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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2024-06-08 19:30:18 作者: 撲街的小喵

  只是他也聽說霍比林嘴皮子厲害,為人又老練狡猾,而他們北莽人本來做事直來直往,要論耍手段耍心思,他肯定贏不了霍比林,所以他對於這次會面還是有些忐忑。

  浣塵與霍比林的會面安排在了浣塵來到長都的第三天,這一天浣塵穿得極為莊重,將準備見姬暉時穿的行頭都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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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約定的時辰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霍比林還沒出現,浣塵將一切都準備好了,等了一陣後,他開始有些不耐煩,但迫於周圍都是客署的官員便也不好發作。

  浣塵將茶碗放回茶几的時候,情緒一上來,手上的力度便不受控制,發出啪的一聲響,其他人齊齊看向浣塵這邊。

  這時,有人在門口通報:「丞相到了。」

  在座的幾人一齊起身去迎,浣塵看到霍比林滿臉帶笑的走了進來。

  霍比林身材清瘦,只有齊國男子的中等個頭,較浣塵矮出了半個頭。他留著山羊鬍子,笑起來眼窩深陷,看上去極為親厚溫和。

  「處理了一點雜事,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了。」霍比林一路笑著向廳里的上座走去。

  浣塵在心裡氣惱道:「哼,竟然說是處理雜事,難道我的事比雜事還不重要?」

  但是他與霍比林初次見面,還是只能先寒暄客套。

  浣塵道:「此番來齊國能見到霍丞相真是榮幸之至,在此先謝過陛下恩典。齊國皇帝陛下派出霍丞相接見我等,乃是對齊國和北莽關係的看重,鄙人定將向北莽朝廷傳達齊國皇帝陛下這份友好之情。」

  霍比林哈哈笑了兩聲,道:「陛下恩澤四海,對齊國子民和北莽同胞都是一視同仁,只是陛下實在是身體抱恙不宜會見浣塵聖使。」

  浣塵聽霍比林這話說得好像是北莽已經向齊國稱臣,他立馬糾正道:「齊國皇帝陛下恩澤齊國就行了,恩澤四海就不用了。」說完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看了看霍比林和在座眾人。

  「咦,剛剛浣塵聖使不是才謝過恩嗎?」霍比林看向浣塵,仍舊是滿臉笑意。

  浣塵看到在座眾人聽霍比林這麼一問,臉上都有些忍俊不禁,氣得心裡如抓如撓,暗暗罵道:「霍比林果然是只老狐狸,一張嘴如殺人的暗箭,讓人防不勝防。」

  浣塵知道如果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辯駁自己可能還要吃虧,便轉而言其他,他又裝作關切地樣子說道:「聞齊國皇帝陛身體抱恙,鄙人實感遺憾,鄙人回到北莽後,將向齊國進獻上好的補益藥材,咱們北莽錢糧沒齊國豐足,因為咱們北莽漢子身強體壯一頓吃得多,唯獨這些藥材有富餘,因為北莽人尚武,不像齊國人這般金貴。」

  浣塵借著關心姬暉的名義將文弱的齊國人諷刺了一番,心裡很是得意,他想,這下霍比林肯定被他說得無言以對了。

  霍比林聽浣塵如此直露地諷刺齊國人,心裡本來有些惱怒,但是這種場面他應付得多了,如果他表現出惱怒豈不是正中浣塵下懷。

  霍比林道:「要說身強體壯,在朝中要數樊大將軍第一,大將軍冰天雪地如燕國殺敵,在斷了糧的情況下帶領將士日以繼夜奮戰不休,因此得了『鐵人樊英』的諢號,可大將軍仍然臣服在陛下的雄才大略之下。強體壯,武力非凡,這些都只能打天下,要說坐天下,最關鍵的還是這兒。」霍比林說著,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門。

  「再壯的胳膊,都只是這腦子的武器,我看啊,北莽兄弟們如此身強體壯倒是很適合打造成一支精銳之師,供咱們齊國人的好腦子驅使。」霍比林說完又想著廳內哈哈笑了幾聲,他說話向來是看對方怎麼說,對方文縐縐他便掉書袋,對方說蘿蔔他就說白菜,如今浣塵要和他霸道直接,他說話也就不客氣了,直接說他們北莽人只配給齊國人打天下。

