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番外定風波(二十三)
2024-06-08 17:50:04
作者: 藕花
在崔侍郎一番明示暗示之下,上官仁懂是懂了。可問題是,這些把柄證據小辮子,讓他上哪兒找去?
他要有這個本事,早扳倒許惜顏夫婦了,還用得著讓族中子弟上京城告狀麼?
「若是大人早些時候來,只怕還有百姓願意幫忙,可如今都被疫病嚇破了膽,誰肯出頭?」
早先百姓尚不了解時疫的可怕,對金光侯和昇平公主的禁制令,確實怨言頗多。但如今大家知道了,感激還來不及,誰肯說他夫妻二人壞話?
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人家金光侯和昇平公主兩口子,又出錢又出力,有病的給治病,沒病的幫你防治。你不說感激,還要害人家,那還是個人麼?
就如上官家這般算是結了仇的,也只敢借著下葬之事抹黑許惜顏,說她收攏人心之類的話,但更過分的事,卻是不敢幹的。
否則日後只怕在寧州地界上,都呆不下去了。
可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又如何扳得倒這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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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扳不倒他們,抓不住把柄,不顯得崔侍郎和他這一派的大臣,之前都是胡編亂造,中傷人家麼?且不說皇上要不要追究,就是崔侍郎身後的大人們,都會覺得他十分無能,不堪重任了。到時隨隨便便給他穿只小鞋子,他還如何升官發財加俸祿?
這可絕對不行。
崔侍郎想了想,開始旁敲側擊,「聽說金光侯府,出身寒微,便是金光侯位高權重,昇平公主行事嚴謹,其餘人難道也個個如此?」
上官仁一怔,瞬間會過意來。
這是想其他人的把柄了。
可他平素只顧跟金光侯和昇平公主明槍暗箭的還來不及,哪有工夫搭理旁人?
坐定再仔細捋捋,還真沒聽說過尉遲家人的閒話。
倒是忘了在何處,恍惚聽人贊過,說昇平公主治家有方,就連從前最不靠譜的姑奶奶,如今都走上正路云云。
可這樣話又不能直說,省得招崔侍郎不喜。於是上官仁想想,換了個說詞。
「大人不知,蓋因尉遲家娶回那尊大佛,誰敢言語?背地裡都說侯爺畏妻如虎,凡事皆有她主張,如今她還有寧州呢,旁人哪敢出聲?」
崔侍郎聽著好沒意思。
心想金光侯懼內,是滿京城,連皇上都默認的事實。拿這個來說事,能說出什麼花來?
若是金光侯府的其他人,也抓不到把柄,那許惜顏自己呢?
「那昇平公主,如今只是守孝,當真什麼都不管了?」
這麼個厲害人物,能撒手放權?
崔侍郎有些不信。
可上官仁想了半天,「確實是不管事了,如今有應酬,只叫世子和侯爺的兩個兄弟出來。聽說昇平公主自接到聖旨,便在家抄寫經書來著,連客也不見了。平日裡,除了至親女眷,也就龍興寺玉泉寺的幾位高僧前來拜訪,還走動一二。」
崔侍郎奇道,「她家老太爺早安葬了吧?那和尚為何還要來拜訪她?」
上官仁略訕訕,「不是都說昇平公主的字好麼,從前又跟這幾所古寺頗有淵源,捐了不少香火。聽說這回她家操辦喪事,本地幾所古寺的方丈高僧都是主動前來念經做法,只求昇平公主幫他們抄寫幾卷經書,以作刻經之用。」
呃……
崔侍郎也訕訕了。
求人抄經,刻石為記,這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好事。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幾乎是最高的褒獎與肯定。他們都沒經歷過呢,不想卻被一個女子搶了先。
這麼一想,又頗為妒忌。
正沒轍,忽地有人來報,說是玉泉寺的僧人送水來了。
崔侍郎正奇怪著,老僕出來解釋。
「原是前些時老爺病著,老奴聽說本地的玉泉寺極為靈驗,便想著咱們初來乍到,還是拜拜本地的菩薩好。便掏錢讓人供奉了些香火,果然老爺就有了起色。當時聽說那寺里的泉水也有解除病痛的奇效,便又花錢買了桶泉水,想著給老爺梳洗沐浴一番,說不定菩薩保佑,就能藥到病除。」
上官仁忙道,「本地確有這樣的風俗,那玉泉寺果然靈驗得很,大人不妨一試,您家這下人也算有心了。」
崔侍郎聽得滿意,便多賞了些銀子,讓老僕拿出去打賞。
只是從窗外不經意瞟見那僧人一眼,見相貌堂堂,忍不住贊了聲。
上官仁隨口笑道,「這算什麼?大人是沒見過他們寺里的淨雲和尚,年紀輕輕,生得超凡脫俗,俊逸過人。金光侯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吧?他也不在話下。只可惜人家小小年紀就入了佛門清靜地,更兼佛法高深,已經是玉泉寺下一屆的主持人選了,多少人家請都請不到,如今卻是昇平公主的常客呢。」
還是主動求上門的。
說著他也覺得怪沒意思的,說不下去了。
自家求都求不到的人,偏偏一個婦人就有這個本事得人相求。就算是許惜顏身份尊貴,可天下尊貴的人多了去了,不也是人家有真本事麼?
