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殺伐(三)
2024-06-08 17:30:18
作者: 藕花
程寡婦又捂著臉痛哭起來。
滿室惻然。
她以為這些貴人不懂,可尉遲家也是鄉下來的,怎會不知?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還帶著兩個半大女孩。
就在老家鄰鄉,就有過類似的情況。還是爹爹在世,只不過重病在床,他家女兒就被鄉里的閒漢糟蹋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後那女孩幾乎被全鄉大半男人糟蹋了個遍,懷了娃娃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的。
後那女孩趁著過年,點了松油火把,半夜裡把那些人家的房子全燒了,傷亡慘重,轟動一時。
要不是丈夫過世時,孩子們尚且年幼,擔心受欺負,蕭氏何至於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就是不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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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寡婦哭了一時,忽地對許惜顏砰砰叩頭道,「小姐,我犯了錯,我該死。只求您,求您能不能發發善心,管管我的女兒?她們都能做活,能吃苦。只求您日後給她們尋個老實丈夫,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便罷。我就是死了,也算有臉見我兩個丈夫了。」
她哭得哀婉,蕭氏等人無不動容。
只有尉遲煒,臉都快黑了。
他還以為真是自己英俊瀟灑,才有人投懷送抱,原來壓根不是這樣!
人家從頭到尾,心裡只記掛著兩個前夫和前夫的女兒,半點就沒把他放心上。原不敢殺人的他,兇狠起來。
「這樣賤人,打死了事!」
許惜顏冷冷看他一眼。
周謙把他攔下,強忍不屑,「大爺,這事您還沒脫身呢。再鬧,您也得吃官司的。」
尉遲煒這才老實下來。
許惜顏看向蕭氏,「太太,你願意收留她兩個女兒,當幾年丫鬟麼?回頭我派人送她回去,只說她是有冤難訴,才假意勾引府上,實則是想進京求助的。尉遲家宅心仁厚,幫她演了出戲。待查明實情,才幫她討還家業,兒女團聚。」
「行啊,娘,你快答應吧!」這是尉遲均,少年郎總是正義感爆棚,樂於助人。
尉遲海有些遲疑,「可那醜事,都被夥計撞破了……」
許樵忍不住道,「給點錢,讓他改口不就完了?」
哎,尉遲海眼前一亮,「對呀!這樣一來,我們家豈不還能得個善名?」
這時候,他倒活潑了。
許惜顏冷道,「給錢封口,反而壞事。程氏,你名聲已損,想要重得人敬重,非吃點苦頭不可。你怕嗎?」
程寡婦眼中閃出異樣神采,「我不怕!小姐若能讓我回去,要回家業兒子,等我的兒女們都成家立室了,我必來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許惜顏淡道,「那你先下去,回頭我自有安排。走吧。」
少女起身,叫許樵回家。
可這正說得熱血沸騰呢,這就走啊?
許樵還依依不捨,尉遲家也沒搞清楚狀況。
門外通傳,許觀海已送來了兩壇美酒,並要接女兒回家了。
許惜顏跟蕭氏說,「太太把酒收好,先不要喝。再準備些香燭,最好是親手做的點心,準備祭祀。」
祭祀誰呀?
尉遲堅疑惑著問,「莫非我家先祖,也跟衛氏一般,在那先賢祠里有份香火?」
那就太長臉了。
尉遲海忍不住,凶了溺愛的長孫一句,「呆子!不懂就少說話。」
尉遲家先祖可是犯了站隊的大錯,怎麼可能還有供奉在先賢祠的資格?
就算對這個兇巴巴的小郡主不大喜歡,但尉遲海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確實能辦事。
瞧把那個兇悍的程寡婦,三兩下就解決了。
「郡主,你是要我們祭祀誰啊?」
許惜顏偏不告訴他。
只說,「還請府上齋戒沐浴三日,緊閉府門,不要外出,回頭自然知曉。」
蕭氏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就看少女今天替她狠出了口氣,至今還罰那驕橫的小姑子跪在檐下,她就信她。
只尉遲家好容易來了京城,還以為能大吃大喝,出去開開眼了。誰知竟是要做三天和尚,自然一片怨聲載道。
蕭氏關了門,卻凌厲發了狠。
「這來了京城,不比從前在鄉下。誰不聽話,受不得管束,壞了二郎名聲,即刻就領了盤纏回鄉下去!別說我們二郎不肯提攜鄉親,只說是我翻臉不認人罷了。」
對這樣一個守寡數年,拉扯孩子長大的媳婦,真要是豁出臉面,撒起潑來,尉遲海還當真奈何不了她。只得鬱悶回屋,去清點他的錢財了。
此時,才又得知一個晴天霹靂。
這些金光閃閃的玩意兒雖好,可除了擺著好看,半點用處也無!
甚至保管不當,有了損毀,還得治他一個藐視聖恩的罪名。
尉遲海當即不要了,「那還是拿去給二郎他娘管著吧。」
周謙攔道,「老太爺萬萬不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這皇恩難道是您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麼?」
尉遲海目瞪口呆,這竟是粘上一張狗皮膏藥,還甩不脫了?
「可,可皇上哪知道咱家的事?你不說我不說,不就完了?」
周謙笑得更苦,「論理這話不該老奴來說,可不說又是不忠。咱家現今的奴才,可全是官奴。」
當中有多少皇上的眼線,他不敢問,也不敢說啊。
且不提尉遲海唉聲嘆氣,直如被上了緊箍咒的老猴子,那邊許樵隨許惜顏上了馬車。
論理兄妹都大了,不該同車,可他今日實在太累,且天色早黑,就稍稍逾禮,鑽妹妹馬車,一併回府了。
「二妹妹讓尉遲家齋戒,到底所為何事?」
許惜顏拉開車中抽屜,給他倒了杯茶,又從荷包里掏出一粒恐嚇程寡婦的毒藥,遞給他。
「細想。」
這,這是想不出來,就要命麼?
許樵得了杯水,總算是活過來了。
再嘗那毒藥,原來是顆蜜棗。
這法子好,得記下,日後嚇唬人。
可吃完肚子更餓了,還想要。
許惜顏乾脆連荷包都送他了。
許樵繼續猜,「難道是預備著聖人召見?論理也不應該吧?」
若尉遲圭在,還有那麼一丟丟可能。
但如今這麼一大家子不懂事的鄉巴佬,皇上是有多無聊才會見他們?
許樵愁眉苦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求二妹妹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