喃的說道。

  只有李尋芳依然保持著冷靜，」大家不要受影響，這個人是殺害鍾老爺子的兇手，我親眼看到的，不要被他的容貌迷惑！他不是吳樂天！「

  」可是......世界上哪有這麼相似的人？「依然有人不敢相信。

  」大家淡定！保持專業！我們之前也處理過雙胞胎的案子。「李尋芳經驗十分豐富，」而且，如果我們最後的DNA檢測證明這個人與吳樂天有任何關係，這也絕對是吳樂天的責任，他理應及時公示這樣的信息。雖然我無意對死人和我們的老領導不敬，但是，案子就是案子。「

  句句在理，毫無破綻，但顧婷依舊沒法被完全說服，一直盯著吳樂天看。

  吳樂天被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姑娘現在長得那麼漂亮，她去做探員真是太惹眼了，不適合這個職業。「

  這並非他的性別歧視，的確，做探員還是需要路人臉，李尋芳那樣的最合適，帥哥美女都容易在人群里被認出來，不太利於開展工作。他自己就有點超標，當年招顧婷的時候，覺得她只是順眼而已，沒想到現在越來越出挑了。

  可是，整屋子雖然炸了鍋，他還是決定一聲不吭，既然李尋芳提到了DNA檢測，想必他們已經趁自己昏迷的時候提取了身上的樣本，這個檢測很快，只要結果一出來，自然真相大白，到時候他再開口解釋不遲。

  但李尋芳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等待，」好了，顧婷，你去把雷歇副局長請過來，我們審訊室見。「

  」現在就去嗎？「顧婷有些疑惑。

  」沒錯，馬上！「

  」是......「

  聽到雷歇的名字，吳樂天心中一喜，他原來的計劃就是來到局裡之後，至少跟副局長能夠見上面，如果沒機會遇上局長寧不為的話，畢竟，寧局長一年有200天都在外出差。

  雷歇也是空天調查局的元老了，當年跟寧不為、鍾盛等同一批。他是一個風趣的德國老頭，或許是太喜歡冷笑話，並不算浪漫。他分管局裡的合規和審計工作，併兼任天牢總負責人，與調查部部長一樣，是除了局長之外唯一兩個常駐總部的高管。每次開局裡高管視頻例會，他們三個會在總部一間小會議室，與分布在全球的其他幾位副局長共商大事。

  」他也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在議論紛紛當中，兩個天牢的工作人員將吳樂天押送到天牢一層的一間中等大小的審訊室內。

  」嘿，我還沒有定罪，為什麼要進天牢？「吳樂天抗議，一旦進入天牢，就等於認罪了，在那兒的審訊室，都是提供給自首投誠的人用的。

  」你這小子還挺懂的嘛？慣犯了啊。」身材偏胖的工作人員哼了一聲。

  「不得不說，阿胖，這小子的聲音也很像吳老大......」瘦工作人員小聲對他的同事說道。

  「專業！專業點！剛才李部長不是說了嗎？一切要等DNA結果，不過......真的好像啊，我感覺怪怪的......「胖子也嘟噥了一句。

  」李部長？！李尋芳成部長了？什麼部？還能是什麼部，肯定是調查部啊！「吳樂天平靜了許久的心又翻滾起來，」不行，我這次從紐約回來是要做部長的，可是現在卻成了階下囚！「

  」哼，這不很正常嗎？你已經死了，鍾老爺子也死了，不輪到他做了嗎？再說，你不是本來就想向寧不為提出讓他做你的副部長，以防不測？現在不測發生了，他就扶正了唄。跟美國總統和副總統的關係一樣，沒毛病！「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