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事
2024-06-08 08:49:52
作者: 看人間
曾志帆終究還是沒能阻止曾瑤舍,就如同當初,他眼睜睜看著曾瑤捨入宮,卻也只能暗自痛心。
「此事一旦做成,胤兒登基為帝,您便是皇帝的外公,您的威望只會越來越大,父親,我這也是在給曾家帶來榮耀。」曾瑤舍把玩著自己的指套,曾志帆坐在軟椅上,冷眼瞧著自己女兒,她那眼裡的欲望,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是害怕的。
那護指上頭,刻著大紅的鳳凰牡丹,栩栩如生,精緻絕倫。
曾志帆嘴角一笑,一雙耷拉著眼皮的眼睛,因為生氣而微微眯起,就連那麼點眼珠子也看不到了。
「我的威望?曾家的榮耀?你當這些是我生養你的目的麼?我一次次的勸誡教導,你不聽,偏偏要這樣爭強好勝,曾家不敗在你手上,都算是極好了!」曾志帆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說出來的話,也只有無限的無奈。
曾瑤舍是不高興自己父親說的這些話的,只是曾素之打斷了他們之間的爭論。「姑姑,爺爺年事已高,他需要多加休息,不如,侄女先帶爺爺回府吧。」
曾瑤舍的決定,如今是誰也動搖不了了,曾素之從小見著自己姑姑的脾性,這個時候,爺爺說的再多,那也只是惹自己生氣。
曾瑤舍知道曾素之是想給他們父女之間解圍,本想繼續與父親爭鋒相對,卻一不小心看見曾素之略帶祈求的眼神,一時間心軟,「走吧!」
眼看著曾素之將人帶走,曾瑤舍這才喃喃自語,「說什麼不是為了曾家榮耀,當初那般逼我哥哥讀書,不就是想要效仿文相?若不是他一生迂腐,我哥哥何至於讀了半輩子的書,又棄筆投戎,奈何武藝不夠,生生丟了性命?」
皇上的乾龍殿依舊是那些人,只是明顯的,個個都顯得有些鬆懈了,看吧,在這宮裡,你就是皇上之尊,手裡沒有實權,那底下的人,也只會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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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突然來,蹲坐在地上的人,這才連忙起來值守,嚇得哆哆嗦嗦,不停地求饒。曾貴妃並不理會那些人,看著皇上的宮裡,依舊是燈火通明,「誰在裡頭?」
「回娘娘,是程公公,今兒該給陛下淨身,故而熬得久了些。」
「這般晚了,怎麼還沒有洗完?」天上已經掛了月,雖說時值盛夏,那在這夜間淨身,也是涼的。
「回娘娘,下午便在準備了,只是陛下的身子……」回話的人略微停頓,皇上被燒的不輕,這渾身上下,傷口清洗處理,本就是極難的事兒,以前看來,只覺得乾龍殿伺候的,是享福的,如今眾人卻是叫苦不迭,這乾龍殿的活,到是比那些不受寵的妃子那兒,來的還要難熬。「咱們這已經換了三撥人了,程公公向來伺候皇上慣了,所以,這會子,他應該是在收尾了。」
貴妃點點頭,看了看屋子裡的影子,「開門吧,本宮去看看。」
「是」
門一打開,便是一股子撲鼻而來的惡臭,混合著苦澀難聞的藥味,若不是逼不得已,曾瑤舍是絕不想再踏進這乾龍殿。
程玉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他兢兢業業,伺候了皇上一輩子,說他是皇上的心腹,那是不為過的,曾瑤舍並不想當著程玉的面做事,但若是能夠將程玉收為己用,那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曾貴妃進去的時候,程玉已經夥同御醫將皇上身上的最後一塊布給纏繞上了,除了私密處,曾瑤舍冷眼看著,就是那裡,也被燒得破爛,化了膿,又是一陣酸,不停的往外頭冒出來。
皇上是最先發現曾瑤舍的,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略微跳動,也不知是在欣喜還是在害怕,他對曾瑤舍不差,但是這真心卻是沒有幾分的,他的虧心事做得多,如今除了程玉,任何一個人進來, 他都會情緒有些激動。
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上了年紀,那也是美艷絕倫的,曾瑤舍一襲薄紗緞裙,整個人顯得身姿搖曳,風姿綽約,尤其是在這燈火通明的乾龍殿,太監宮女們是紛紛低著頭,不敢看,但皇上卻是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
「皇上……」曾瑤捨出身書香門第,但沒有那股子書香之氣,相反的,一顰一笑,一喚一嘆,那都端的是魅惑。
程公公連忙行禮,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曾停下,曾瑤舍走進,拍了拍程玉。
「剩下的,本宮來吧。」曾瑤舍接過程玉手裡的衣衫,輕薄絲滑,是上好的雲緞。
程玉撫摸著那手感,心裡不由得讚嘆,做皇上就是好啊,這樣的料子,就是她這個貴妃娘娘,一年到頭都是分不到的,這皇上的衫子,卻全是這樣的料子。
曾瑤舍就是摸在手裡,那也是一股子享受。
程玉有些猶豫,貴妃娘娘在皇上身子好的時候,伺候他更衣之類,都是極少,更莫說如今皇上成了這幅模樣,程玉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娘娘,要不,還是老奴來吧?」要說這總管太監,以往裡頭,誰不是巴結討好的?就是這貴妃,受寵多年,這其中也少不了這程玉的幫襯。只是那都是想要得到皇上的寵幸,如今皇上已然這樣了,誰還能來巴結他程玉?
