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門道
2024-06-08 08:50:15
作者: 看人間
四肢盡斷,渾身傷痕,有的結了疤,有的卻在化膿,年汀蘭看得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娘娘,咱們先出去吧!」青魚是練武之人,按理來說,是見慣了傷口的,但是也被年安那渾身的傷給嚇的不輕,實在是不忍目睹。
年汀蘭靠著青魚,看著年安身上那些傷,「你這些傷,是誰弄的?」
其實不問,年汀蘭也猜得到一個大概,但是她還是不想死心,她終究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人,會有這般狠的心腸。
「皇后娘娘!」久沒有人說話,一旁的柳中和忽然又開口了,「這寒冬臘月的,你把他的被子就那麼晾著,是嫌他身上的傷還不夠重嗎?」
年汀蘭這才驚醒,顫顫巍巍走到年安的床前,那股子異味便不說了,就是那些傷疤,年汀蘭是看不下去的,卻仍舊逼著自己將那些傷,都給印在了腦海里。
「汀兒,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莫要再計較,好生過你自己的日子便是。」
年安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看著年汀蘭,滿眼的關懷。
「安哥哥,告訴我,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報仇!」
年安笑了笑,「都是我自願的,沒有什麼報仇不報仇的,汀兒,聽話,你過的好,才是要緊的。」
「哼……」柳中和冷哼一聲,卻要說話,卻聽得年安一聲呵斥,「閉嘴!」
「怎麼?你就是成了這副模樣,都還要護著這個女人?不知道的,還當這是你心上人呢,就是你親生妹妹,當初死的時候,也沒見你護著一二啊!」
柳中和不服氣,卻也只能和年安一樣,動一動脖子,年汀蘭想要去看看柳中和,卻被年安制止,「汀兒,不要再看了,快走吧!」
「他,是不是和你一樣?」年汀蘭面無表情,看著年安,她是已經不知道該想什麼了?這樣的人,這樣的年安,讓她實在是太受刺激。
年安點點頭,「是,所以,不要再看了!」
「年安,你覺得你把這個女人蒙在鼓裡,當真是為了她好嗎?你讓她一直守在一個魔鬼身邊,你認為,她真的能夠過得好?你就是一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柳中和是一介書生,就是在他最為窘迫的時候,也從不曾這樣粗魯的說過話,如今,他的心志已然大變。
年汀蘭靜靜看著年安,她如今心痛不已,但是再心痛,她也明白,抵不過年安身上任何一道傷疤。
「是,我就是一個大傻子,早知道你如此多嘴,當初就不該救下你!」
「早知道被你救下,是這要死不能死,要活不能的活的樣子,還不如當初和四殿下一同死了好!」柳中和與年安爭執,二人相互不讓,哪裡還有平日裡,各自那翩翩公子的模樣。
年安閉了嘴,深深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是啊,如今這樣子,死不能死,活不能活,到是當真不如死了來的痛快。
「對不起」
年安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柳中和也微微一愣,年安是一片好心,但是那人做事太絕,實在是怪不得年安,只是他如今,實在是沒有再可責備的了,這滿腔的怨恨,無處發泄,無能為力。
年汀蘭聽著他們的交談,還未來得及再多說,門口便傳來了急速的腳步聲,是玄淵派來的人,「皇后娘娘,皇上說過,您不能來這間宅子!」
是,年汀蘭回府的第一日,就想要來這邊,但是被母親,被嫂嫂阻止,她便覺得事有蹊蹺,所以,才會先去了杏林齋,用了金蟬脫殼的法子,將玄淵的人留在了杏林齋,至於她,便帶著青魚,偷摸來看年安。
只是沒想到,玄淵的人,會來的這般快。
年汀蘭一直看著年安,年安睜開眼,笑了笑,就像是以往許多次,他對她,永遠都是一副笑臉,「回去吧!」
年汀蘭死死憋著眼裡的淚水,「吳將軍!」
「屬下在!」
「今日本宮來此,是你的失職!」年汀蘭此言一出,那被她稱作吳將軍的人,立馬便有些不安,年汀蘭便又接著說,「你我互為隱瞞,我沒有來過此處,你也不曾失職過!」
吳將軍詫異的望向年汀蘭,忽然又驚覺自己此舉不妥,連忙低下頭,「是,屬下未在此處尋到娘娘,還請娘娘自行回府!」
吳將軍說完,便率先走了,帶走了門口那一眾人,年安看著年汀蘭的舉動,滿臉的欣慰,「汀兒,你長大了不少。」
年汀蘭背對著玄淵,眼睛一閉,便是大滴大滴的眼淚流出來,「安哥哥,暫且委屈些時日,汀兒,定會來接你的。」
年安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到是柳中和,因為床是側著的,清楚的看見了年汀蘭的眼淚,那是一個多麼驕傲又無知的女人啊,她竟然也會流淚?
年汀蘭丟下那句話,便整理了衣衫,帶著青魚自行走了,就像她來的那般突然,她走了,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年汀蘭回府的時候,年尋與年階都已經回來了,如今年汀蘭為後,在這府中,是地位最高的存在,年尋為父,卻仍舊要先行國禮。「皇后娘娘,皇上稍後會來府中,今夜的晚膳,可能會晚一些。」
年汀蘭儘量恢復自己的表情,看著這一屋子圍著自己的親人,這都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守護的人啊 !
