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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將軍(二)

2024-06-08 17:29:40 作者: 藕花

  少女沉靜下來,大方開口,「將軍,請坐。」

  「不必。天色已晚,在下呆得久了,於郡主名聲不好。」

  許惜顏正想順勢接話,尉遲圭從袖中抽出錦盒,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這是靈芝,聽說能解百毒,或許小姐用得上。」

  然後,帶著扳回一局的小小得意,居高臨下,打量著這個小女子。

  許惜顏有想到,這會是個很難應付的男人。

  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難。

  他這樣乾脆利落的導上正題,就是不想給她太多思考和解釋的時間。

  二人離得近了,許惜顏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那雙比常人略淺,琉璃色的眼睛,是如此機警、審慎。象漫不經心游弋著的猛獸,但時刻準備著,對獵物發動致命一擊。

  是以他的出招,如此迅速直接,充滿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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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自己準備好的那些,都不能用了。

  少女垂眸,只瞬間便做了決定。

  正色又施一禮,「小女一時不慎,誤為奸人所害,令將軍名聲蒙羞,還請見諒。」

  門外的許觀海,不由神色一緊。

  女兒竟是如此乾脆果斷,就低頭認錯了?

  那豈不是把主動權,交給別人?

  可想想成安公主那個蠢婦,又實在無奈。

  她給女兒下了毒,還生怕別人不知道,鬧得京城沸沸揚揚。如今人人皆知,許惜顏因拒婚,才服毒自盡。

  回頭不管這個謊要怎麼圓回來,但尉遲圭的名聲,實在是會受到影響。

  跟聰明人不要耍太多心眼,尤其是尉遲圭這樣武力值爆表的聰明人,否則更容易激怒他。

  思前想後,竟是女兒這樣直接道歉,才最妥當。

  那他呢?

  能原諒麼?

  許觀海豎著耳朵,聽見一聲嗤笑。

  「見諒?」

  滿是嘲諷。

  許觀海心中一涼,只聽女兒重又開口。

  「不管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已經發生了。唯今之計,亡羊補牢,總比爭執對錯更重要吧?」

  她一不解釋,二不推諉,反倒讓人覺得態度誠懇。

  可尉遲圭道,「我是粗人,沒讀過書,不懂什麼羊啊牢的。我只知道,別人吃了我的,就得吐出來。別人欠了我的,就得討回來!」

  許觀海心頭一跳。

  只聽女兒不急不徐,靜靜接話。

  「將軍恩怨分明,自是無錯。但若是別人吃了你的東西,就算吐出來,你也虧了。那何不換個方式,比如,讓他賠錢?」

  男人眉頭一挑,揶揄,「你很有錢?」

  但原本憋著一肚子火氣,在少女清靜如水的眼神里,不知不覺消了七八分。

  許惜顏仰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微微上挑的明眸,認真看著他。

  看得他的心,像是被肉乎乎的小貓爪子輕輕撓動似的。

  微癢,酥麻,又愜意。

  「將軍重任在肩,想來在京中呆不長久,便依舊要去平亂。尉遲一家初至京城,人生地不熟,想來,是需要一個引路人的吧?」

  許觀海雙眸一亮。

  高啊!

  朝堂之事,遠比世人想像更加齷齪。

  尉遲圭雖是御前第一紅人,但眼紅他,妒忌他這麼快發達的,必定不在少數。

  就算不敢明著對尉遲圭使壞,但對著尉遲家人下手,可不要太容易哦。

  尤其尉遲家已經落魄多年,說白了就是一群普通市井百姓,乍然重回富貴,心態能不失衡?可教養見識又跟不上了,想不犯錯都難。

  到時尉遲圭在前線拼死拼活立功,說不定還不夠家裡人拖後腿,將功贖罪的。

  如果許家此時出手,幫助尉遲家在京城安頓下來。豈不就能大大交好於尉遲圭,也算彌補了之前的過失?

  而這,就是許惜顏在會面之前,緊急琢磨出的另外七分把握了。

  既然尉遲圭是個有野心,又謹慎的人。

  那麼生撕虎豹,高壘京觀那些兇惡之事,只怕就是此人故意做出來的保護色。

  為了求勝,他得用一些非常手段,讓敵人畏懼。

  為了得到重用,他也得用些非常流言,好讓皇上放心。

  否則,他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無名小卒,突然爬得那麼高,還聰明謹慎,野心勃勃的話,誰不忌憚?

  於是,他就成了世人嘴裡的鬼將軍。

  換作自己,一無所有,好不容易才從最底層爬起來,眼下最想要的,會是什麼?

  自然是——保住富貴!

  比之相比,高門貴女拒婚帶來的顏面受損,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只要還保有功名富貴,面子,遲早可以掙回來。

  但若是失了功名富貴,再有面子,也是虛的。就跟紙老虎一般,一戳就破。

  所以少女自信,自己提出的,是尉遲圭絕對無法拒絕的理由。

  尉遲圭,看著眼前的少女。

  暖暖的橘黃燈火下,她的眼神越發黑白分明,明澈清淨。

  尉遲圭突然無端端,又分起神來。

  如今她年紀還小,仍帶童稚。等她長成,這一雙媚眼不知會怎樣顧盼生輝,不可方物。

  而如今,只如山間清泉,一望到底。

  認真,誠懇。

  或許,這樣的眼神,是沒人能夠拒絕的。

  但回過神來的尉遲圭,偏偏濃眉一挑,拒絕了。

  「你,還小。」

  也許女孩沒有別的居心。

  但她的家人呢?她的宗族呢?

  尉遲家早已破落,他自少年喪父後,更是小小年紀,便嘗盡生活艱辛。如今還肩負重振家業的重任,就絕不可能憑著一時好惡,將闔家老小的性命,交到這麼一個小丫頭身上。

  他忽地有些怕自己心軟,似是不想再談,轉身欲走。

  「又或者,是將軍太老,已經失去信任的勇氣?」

  少女的質問,清清柔柔,脫口而出。

  男人腳步站定。

  突然,裂開大嘴,露出一口雪亮白牙。

  笑了。

  除了眼睛,這口白牙,是他臉上最為明亮動人之處。

  只可惜,他此刻的笑意並不開懷,反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以及自嘲。

  「本將軍今年雖才二十,入伍卻已足有四年。經歷過的血戰,留下的傷疤,是有些人一輩子都沒經過的!

  可就算人人皆知,本將軍是從這刀山血海里,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功勞,卻還是經常被人說成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才幾歲?

  哦,好象才十五?一個小丫頭片子,憑什麼要本將軍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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