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引

2024-06-08 08:50:06 作者: 看人間

  御膳房的飯菜,再一次被坤鳳宮退了回來,半分沒有動彈的痕跡。

  

  玄淵聽到消息的時候,立馬便沒了心情再批奏摺,「祝明朝不是已經開了藥嗎?如何皇后還是半分不見好轉?」

  程玉是宮中老人,顫顫巍巍的撿起玄淵掉落在地的奏摺,先皇在那一晚渾身潰爛中駕崩,是程玉說的,那一晚,只有貴妃來過,所以先皇,只能是貴妃害了的,依著這樣的功勞,玄淵自然是將他給繼續留用了,保留了他大總管的位置,依然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皇上,要不,老奴跑一趟?」如今幾大尚書都在,即將入秋,年階已經來了奏摺,與鄭國的之間,究竟是戰事和?大家正在討論的激烈,玄淵著實是無法脫開身。

  玄淵看了看程玉,「去吧,最好是把祝明朝找來回話!」

  「是,奴才遵旨!」

  勤政殿的大門被關上,程玉不著痕跡的舒了一口氣,都是先皇心狠,連著設計害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就為了這個二殿下,本以為是給自己造出來的長生軀幹,不曾想,卻被一朝反噬。

  可如今程玉將這位新帝伺候久了,才真正的感受到,究竟誰才更狠一些。

  程玉到的時候,年汀蘭已經顫巍巍的坐起來曬太陽了,就在院子裡頭的躺椅上坐著,穿著單薄的衣衫,髮髻也是松垮的散著,看起來很是慵懶隨意,哪裡還有半分中宮皇后的模樣。

  「娘娘,這日頭毒得很,娘娘還需小心些曬。」程玉也是看著年汀蘭長大的,這個小丫頭從小便是調皮的,長大了,到是越加的沉穩,只是如今這模樣,讓人看來略微有些心疼。

  聽見程玉的聲音,年汀蘭這才睜開眼,笑了笑「是程公公啊?青魚,去拿些容花糕坊做的點心。」

  年汀蘭如今喜靜,身邊也只留了青魚一個人伺候,這會子將青魚也給支走了,便只剩了她與程公公兩人。

  眼瞧著青魚沒了影,程公公這才又開了口,「娘娘,何苦這般為難自己?將心情放開一些,許多事,便能看得開了。」

  年汀蘭虛弱的笑,「程公公,你想不想出宮去?」

  年汀蘭忽然這般問,她沒有多少時間浪費,能見一個人,能保一個人,那便是最好的,這程公公,打小對她便不錯,她不想他不得善終。

  程玉略微一愣,出宮?出去又能做什麼呢?

  當年他還不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他的師父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師父性子怪,在皇上那裡不順心了,便要拿他們這些徒弟撒氣。

  有一日,他又因為一件極小的事兒,被師父罰跪在正午門,手裡還有皮鞭抽打,有幸遇著了逃課出來的年汀蘭,施以援手,最後甚至還將先皇引來,讓先皇看清了師父的臉面,至此,他程玉才有了一步登天的機會。

  但是先皇生性多疑,程玉那一次,記了年汀蘭一份恩情,二人卻並沒有過多的結交。偶有接觸,那也都是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程玉急著年汀蘭的這份恩情,但是年汀蘭卻並沒有當真要他還過。

  就是先皇駕崩一事,年汀蘭也只是在給程玉送的點心裡,多放了一些鹽,旁邊附上了一張紙條:取用隨心!

  程玉喜歡吃點心,喜歡的還是甜口兒,這鹽巴放在籃子裡,意味著什麼,程玉只是稍加思索,便能想明白了,這鹽是加還是不加?都取決於程玉他自己。

  程本不想動手的,只是那一晚,貴妃實在是太過囂張,程玉知道,若是自己不動手,一旦年汀蘭與玄淵錯失機會,這貴妃得逞,四殿下登基,哪裡還有他的事兒?

  所以,程玉還是將那些鹽,灑在了紗布條上,等到先皇睡著之後,程玉將被子蓋在了他身上,隨著身上的汗漬分泌,布條被打濕,那上頭的鹽,便會開始腐蝕傷口,讓先皇,疼痛難忍,燒傷就此無法逆轉。

  程玉並不覺得他這是在幫年汀蘭,這不過是他站隊罷了,站對了,他依然是他的太監總管,站錯了,那便是萬劫不復。

  索性,他的運氣好,站對了!

  「娘娘,老奴出宮了,娘娘怎麼辦?」程玉在年汀蘭這裡其實沒有多大的作用,但他總在想著,只要他在,至少玄淵還能時時刻刻聽到年汀蘭的消息,一個男兒,心上掛著誰,還不得看身邊的人,是怎麼念叨的?