「父親與兄長,如今在朝中,是何等地位?」
年汀蘭上座,年尋年階陪著,何木珍下去籌備餐食,至於衛玲瓏,去接在明傑院讀書的年皓軒了。
年尋為父,終究是臣,「回娘娘,得皇上器重,微臣之前代理國政,如今諸多事宜,以陛下為首要,微臣次之。」
年汀蘭點點頭,「父親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年尋哈哈大笑,與年階相視一眼,年汀蘭看著她的父兄二人,眼中都是得意之色,「都是託了娘娘的福,咱們年家才有如今的鼎盛。」
許多話,年汀蘭似乎是不用再多問了,她的想法早就被篡改了,難怪之前諸事,她總是想得不夠通透,這年家既然想要明哲保身,最為明智的,應該便是遠離朝堂啊,如今呢?他們卻是一步步的接近權利中心,除了玄淵,他們幾乎便是這權力的最高點。
她,與父兄之間 ,似乎也有了些隔閡。
「父親的那半支年家軍,皇上還沒有歸還吧?」年汀蘭看著那門外的風雪,又瞧著這屋內的暖爐,想起在隔壁院中的年安,他那裡,院落破敗,就是閉門,那也是四處風霜。
年尋聽及此處,臉色略有變化,隨即卻又釋然,「以半支年家軍,得了皇上如今的信任,也算不得虧。」
「父親是不打算要了?」
年汀蘭的話,讓年尋將她看了又看,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娘娘有法子?」
想著年汀蘭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還是該有所信任。
年汀蘭看了看年階,想起在內亂之時,他一直的邊關,也不知是真的回不來?還是另有緣由?
「哥哥覺得呢?權力與安穩,哥哥想要什麼?」
誰都知道,這手握兵權,便是最大的實力,兵權旁落,大家心裡,都有些發虛。
年階看了看年尋的臉色,「娘娘的意思是,若是想要拿回兵權,便會有所動盪?」
年汀蘭微微點點頭,這是自然的,玄淵好不容易逼著年尋交出了兵權,要想再拿回來,那還不得有些風險?
年尋臉色一橫,「富貴險中求,當初如不是咱們冒險……」年尋話說到一半,卻又停下來了,眼神不自在的看了看年汀蘭,只瞧著她一雙眼,緊緊盯著他看,隨即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冒險什麼?父親?」
年汀蘭的臉是在笑的,卻是不知為何,年尋卻覺得她的眼中一片森冷,尤其是,她後頭重重的那一聲「父親!」
年尋險些說漏了嘴,年階連忙接著父親的話說,「若不是父親冒險從軍,給咱們創造了這般好的環境,咱們年家,也不至於發展至如今。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
年階到底是比年尋多讀了幾年書,說起話來,比年尋可要反應快速得多。
「是,咱們年家如今成為這漢國第一大家族,都是父親辛苦打拼的成果,父親,您辛苦了。」
年尋方才口快,這會子都還有些冒冷汗,雖說一直在告訴自己,自己當初所為,其實也是為了兒女,如今年汀蘭高高在上,有何不好?但是想到年汀蘭性子一向任性,難保她知曉其中淵源,不會與自己鬧騰一番,故而年尋終究還是不敢再多說。
玄淵來的早,一來便將年汀蘭給小心翼翼地護著,年汀蘭也不拒絕,仍舊是忍著諸多情緒,與玄淵好生恩愛。
年府一門,瞧著玄淵與年汀蘭的在意,這心裡是更加高興,尤其是何木珍,自打玄淵出門,便開始在年尋身邊念叨,「當初你總說要選這個做女婿,我還總覺得你自私,如今再看,你是對的!」
何木珍在身後抹淚,年汀蘭看著玄淵的馬車走遠,久久沒有轉過身,聽著父親母親在身後的交談,這才覺得,隱隱聽出了些門道。
母親,為何會覺得父親自私呢?
「好了,這娘娘還在呢,你當她還是你女兒啊?」年尋在何木珍的面前,向來輕聲細語,年尋不像其他男人,家中三妻四妾不算,外頭還會養下許多女眷,偏偏他獨獨只娶母親這麼一個,說來當真算是一個極好 夫君的。
何木珍一把收拾了眼淚,「怎麼?做了皇后,便不是我女兒了?若不是那個人當真是對我女兒好的,莫說他一開始就是個落魄的王爺,就是他一開始便是太子,我也不見得會將女兒嫁他!」
「你,說些什麼話?!」
年尋有些惱怒,年汀蘭回過神來,「父親,母親,咱們回去吧!」
「是,娘娘!」年尋畢恭畢敬,當真是做著十足十的君臣之禮。
到是何木珍,並不那般恭敬疏遠,就像是往常一樣,走到年汀蘭的身邊,扶著她的手臂,「是該早些回的,你這大著肚子,可得小心地滑。」
母親的嘮叨,總歸是有些不好聽,但是聽在人的心裡,卻最是溫暖。
何木珍將年汀蘭送回小院,便回自己的院子了,時值二更,青魚便敲門,打斷了一直在爐子前看書的年汀蘭,「娘娘,年侯與世子在書房碰面了。」
年汀蘭點點頭,「將他們周圍的都清點好了,今夜,咱們倒要好好聽一聽,他們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