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番外定風波(十六)
2024-06-08 17:49:50
作者: 藕花
就算要控制時疫,也沒必要把人都關起來吧?
還有火化什麼的,確實太不近人情。
於是,成帝便發話了,「好啦,昭儀你也莫要著急,朕這就下旨。來人!」
太子殿下想再勸勸,實在是不敢開口。
再勸下去,倒顯得他跟許惜顏夫婦私交過篤,該犯忌諱了,只能聽著成帝當面發下聖旨。
著金光侯昇平公主即刻取消對寧州百姓的拘禁,也解除他們協助救災治疫的差使。尉遲圭回渠州任上去當他的差,昇平公主賞了點東西,留寧州守孝一年。
到底是宮中女眷,就看在成安長公主的份上,皇上也不願處罰太重。但這樣逼迫她留下守孝,明眼人一看,就是明褒實貶。
上官昭儀一聽可高興了,還催著皇上加急將聖旨發出,這才安心告退。
太子殿下,也只好告退。
皇上雖下了聖旨,但寧州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是要叫人去看看的。他已經叫了各部大臣前來議事,太子頂著臉上的血口子在這兒杵著,也不好看。
本來想去母后顏皇后那裡說說這事,回頭也好勸勸父皇。可轉念一想,明兒就是元宵佳節,算了算了,還是別去給母后添堵了。
可小勺子尉遲釗算是自己打小看到大的,還有成安姑母,待他極好,不提點一下,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尋個人去趟修國公府,跟許觀海透個口風吧。
老子有事,兒子服其勞。
就叫兒子去吧。
反正這小子老喜歡去找樂家小姑娘,那小姑娘又跟著許惜顏夫婦長大,知道了必是要去通風報信的。
太子殿下如此一想,連太醫院也懶得去了。這點小傷,留不了疤,回頭隨手找點藥抹抹就是,趕緊的回了太子府邸安排不提。
可他卻不知,這件事到底鬧到了顏皇后跟前。
因他沒去報信,顏皇后不知他已經在皇上跟前鬧了一場。反而母子倆前仆後繼,撞到成帝的氣管子上。
因明兒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今兒端王妃白秋月,安王妃米氏,還有敏惠長公主,定安長公主等皇室女眷,都相約到顏皇后這裡來獻燈了。
按宮中規矩,元宵佳節皇上皇后都會走上皇宮城樓,與民同樂。
她們這些女眷代表各家獻上燈籠,一是向皇上皇后朝賀佳節,二也是增光添彩,圖個熱鬧。
但今日大家相約前來,還有層意思,是打算相互義賣。
就是燈都捐給宮裡,大家再張三家買李四家,左手倒右手,相互捧場,重點是捐一批銀子,替皇上分憂。
雖說寧州疫情並未公開,但這些身在京城的貴人們,卻普遍知道那邊情況不太妙。
最起碼,近來皇上心情不好,是人盡皆知。
那她們這些皇室宗親,是不是很該為主分憂?
因此事並未公開,也怕引起皇上反感,故此只由各家女眷出頭來做這事。
打的旗號也是為賀佳節,請顏皇后替她們撫恤困苦,總之用到有需要的地方去吧。
端王妃白秋月道,「……成安姑母素來熱心,那兩盞蓮花燈就是她家獻的。只她家大伯娘病重,大房子孫又全在外地當差,她和許姑父在家侍疾,實在走不開,才打發人送了銀子來我這兒,務必要捐上。」
顏皇后挺高興。
太子殿下特意準備了節目,也是有心募捐賑災,此事皇上不知,她卻早就知情,還幫著出了不少主意的。
如今是打瞌睡正巧遇上送枕頭,不是剛好麼?
