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殺伐(二)
2024-06-08 17:30:16
作者: 藕花
一杯熱茶,兜頭潑到臉上,還略有些燙,頓時止住了這婦人的叫罵。
被示意去潑茶的絳紫,將茶杯拿回來,又給主子新沏了一杯。
許惜顏理理衣袖,淡然開口,「宵禁時間快到了,我沒時間聽你廢話。儘快把你的事情說清楚,我能解決就替你解決。解決不了,你就暴斃吧。」
女子呆了,
尉遲家的人,俱都呆了。
連許樵,都目瞪狗呆。
二妹妹,這是打人不過癮,要殺人了?
蕭氏猶豫道,「郡主……」
許惜顏聲音清冷,「聽說,你家在途經興平縣時,尉遲大爺收了個寡婦,還在縣裡人的見證下,寫了納妾文書。將她及兩個女兒,帶入京城。可是也不是?」
蕭氏再瞪尉遲煒一眼,恨恨點頭。
管不住褲襠的糟心玩意兒,一來就鬧出這麼大的醜聞,簡直是丟臉死了!
許惜顏看著那寡婦,神色冷肅。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若虎威將軍府的人一到京城,就這麼輕易的被一個民婦纏上,還進了門。將來,人家要怎麼看你們尉遲家的門風?」
「若是又有人想要如法炮製,算計尉遲家的哥兒姐兒呢?」
「更別提你家祖母新喪,孝期未滿,長子就鬧出這樣添丁進口的醜聞。是等著樹起現成靶子,讓御史彈賅虎威大將軍治家無方,該當問罪嗎?」
尉遲家人悚然一驚。
連尉遲海都呆了。
別的聽不懂,但守孝的規矩他是知道的。
可在鄉下,只要過了百日,便不算什麼大事。且不過是個妾,有這麼嚴重嗎?
只聽許惜顏,冷酷的道,「所以這婦人,絕不能留。她若不死,那尉遲老爺子,您就得把長子一家逐出京城,趕回老家去。否則尉遲家,再難在京城立足。縱強留下,也是個笑話!」
蕭氏一聽,瞪著尉遲煒的眼神,越發要吃人了。
那日她們一家才到興平縣,住進客棧里,尉遲海就各種吹噓炫耀。在那裡幫工的程寡婦,就上了心。
先是向尉遲海下手,沒想到老頭只愛喝酒,並不好美色。
又去勾搭尉遲堅和尉遲均,誰想一個看不上她,一個年紀小,完全不開竅,也下不了手。
最後才在尉遲煒這裡得了手,還故意被人撞破,鬧得人盡皆知。才不得不收下這個妾室,趕緊的帶入京城。
如今聽許惜顏一番分析,真要把這寡婦留下,尉遲家的名聲,就被糟蹋乾淨了。回頭她還有三個兒子呢,怎麼說親?
蕭氏恨聲道,「郡主說得對!人是大哥你招回來的,要帶走還是如何,你得給我們一個交待!」
尉遲煒哪裡肯?
好容易來到京城,能享富貴了,他哪捨得回老家去?
但要殺人——
想想他臉就發白,腿都開始發軟。
才身子一抖,兒子尉遲堅扶住了他。眼神閃爍,卻是露出一絲凶光。
「爹,我就說過此事不妥。郡主,此事,此事我們不會,還是請你的人下手吧。」
對對對。
尉遲煒連連點頭,要殺人你們來,跟他沒關係!
許惜顏微微上挑的明眸中,露出一絲不屑。
在看到尉遲家的人粗俗時,她都沒有露出這樣明顯的瞧不起。但在此時,她明晃晃的把不屑寫在了臉上。
敢做不敢當。
還想讓她髒了手?他們也配!
隨手從荷包里取出一顆黑乎乎的丸子,遞給絳紫,「尉遲大爺只要把這藥塞她嘴裡,就完事了。」
尉遲煒拼命搖頭,抖若篩糠,無助的左顧右盼,「爹,爹是您作主,讓我收了她,帶回來的……」
可霸道的尉遲海,也變了顏色。
這小姑娘方才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她絕不是表面看得這麼柔弱無害,這當真是個隨時能撕破臉的小母老虎!
可這是殺人,殺人哪!
程寡婦更是被嚇得面無血色,「你們不能,不能這樣……」
「我能。」
許惜顏靜靜看著她,「暴斃之人,回頭就拖去燒了。哪怕你們全縣人都跑來,還能從骨灰里刨出什麼?在你耍手段,攀附上尉遲府的時候,你就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後果嗎?」
程寡婦徹底崩潰了。
「我,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是被逼得沒法子,活不下去了……貴人開恩,開恩給一條活路吧……」
「那就好好說!」琥珀這回見機得快,止住了她的哀嚎。
在興平縣,跟尉遲家打交道時,潑辣蠻橫的程寡婦,就跟抽了骨頭似的,瞬間招供得清清楚楚。
她也是個可憐人。
頭婚嫁的丈夫,不到五年就病故了。留下一個女兒,被婆家不容。
後經人介紹,又嫁個鰥夫。
那也是個苦命人。
原配生孩子時,難產死了,留的也是個女兒。他怕娶了後娘,待女兒不好,硬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兒拉扯到快十歲,才敢談及婚事。
兩個苦人兒湊一堆,倒是很能相互體諒。夫妻互敬互愛,過了兩三年的好日子,家業也慢慢興旺起來,還生了個小兒子。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丈夫意外一場小病,竟是去了。
這下子,世人開始說程寡婦克夫。
而她與丈夫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也被族人眼紅,最終搶了她的小兒子,將她趕出門去。
程寡婦打了個寒噤,似想起什麼,不住淚流,「你們不知道,鄉下沒人護著的女孩兒,會有多慘……他們原先趕我走,還想算計我前夫的大女兒……我自是不能這麼沒良心,可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女兒,實在太難了……不知多少閒漢,成日圍著我們一家轉悠……我,我也是沒法子,才來算計人的……」
她捂著臉,痛哭起來,「我這麼一個不貞的女人,日後下了地獄,也沒臉見我兩個丈夫了,我對不起他們……」
許惜顏問,「若是把你送回家去,要回家業,你能過得下去麼?」
「能!」
程寡婦眼中,忽地閃出一道異彩,「我家原攢下了六十畝田地,還有五間大瓦房。縱兒子將來娶妻,也是夠夠的。丈夫在時還說,將來給他女兒二十畝田地當嫁妝,也給我的女兒二十畝。橫豎兒子年紀小,回頭慢慢再攢就是了。只女孩兒出嫁,若沒好嫁妝,一輩子就太委屈了。就為他這話,我死都不會讓人糟賤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