  年汀蘭閉上眼,胸口微微起伏,「聽說你曲陽老家,還有一老母與一痴傻的兄長?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程玉心頭一顫,他的老母與兄長?那不是已經消失多年了?如何皇后娘娘又知道了?「娘娘……」

  「當年你老家遭遇大洪水,你娘家逼不得已,將你給賣了,這才換了點錢,養活了你兄長與她自己,說來,也是心酸的,你莫要再與他們計較,我命人將他們安頓去了曲陽旁邊的富縣,你若是想出宮,便去尋他們吧。」

  既然有求於程玉,年汀蘭自然是早就打探好了程玉的家人,雖然這麼些年,程玉一直對其心有埋怨,不曾管過他的母親與兄長,但並不代表,當真被有心人利用之時,程玉不會心軟。

  當然,年汀蘭將他們換了地方,最主要是想要給程玉一個安然的晚年,一旦程玉想要回去,那麼他便肯定是不能再去他老家的。

  「娘娘,您這是,不需要老奴了?」

  年汀蘭搖了搖頭,「程玉,你在宮裡,護著我、護著年家、這份恩情,我都是記在心裡的,可若是,你的這份心意,被皇上發現了,就是我,也不見得保的了你。」年汀蘭說的不錯,玄淵之所以會留下程玉,無非是因為不知道程玉與年汀蘭之間的親厚,更或者受,玄淵一直以為,程玉之所以會幫他,是因為程玉也看好他成為一個帝王。

  程玉面色一僵,「娘娘,娘娘既然已經將老奴的家人都安頓好了,老奴便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娘娘還請不要再想著送老奴出宮了。」

  年汀蘭久不說話,眼角兩行淚流出,這世間的人,總歸是這樣的,丟不了富貴,棄不了榮華,想要一個人在最好的時候放棄一切,這是多麼的難啊!

  程玉並不明白年汀蘭突然來的兩行淚,他不出宮,只是想要在年汀蘭需要他的時候,他可以稍微的幫上一把,不用傾盡全力,但是可以至關重要。就像是,先皇那件事一樣。

  程玉回到玄淵身邊,將年汀蘭的情況一一說與了他,「祝明朝也沒有辦法?」

  「是,皇后娘娘拒絕進食,無人敢強迫。」

  玄淵氣著了,手裡的摺子被他捏成了一團,「那她為何不進食?莫不是一個胎兒,竟有這樣大的能耐?」

  程玉連忙彎下腰,「回陛下,這也是正常,奴才見著宮裡有些娘娘,有孕的時候,的確是不大想進食的,但是大多時候,都會逼著自己吃一些,只是咱們這位皇后娘娘,性子要烈一些,她難受了,便不想吃,這下頭的人,也沒得法子。不過……」

  「不過什麼?你賣什麼關子?」

  玄淵每天都被政事弄得焦頭爛額,這年汀蘭那裡又不讓他省心,弄得他如今,是越發焦灼。

  「回皇上,今日奴才臨走的時候,皇后娘娘在問皇上平日裡的喜歡與哪位娘娘親近,奴才瞧著,皇后娘娘,極有可能是想皇上了,只是礙於面子,不好說。」程玉的話,讓玄淵有些高興,可也只是一下子,轉瞬便想到:

  「朕幾乎每日都會去看她啊,也沒見她對朕有些許好臉色。」

  玄淵對年汀蘭向來都是討好的,只是這年汀蘭,也不知道是當真身子不舒服,還是存心不理會他,每一次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這讓玄淵,實在是又愛又氣。

  程玉笑了笑,「皇上,這皇后娘娘,可是年家大小姐,從小便是驕縱慣了的,她是什麼樣的性子,皇上想來,比老奴更清楚,皇上不如想一想,皇后娘娘最是與您好臉色的時候,您是如何做的?」

  玄淵皺起眉頭,好臉色的時候?在玄淵的印象中,年汀蘭對自己不是無視,就是冷漠,她對自己唯一好臉色的時候,怕是只有在從崇明山回京都的路上那段時日了。

  「難道,要朕拋下一切,帶著她出去遊山玩水嗎?」

  程玉並不再說話,他一個做奴才的,許多事,給主子出主意,只能點到而止,若是哪裡出了岔子,那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玄淵頗為苦惱,看了看滿桌案的奏摺,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還當做了這皇帝,能夠輕鬆許多,不曾想,做了這皇帝,竟是勞累的沒有一日時辰,是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的。

  忽然想起,自打他成親以來,似乎都在忙這個忙那個,幾乎都未曾在陪伴過年汀蘭,說來,她心中不定當真是有怨言的,只是她性子孤傲,沒有臉面明說罷了。

  想到此處,玄淵想要帶著年汀蘭出遊的念頭,是越發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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