又是皇室宗親帶頭,說出去也是給皇上長臉呢。
當下還派了太監去請個太醫,到許家看看。
知此事是端王妃牽的頭,不好當面誇她,便誇過起和嘉郡主來。
「……要不是端王妃你就這麼一個女兒,本宮都想把她接到身邊來養了。也不是我當著你的面才誇她,實在是這丫頭為人處事,再招人疼愛不過。」
敏惠長公主笑道,「豈止皇后娘娘喜歡,我也極愛。都是端王妃會養孩子,把她教得極好。舊年重陽,我們幾個老姐妹臨時動了興致,約了去登高賞秋。偏偏一上山,有位就犯有舊疾,頭疼得不行,又忘了帶藥,又沒處請大夫,正急得不行,就見那山頂觀里的道士在施藥,正是老人家平素用得著的幾味藥丸子,可算是救了命了。後我那老姐妹要謝那裡的道士,一問方知原是和嘉提前打發人送來。就是防著重陽佳節,有老人家會登高賞秋不舒服,可見這孩子心細。」
眾人聽了無不讚嘆。
偏定安長公主有些酸。
她女兒韓琅華嫁了孟珙後,頭胎也生了個女兒,比和嘉郡主小不了幾歲。因定安長公主獨此一女,在韓琅華隨夫赴任後,便把長外孫女接來養在膝下,聊解寂寞。因隔輩親,倒是比當年疼愛韓琅華更甚。
暗想這些年修橋鋪路的好事,她也沒少帶著外孫女去做,給她樹名聲,偏偏就沒遇著這般巧宗。如今聽人贊別家丫頭,心中難免就有些不平,故意提起一事。
「和嘉確實是個好孩子,只她的婚事怎麼還沒定下?端王妃你也不要要求太高,反誤了孩子花期。」
在座的無一不是人精,聽了都忍不住暗地裡在心裡翻起白眼。
端王蕭越在十幾年前,成帝上位的那場宮變里,差點行差踏錯,鑄成大禍。但也間接害死自己的一對庶子,悔之晚矣。隨後他去出家修行,一是為了求個心安,也是為保住妻女,不受牽連。
但他這般遠離朝政,端王府雖然名頭還在,但有實權的人家是看不上的。
而白秋月的娘家,隨著白守中之死,可謂全族覆沒。她雖盡力保住弟妹,但也俱是平民,再也無法出仕。
聽說她的弟弟白秋雨如今在江南當夫子,名聲頗好。還和妻子柴氏一起,開了緙絲繡莊,吸納許多貧家女子做工,如今大名已經傳到京城,可見生意不錯。
但京城裡的有錢有名望的才子富戶多如牛毛,似端王府這般沒有實權,顯然又自絕子嗣的皇族,擺明了在蕭越百年之後,皇上就會收回端王府。有些世家名門想家族聯姻,求個更上一層樓的,就不願意結親了。
願意攀附的,大半門第低微,多半只想借勢,端王妃又如何捨得把唯一愛女下嫁?
故此和嘉郡主這些年,雖跟母親一起行善積德,做了頗多好事,但她的親事,卻遲遲難以決斷。
別人就是當面不說,背地裡也沒少嘀咕。
但如今定安長公主既然當面挑起,那白秋月也不怕當面望她笑道。
「可不是我要求高麼?橫豎就一個閨女,也不指著她掙錢養家,升官發了。若遇著合心意的就嫁,遇不著我是寧肯養她一輩子,也不要她白填了旁人家的火坑。」
定安長公主聽著刺耳,才想說些生兒育女,才是人間正道的大道理,白秋月又望著眾人笑道。
「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嬌養大的女兒,難道就非得要她生兒育女,求世人眼裡一個圓滿,就委屈了她不成?旁人我管不著,橫豎我是捨不得的。」
她都這麼說了,可見態度堅決。
安王妃米氏抿嘴笑著附和,替她解圍,「那王妃可算是跟我們王爺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家小女兒自打出生,王爺就開始發愁她的婚事。私下總是嘀咕,萬一遇到婆家嚴苛,下人難纏,可要怎麼辦?思來想去,倒不如不嫁的好。」
顏皇后笑出聲來,指著她道,「你們呀,一個個慣孩子也慣得忒不象樣。若都照你們這麼想,那些生兒子的,竟是別想娶媳婦了。不過這話聽著雖歪,細想卻有三分道理。若我有個寶貝女兒,若嫁得不好,還真是寧肯她不嫁了。」
眾人說說笑笑,就算揭過這話題。
定安長公主就算有些不悅,到底也不好撕破臉,只得閉口不提。
一時正又說回捐燈之事,忽地聽到門外吵鬧,有人大叫冤枉,還叫皇后娘娘救命。
顏皇后正皺眉,宮人匆匆來報,說是上官昭儀身邊的管事太監小祿子,跟執法太監富春鬧起來了。上官昭儀說她處理不了,請皇后決斷。
顏皇后倒是奇了。
執法太監富春跟他師傅一個樣,素來謹慎,從不冒失。這是怎麼跟上官昭儀鬧起來了?