偏崔侍郎八卦之心大起,「當真長得那麼好?」
上官仁心想你關心一個和尚幹嘛?又不是美女。
但還是說了下去,「確實生得極好,真真跟那菩薩身邊的金童一般。在整個邊關,都極其有名,都說不知是哪路神仙菩薩的轉世呢。」
他說者無意,崔侍郎卻忽地站了起來,面現激動之色。
「他還年紀輕輕?今年多大了?」
上官仁一愣,心說他怎麼知道?
「約摸二十多?應該不超過三十吧?這個,具體也沒人打聽呀。」
而且,這有什麼好激動的?
誰知崔侍郎眼睛一眯,生出一條毒計!
既然拿不到昇平公主旁的實證,攻擊她孝期失德不也是一件利器?
跟一個年輕英俊的和尚過從甚密,本就很惹人懷疑好不好?
前朝可是有不少公主,借著奉養出家人的名義,豢養面首呢。
如今許惜顏還是在奉旨守孝。
只怕皇上聽了,頓時就要厭惡了。
尤其金光侯不在家,剛去了渠州,這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不是正當時麼?
崔侍郎心中拿定主意,也不留上官仁在這裡磨唧了,橫豎他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打發走他,崔侍郎才叫了老僕,去細細打聽淨雲和尚的品貌形容,以及他跟昇平公主交往的事情。
老僕追隨多年,一聽就知道主子想幹什麼了。
要說隨著崔侍郎的發跡,這種事可沒少干。
從前跟同窗競爭,想拜在一個有名望的大儒門下讀書。
崔侍郎就讓老僕設計,故意以同窗名義給青樓女子送了請帖,讓大儒誤以為那個貧寒老實的同窗貪花好色,最終選擇了崔侍郎為徒。
等他踏上官場,為排擠同僚,能進吏部,這招使得越發爐火純青。
單憑一首詩詞,就造謠同僚行為不檢點,成功擠掉了此人上位。
如今用來對付昇平公主,不是正好麼?
可老僕難得猶豫了。
從前對付那些人好說,說白了身家背景都跟主子差不多,有些還遠不如自家,可昇平公主是誰呀?那是本朝一等一的硬茬。
不說娘家背景深厚,丈夫還是個惡名在外的殺神,就是她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萬一弄不成,反惹一身騷,只怕就難以善了了。
可崔侍郎不以為意。
女子的名節是大事,許惜顏再硬茬,也是個婦道人家,哪裡就好意思撕破臉當眾自證清白?
她也證不了。
都孩兒她娘了,難道還能證明自己是黃花大閨女?
就是把屎盆子給她扣上,她也沒辦法解釋。
回頭金光侯聽見,也只能胳膊折了袖裡藏,拼命把事情壓下。否則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戴在頭上,他還要不要見人的?
