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弛間

2024-06-08 08:50:20 作者: 看人間

  風雪漫天,坤鳳宮的紅牆上,已經覆蓋了白瓦,皇上玄淵站在坤鳳宮外,已有半日了,宮內的皇后娘娘,半分要開門的意思都沒有。

  此事傳到各宮的耳朵里,紛紛前來探望,眾人都不敢上前去,獨獨貴妃曾素之,走到玄淵身邊,「皇上,這風雪實在是大,小心龍體啊。」

  玄淵長身立在坤鳳宮門口,對於曾素之置若罔聞,只自己盯著那緊閉的宮門,嘴唇緊抿,如今他為帝王,手腕鐵血,對於曾素之,沒了心思,便沒了心思,再不似之前,有求於曾家時的那般嘴臉。

  如今曾志帆癱軟在床,眼看著曾家大樹就要倒塌,她這個貴妃,也不過是皇上收攏舊時文臣,所立的棋子罷了。她在皇上心中,有個幾斤幾兩,她的心裡還是清楚,就是如今,腹中有子,都是不幸中的萬幸。

  「皇上,皇后娘娘不過是一時之氣,氣消了自會尋皇上,還請皇上聽了眾姐妹一聲勸,回宮吧。」

  曾素之終究不死心,這人,孰好孰壞,莫不是這個皇上是不會感受麼?

  「請皇上,回宮吧!」

  隨著曾素之的話音一落,後頭便跟著一群人下跪請回,冰天雪地的,個個都是出身權貴之家,哪一個不是嬌生慣養?

  

  玄淵就是不將她們放在心上,但是他們的身後呢?那些組成漢國體系的家族,總不能不顧吧?

  「諸位愛妃回吧,皇后身子骨不好,若是憋著氣,朕恐傷身!」

  朕恐傷身?眾人面面相覷,如今傷身的是皇上,陪著皇上傷身的,可是她們這些不得半分寵愛的女子,那皇后關著門,烤著火,哪裡能傷著身了?

  曾素之由身邊的人扶著,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就是半分餘光都不捨得給自己了?

  到底是娘家有人,這皇后娘娘硬氣得很,連皇上都能晾著這般久。

  坤鳳宮內,青魚將一碗暖暖地燕窩遞給年汀蘭,看著她悠閒的看著手裡的話本子,就是在喝東西的時候,那雙眼睛也捨不得離開那書,「娘娘,皇上已經在外頭,待兩個時辰了,宮裡那些妃嬪,該來的都來了。」

  年汀蘭吃著東西,翻著書頁,一雙清冷的眸子微微眨了眨,「哦,那倒是有福氣」

  「今日風雪異常得大,他們怕是得吃些苦頭。」青魚並不想為誰說情,只是她得要提醒年汀蘭,有時候事情做得太過了,唯恐適得其反。

  「呵呵」也不知,是看到了書上好笑的地方,還是覺得青魚這話好笑,年汀蘭輕笑出聲,「他們受的,不過是些皮肉之苦」她年汀蘭受的,卻是陰謀暗箭,這等心靈折磨,誰又有她受的這般沉重?

  說來也是笑話,竟然連自己的記憶,都不配擁有,還能任由他們隨意改之,這樣的年汀蘭,與木頭人,又有何異?

  天色漸晚,御膳房送了餐食前來,坤鳳宮的門,不得不開,皇后娘娘卻是下了令,除了御膳房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得進,皇上的臉色黑成了一團,眾人都在陪著皇上,看著他的臉色。

  「程玉,命她們都回自己宮去,朕去一趟御膳房。」

  皇上終於是沒了耐心,曾素之一向擅長觀人神色,明顯覺得皇上已經變了臉色,但聽說他要往御膳房去,不由得又皺了皺眉頭,雖然隨著眾人一同退下,卻並沒有當真回自己的宮殿,轉而是躲在角落,暗中觀察。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一會兒,御膳房的東西又送來了,只是這一回,為首的人 ,赫然是穿著御膳房制服的皇上,提溜著一食盒,程玉跟在他身邊,誠惶誠恐。

  「娘娘,皇上來了」青魚老遠就看見了皇上,小聲提醒年汀蘭,年汀蘭到是未曾料到,玄淵竟然會來這樣一出,放下手中碗筷,做出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樣。

  青魚自是領會,「娘娘,可是沒有想吃的?」

  年汀蘭並不說話,只幽幽嘆了口氣,「皇上,可還在外頭?」

  要說這玄淵,在聽見年汀蘭提及自己的時候,身子一震,險些將菜給撒了,索性年汀蘭故作憂傷,並不看他一眼。青魚早知道他的身邊,自然是只顧著安慰年汀蘭,「回娘娘,已經走了。」