  浣塵一開始以為霍比林會是個酸腐的老儒,說話會委婉文雅,他便能以北莽人豪爽不羈為藉口,說話霸道直露也不算失禮,這樣以來他便會占到便宜,結果霍比林話風竟是如此霸道狠辣,兩人說到這裡浣塵開始有些力不從心,支持不住了。浣塵本打算在與霍比林會面的時候將北莽向齊國贈送的禮物拿出來,但是看霍比林如此厲害,便直接跳過了這個環節。

  因為浣塵在這個環節了使了個離間計,北莽向別過送禮有送儲君不送在位的君主的傳統,這次北莽送禮的對象正是宋才而不是姬連。浣塵想藉此離間宋才和姬連的關係,因為他知道姬連城府深而善妒,宋才才能出眾又恰好是姬連最強大有力的競爭對象,而且宋才還是朝中最大的主戰派,借姬連之手除去宋才對北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浣塵怕霍比林在場很可能會當場從中作梗,所以在霍比林走了之後他才向客署官員說了送禮一事,客署官員只能是照著他說的做,不會在中間橫加干涉。

  第二日,在長都城傳得最凶的不是浣塵與霍比林之間的唇槍舌戰,而是北莽人向宋才送禮一事。

  浣塵對此也是十分滿意,要是沒有送禮一事的風頭遮蓋,恐怕此時到處都在傳霍比林是如何在耍嘴皮子上讓他浣塵一敗塗地的。

  宋才與張會、雲豆一同住在湖邊小院,他的侍從將浣塵向他送禮的事一說,他嚇得從榻上跳起來,靴都來不及穿。

  張會認識宋才以來,一直都覺得宋才是個冷靜之人,如今為了此事急成這樣,看來這浣塵的確是給宋才出了個棘手的難題。

  宋才道:「浣塵這招離間計太狠了,這下我父皇、皇后、皇兄都會把矛頭指向我,這讓我今後不好做人啊。」

  張會對於這宮中爭儲之事也有所耳聞,宋才是過世的周淑妃所生,周淑妃生前不得寵,宋才兒時與姬暉見面的機會都不多,自然也不討姬暉喜歡,宋才到了十多歲時,因聰穎好學,姬暉才注意到這個兒子,想將他培養成才,但是遠沒有要將他立作儲君的意思。

  而姬連的母親正是因為得寵後來才被立為皇后,姬連是嫡子,而且又得姬暉信任,只是他因身體生得弱,所以姬暉在立儲一事上還有些猶豫。

  如今浣塵將宋才視作齊國儲君,無疑為宋才招來了一堆是非,讓他很是為難。

  張會道:「丞相昨日見了浣塵,不如殿下去找找丞相,看丞相有何好主意?」

  宋才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我馬上出門一趟,你和雲豆兄弟好生歇息,我就不陪你們了。」

  「殿下不用管我們,請自便。」

  宋才帶著隨從出了門,這院裡就只剩了個做雜事的老夥計,和一個廚子,突然之間變得格外安靜。

  宋才走後不久,雲豆看到這屋子裡的棋盤,便邀張會下棋打發時間,張會對於下棋不像雲豆和謝卓那般痴迷,但是有時殺幾盤倒是有些提神醒腦的功效。

  這會兒他擔心宋才,有些坐立難安,還不如何雲豆下下棋打發這難熬的時光。

  兩人下著棋,突然聽到外面有人來,雲豆抬頭驚道:「是霍小姐?」

  張會白了雲豆一眼:「你聽這腳步聲,像是女子的腳步聲嗎?」

  雲豆凝神一聽,這腳步聲沉穩厚重,步子邁得也慢,這到來之人像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張會往門口一看,不見那老夥計出來迎客,便和雲豆丟下棋局起身看這來的是什麼人。

  他倆剛起身,那人已經逕自走了進來。

  那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年紀,身著華服,體型清瘦,面龐白皙,五官長得極為精緻,哪裡都恰到好處,只是眼神中帶著疲倦,給人一種冷淡又不好接近的感覺。

  張會看他打扮華貴而且身邊還帶著僕人,料想這應該是哪位高官家的子弟,而且和宋才關係應該還挺近。

  這時,那男子身後的僕人往前一站,似是要說什麼,結果被男子攔了下來。

  那男子走進屋之後,朝張會點頭打招呼,又四處看了看,問道:「殿下不在嗎?」

  「殿下有事出去了,要麼公子留個話,等殿下回來我代為轉告。」張會剛將這話說出,便從這人的神色看出他好像沒有打算馬上離開,所以又補充道,「或者公子在這裡等等殿下,他出去也好一陣了。」