故此崔侍郎盤算了一陣子,是越想越覺得這主意靠譜。
殺敵一千,自損為零,這樣划算的買賣不做才是虧呢。
老僕看他心意已決,只得去了。
卻不知他們這一動,金光侯府就收到消息了。
許惜顏前腳才送走了以美姿儀著稱的淨雲和尚,後腳兒子尉遲釗就風風火火的回了家。
「娘,那姓崔的也不知想幹什麼,見完上官家的人,就收買了幾個閒漢,成天盯著咱家門口,實在是討人嫌得緊!」
卻不知這些閒漢,也曾受過昇平公主的恩惠,一手收了崔家的銀子,轉頭就來府里告密了。
如今盯梢,也就是裝裝樣子而已。
許惜顏淡然,「你管他要作什麼,把咱們自己該做的事做好就夠了。賀大人那裡,還應付得來吧?」
說起正事,尉遲釗忙收斂神態,從袖中取出一份記事摺子,恭敬的遞到母親跟前。
「還行。這是今兒最新上報的數據,咱們寧州已經連續十二日,沒有再因時疫死人了,該治的也治得差不多了。太醫說,百姓們如期春耕,沒有問題。」
許惜顏看過摺子,這才微微舒展眉心,幾不可查的鬆了口氣。
去年一場旱災,整個寧州幾乎顆粒無收,元氣大傷。再加上後頭的這場時疫,令得百姓無法外出謀生,若非有她和尉遲圭前些年打下的老底子豐厚,能及時救濟,寧州怕是要餓死不少人的。
不過再多的存糧,這一回天災也消耗殆盡。
所以她跟尉遲圭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後,才這麼著急的控制時疫。如果不能儘快控制,耽誤了今年的春耕,百姓們徹底沒了生計,那才是要出大亂子的。
「那耕牛種子,都準備好了麼?還有農具修補,可能及時供應?」
「都準備好了。」
尉遲釗坐下,接過母親親手遞過來的一杯暖茶,感謝的笑笑,跟她細細說起。
賀大人也算是不容易。
自打接到聖旨,不,是從許惜顏這裡收到京城白鷹的傳信後,他只來得及回去睡了一覺,給皇上寫了封奏摺趕緊送去,就又腳打後腦勺的忙活上了。
趕在聖旨沒正式送下前,把該安排的都得安排好。
皇上不是讓解除對百姓的禁制令麼?
那就改為出門申報。
各個路口村巷都讓本地里長族老蹲著,衙役們定點巡查。誰管的地盤出了問題,就嚴懲不怠!
不過這番擔心倒是多餘,因為親眼見著時疫的厲害,就沒有百姓不怕的。
就是平素再聲稱膽大不怕死的混帳後生,也不敢沒事出來閒晃。萬一要把病氣帶回家去,到時自己沒事,死了長輩家人,那這輩子還用做人麼?
就不被鄉鄰的唾沫星子淹死,自己心裡這輩子也過意不去。
所以里長族老們一說,大半人都是特別理解,也積極配合的。
就算有那極少數實在是不配合的混子,大伙兒也能打得他配合。故此聖旨下來,對於寧州本地的百姓影響並不大。
金光侯回了渠州,昇平公主閉門守孝,大家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反覺理所應當。
金光侯本來就在渠州當差,老拖著人家多不好?
還有昇平公主,一個婦道人家,為了疫病成日受累,從前也不知受了她多少恩惠,這回更是全寧州的救命恩人,回家守孝好生歇歇才是正理。
是以寧州並未出現成帝擔心的亂象,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崔侍郎有一點倒是猜對了,昇平公主確實沒有那麼容易放手。
但不是他以為的爭權奪利,而是出自於對寧州百姓的不放心。
所以許惜顏關注的不是哪兒的人事安排,派系爭鬥,而是將農事問得極細。
種子耕牛,農具灌溉,瑣碎卻又具體。
說到最後,尉遲釗都撓頭笑了,「跟娘回話,比在賀大人那兒說一天正事都累。不行兒子也去種兩畝地得了,否則真還答不上來。」
許惜顏瞥他一眼,「你有這個心,倒是好事。左右今年在家守孝無事,你也去種一回莊稼,也算你的孝心了。」
啥?
尉遲釗傻眼了,這還真讓他去種地啊?
許惜顏卻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
「你爹你祖母都是正經種過地的人,方知人間疾苦,你怎麼就不能種了?」
尉遲釗很想說,那您也沒種過地啊,難道就不知人間疾苦了?
可他不敢。
只得推說,「回頭我那些朋友來了,我不得管著他們呀,哪有工夫伺候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