  一瞬間,年汀蘭這眼裡就盈滿了淚水,「他如何,哄都不哄我,便走了?」

  「娘娘,皇上在外頭,站了可有兩三個時辰,這一下午都定在雪地裡頭了,是您自己,不許開門的啊。」主僕倆一唱一和,一個委屈,一個責怪。

  這年汀蘭,當真是天生的戲子,平日裡從不曾故作姿態,這會子,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得青魚都心疼不已,更莫說站在一旁,一直觀察著這邊情狀的玄淵了,就連心中方才,那一絲,覺得年汀蘭恃寵而驕的念頭,都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要說一開始他看上年汀蘭,因為她的性子,因為她的家境,如今他登基為帝,萬人之上,年家雖說依然勢大,年汀蘭卻並不是他,必須要討好的對象。可是如今他這心裡,卻是裝不下其他女子,這眼裡也是看不到其他女子,。

  年汀蘭,他看不透,也看不夠,時而高冷清貴,時而矯揉造作,時而溫暖和煦,時而梨花帶雨,這樣的女子,就是將他的一顆心,占得滿滿的。

  「娘娘不開心,你哄著便是了,如何還敢責備自己主子?」

  玄淵驀然插嘴,年汀蘭一張小臉,臉上的淚水珠子都還掛著,抬頭看著玄淵笑盈盈的走來,青魚連忙行禮認錯,玄淵擺了擺手,將眾人都揮下去。

  「你來做什麼?不是被你那些貴妃容妃之類給請走了嗎?」

  年汀蘭連忙拭淚,玄淵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她下巴上的那滴淚給接在手裡,放在嘴邊一嘗,做出一個難看的鬼臉,「看看,就是皇后娘娘這般的美人,哭出來的淚都是苦澀的,往後,可不許再哭了。」

  年汀蘭被他弄得一陣臉紅,白了他一眼,「誰哭了?你不要胡說。」

  玄淵被她的嬌憨所動,這心裡前所未有的柔軟,就像是化成了一朵朵雲彩,這樣的感受,當真是前所未有,小心翼翼地抱住年汀蘭,「汀蘭,我往後,再不會寵幸他人了,那一次,當真是意外。」

  年汀蘭在玄淵的懷裡,一雙含淚的眼睛,已經掛上了寒霜,意外?計劃之中的意外吧?

  啪地一聲,年汀蘭一巴掌拍在玄淵胸口,將他用力推開,「我不信,以往你就對她特別,如今她已經是你的妃子了,你想如何還不是你的事兒!」

  玄淵看著她又突然來的怒氣,不怒反笑,再一次湊上前去,抱起年汀蘭,「以往只當你高冷難訓,如今看著你這吃醋撒潑的模樣,當真是迷人得很,汀蘭,我唯一覺得特別的,待之特別的,也只有你了啊。」

  玄淵趴在在年汀蘭的脖頸處,口中的熱氣呼地她陣陣發癢,年汀蘭眼睛一亮,心裡不由得暗自佩服,這秦陽的馭男之術,果真是厲害得很,不過是一推一拒,一迎一合之間,這玄淵便像是著了迷一般。

  帝後和好,歡歡喜喜用了一頓晚膳。

  杏林齋上,墨卿桑聽著墨邪描述著,皇宮裡的情景,眼神是越發的悠遠悠長。

  秦陽煮的酒已經冒起了白煙,「這皇后娘娘當真是聰明得很,想來她天生就該由著魅惑男人的本事,我那些個伎倆,她竟學的是八九不離十了。」

  墨卿桑端起秦陽遞過來的酒,酒入喉頭,自是一股子辛辣刺喉,「她就是不做任何事,只站在那裡,都足夠魅惑那個人了。」

  秦陽挑了挑眉毛,「這般有信心?」

  墨卿桑苦笑,玄淵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那是與他一樣,從一堆白骨裡頭爬出來的死神,冷血無情,手腕鐵血,這便是他的特點。若不是真心悅愛一人,又怎麼會甘心情願被她魅惑?以至於失去理智?

  「只希望,她今後,不要後悔才是。」

  墨卿桑又是一杯酒入愁腸,這些個恩恩怨怨,真心假意,不過是當時之下,年汀蘭沉浸在自己的悲憤之中,此中行徑,也不知可是她的本心?

  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個新年,宮裡辦的極為盛大,尤其是又面臨著皇后與貴妃,雙雙懷有子嗣,更是諸喜同來。

  玄淵如今,是有了地位,又有了年汀蘭,這些東西,都是他以往最為期盼的,夜半煙花,年汀蘭親自取了披風給玄淵披上,帝後站在高台之上,感受著遠處那最美的風景。

  「以往總覺得你離我,甚是遙遠,如今就是你在我身邊,你會為我關心吃醋,也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玄淵突然開口,右手握著年汀蘭的手,左手撫摸上年汀蘭那日漸隆起的肚腹,許是煙花鬧騰,年汀蘭腹中的孩子猛然一動,驚得玄淵猛然縮回了手,「他,可是在踢我?」

  年汀蘭笑,摸著肚子,眼睛裡流露出慈愛的光芒,玄淵看得痴了,這樣的年汀蘭,是真實存在的。「是,方才是他在踢,想來他也在同我們一同過節呢。」

  玄淵動容,從身後抱住年汀蘭,「汀蘭,我定要你,陪著我,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此話敏感,玄淵,終於要向她敞開心扉了?

  秦陽說,殺人一命,不如虐人之心,得之失之,才是毀人之性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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