照著貴妃如今這囂張跋扈的樣子,程玉也都變得有些拘謹。
貴妃狠狠瞪了眼程玉,「不過是穿個衣衫,莫不是覺得本宮都做不好?」
程玉的靠山便是皇上,如今皇上倒了,他在這些個妃子面前,自然也就沒了用處。貴妃娘娘沒了好臉子給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想起今日下午太子府上送來的糕點,到底說來,還是那位年家小姐,送的東西算不得貴重,但都是他程玉喜歡的,再者說來,她並不會因為皇上的存在與否,東西都是一如既往的送來。
程玉心下略微一狠,「娘娘言重了,奴才便在外頭,候著娘娘吧。」衣衫遞到貴妃手上,瞧著程玉謹小慎微的模樣,貴妃得意的揚起眉毛,如今這宮裡,就屬她最大,人人都得,怕了她三分。
程玉是走了,連帶著將身邊的人,都給一一帶了出去。
「師父,咱們就這樣走了?」身邊的小徒弟有些不放心,如今這宮裡,都是虎視眈眈的,尤其是太子和四殿下這兩黨的,怕是都在等著皇上一死,好自己繼承皇位。這個時候,這貴妃娘娘突然來,恐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程玉瞟了眼徒弟,「不走如何?還要等著貴妃娘娘給賞賜不成?」
小徒弟沒有聽出師父話里的意思,囁嚅地說,「要說賞賜,以往皇上尚好的時候,貴妃娘娘可給了咱們不少,如今瞧著,那模樣當真是恨不得將咱們給踩在腳底下。」
「閉嘴,這些話,是你能說的麼?」程玉心裡又何嘗不明白?這宮裡,拜高踩低,人走茶涼,他看得還是頗為透徹,只是他這般年紀,是看得透徹,但是身邊的小徒弟卻是性情還未收斂的。
「師父,徒兒也是看不慣她對您那模樣」小徒弟有些委屈,本就是為師父抱不平,如今卻被師父這般訓斥。
程玉重重地嘆了口氣,「行了,咱們在外頭好生候著吧」
程玉拍了怕自家徒兒的後背,不著痕跡的,將掌心殘留的粉末,也一併給彈了出去,月色極亮,隱隱有月光投下來,看得見在月光里飄飛的粉末,就像是跳舞的精靈,神秘又魅惑。
當天夜裡,本就被燒得神志模糊的皇上,忽然開始胡亂的騷動,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衣衫,衣衫撕破了不說,還開始撕扯裹在身上的細布,雪白的布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滲出。
發覺皇上不對勁,程玉匆匆命人點了燈,看見皇上在床上不停地打滾,那模樣,簡直就和那日被燒傷的時候,一模一樣。
「皇上!皇上!」程玉大驚,匆忙往龍床上爬,奈何這個時候的皇上,力氣卻是出奇的大,沒有人近得了身,就是程玉,也是多次被皇上踹開。「皇上,小心傷口,您不能抓撓啊!」
程玉大聲的喊,驚了一直守在外頭的人,烏壓壓地人闖進來,只看到已經將白布都染紅了的血人,程玉抓不住皇上,只得衝著那些守衛大喊,「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些過來幫忙擒住皇上,小柱子,快去請御醫!」
眾人紛紛反應過來,皇上被控制住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布滿了血跡,就是這種慘狀下,皇上都還在不住的掙扎,似乎是身上有千萬螞蟻在爬,亦或是有千萬毒針在刺,總之他如今只想將身上這一層包裹的布給扯下來。
御醫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處於一種低吼的狀態,雙眼充血,若不是有四五個侍衛緊緊困住,只怕是早就像發狂的獅子,沒有輕重了。看著那一身的血紅,御醫也被嚇得不輕,「皇上這是怎麼了?」
程玉臉色凝重,「咱家也不知啊,發覺皇上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將身上的衫子都給扯了,不過就是點一盞燈的時候,皇上就已經將自己弄得渾身是血,這會子這血跡,看樣子是越來越多了。」
程玉哆哆嗦嗦說著緣由,御醫眉頭緊皺,靠近皇上,手還沒有碰到,皇上便一頭撞過來,若不是侍衛反應快,將他給拉住,只怕是得將御醫都給撞翻了。
「這燒傷本就難以恢復,好容易養的表皮,有了些起色,如何又成了這樣?」御醫輕輕撕開了一角,那一出血肉模糊便罷了,偏偏還有許多水一樣的液體流出。程玉臉色一緊,「下午給皇上淨身,擦藥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咱家是如何也不知,為何這短短几個時辰,就成了這幅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