  「反正也閒來無事,我還是在這裡等等他吧。」那男子說完隨意往榻上一坐。

  他雖是這麼隨意一坐,但張會從他這動作看出了類似於宋才的瀟灑大氣。而且從他進入這屋子後表現出的隨性來看,他不止與宋才關係很近,而且身份也不大像低於宋才。

  那男子在榻上坐定後,手掌支起下巴看著棋盤上的殘局思索著,過了一會兒後,他開始試著挪動棋盤上的棋子,又抬起頭看看張會和雲豆,笑道:「來,把這一局下完?」

  雲豆看到那人坐了他剛剛坐的位置,正在接手他沒下完的那局,便向張會道:「你去吧,你繼續。」

  張會剛剛和雲豆下到關鍵的地方被打斷,他走開一會兒再回到這局竟看到了新的突破口,他一興奮也顧不得這對面的陌生人是何身份,連連殺得對方進退兩難。

  「好,好招,再來。」那男子輸了一局,但仍舊意猶未盡。

  張會下了一盤之後,這才慢慢去摸對方的棋路,發現對面這人不像是下棋的老手,但是走棋謹慎,思路嚴密,目光也看得遠,幾乎是滴水不露,他更確定這人身份不一般,只是既然對方不亮身份,料想也有他的原因,所以也不敢妄加揣測。

  第二局,因張會有些走神,不一會兒便輸給了對方。但那男子仍舊欣賞地看著張會笑笑:「再來,過癮。」

  第三局下到正關鍵的時候,那做雜事的老夥計突然走進屋裡,朝著張會對面的男子跪了下去:「奴才該死,奴才失禮了,不知三殿下光臨……」

  那男子眼睛依舊看在棋盤上,淡淡地說了句:「行了,一邊去吧。」

  張會也猜想過對面這人有可能是三皇子姬連,但結果他還真猜中了,他趕緊從榻上下來,和雲豆一同朝姬連跪下去:「草民拜見三殿下,剛剛多有冒犯,望三殿下恕罪。」姬連稍微轉過身朝張會和雲豆抬了抬手:「起來起來,來繼續啊。」

  張會站在榻邊,低聲道:「草民不敢。」

  「你會不敢?你剛剛怕是已經猜到本宮的身份了吧?」姬連笑著朝張會看了一眼。

  姬連的眼光如利劍一般鋒利,讓張會心裡頓時有種毫無防備就被人看透了的緊張感。

  張會再次坐回到原位,一開始並不能夠完全集中精力與姬連對弈,總是忍不住去猜測姬連到底是怎麼看得出來他已經猜到他的身份的。但隨後,他心裡那種緊張感慢慢消失了,竟有些忘了眼前這人是三皇子姬連。

  姬連時不時觀察著張會的神色,他看這少年年紀輕輕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仍舊能夠沉著地下完這一局,這肯定不會是平凡之輩。而且從這少年的打扮和口音來看,也不像是都城本地人,平民子弟又能與姬連如此相熟的,那很可能就是鹿山弟子了。

  姬連在宋才鹿山遇刺一事上聽說過宋才當時是被一名叫張會的少年所救,他根據屬下對張會其人的形容,便猜測他眼前這少年應該就是張會了。

  只是姬連不想泄露出自己對宋才的事情過於關心,便裝作不知道張會的身份,只將他當做是宋才平時往來的王公貴族家的子弟。

  第三局張會險勝,姬連坐起來伸了伸懶腰,從榻上下來,他帶著的僕人趕緊過來扶他。

  張會看出姬連的確要比一般男子瘦弱,兩隻袖管空空蕩蕩,那胳膊可能細得和女子一般,而且從這僕人過來扶他的動作也看出,這僕人對姬連極為緊張,可能姬連平時就是這麼弱不禁風慣了。

  姬連道:「過癮,不過本宮乏了,得空再找你下。」

  張會和雲豆早已立在一邊等著送姬連。

  姬連出了那小院,他馬車旁邊的侍從看到立馬過來迎他,他的隨身近侍將他扶進了馬車後,小聲問道:「這個張會看來不簡單,年紀輕輕頗有膽識,奴才還是找人盯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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