便命人叫進來問話。
端王妃等人要避退,她說不必。
有宮人大叫冤枉,還叫救命,與其藏著掖著,不如當面說清,反倒最能杜絕留言。
橫豎她又沒什麼私心,也沒什麼不敢當面說的。
當下富春和小祿子進來,富春先行跪下,小祿子哭哭啼啼,想往前爬,卻被富春一把拉住。
「有話就在這兒說,別驚了皇后娘娘鳳駕。皇后娘娘——」
他話音未落,小祿子就搶先道,「皇后娘娘救命!這大節下的,富公公竟是要打死奴婢呢!」
富春給他的顛倒黑白,氣得臉色發青,「我幾時要打死你了?明明是你不守宮規,私相授受,替上官昭儀傳遞物件,我依著職責審問,你卻閉口不答,難道就不該罰?」
小祿子叫屈,「上官昭儀入宮多年,如今正值上元佳節,她思念親人難道有錯麼?依著宮規,正月十四到十六,都允許宮人出宮走動,與親人相見團聚,我去替她拿點土儀怎麼了?值當你當審賊似的審問?分明你是無事找事,故意欺負人!」
富春忍怒質問,「那如今當著皇后娘娘的面,你倒是說清楚,這包袱哪裡來的?宮中雖不禁傳遞,但是個什麼來路去處,總得有個交待吧?既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又為何不通過宮門登記,非要私相傳遞?」
小祿子嘟囔道,「你別一口一個私相傳遞,往我們昭儀娘娘身上潑髒水。那不是宮門太忙,出入的人多,我心急想早些把包袱給娘娘拿回去,才忘了登記麼?正想回頭補上,偏你這麼不依不饒的,還鬧到昭儀跟前,把小主子都嚇哭了。喏,你要看,就看好了!」
他氣鼓鼓的將之前一直抓著不肯放的包袱,塞到富春懷裡,直差點把富春氣個倒仰。
在宮中多年,他算是看出來了。
小祿子這是故意鬧事,替他的主子立威呢。
富春之前跟師傅何老太監聊過之後,便決定盡忠職守,追查清楚上官昭儀私下傳遞之事。
誰知小祿子極不配合,大吵大鬧。
等到上官昭儀從皇上那裡回去之後,富春明明白白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自己不過職責所在,想查清東西的來龍去脈。
卻不知小祿子在她耳邊嘀咕了什麼,估計沒好話,反正上官昭儀就一副後宮事務是由顏皇后掌管,富春也是皇上皇后任命提拔,她一個小小昭儀,不敢逾矩的委屈模樣,叫他二人自行來皇后娘娘跟前評理。
等來到宮門外,明明看到有宗親入宮,小祿子卻大吵大鬧,故意叫屈,這不是吃定了皇后娘娘大節下的,不好責罰,只能息事寧人麼?
可想著何老太監交待,要忠於職守的話,富春忍氣行禮,「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沒有針對任何人,只是職責所在,才要追查清楚。不意驚動了皇后娘娘和諸位貴人,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顏皇后聽他們這番吵鬧,心中早跟明鏡似的,看個分明。
上官昭儀入宮時是挺老實單純,可自打去年生了六皇子,因皇子年幼,皇上難免多疼幾分,升了她的位份,也時有賞賜,恩寵有加。慣得她身邊的人,心思就有些大了。開始攛掇著主子,母憑子貴,做些逾矩之事。
尤其這個小祿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不守規矩了。
富春查他,那是理所應當。
可就如上官昭儀所料,這大節下的,顏皇后還真不好處罰。可要就這麼放過,將來宮規何存?也慣得上官昭儀越發不象樣了。
正為難著要如何處理更加合適,忽地有人輕咦了一聲。
「這是……皮毛?」
白秋月指著包袱一角,掩嘴輕吸了口氣,目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