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應對
2024-06-08 08:49:46
作者: 看人間
貴妃娘娘的賞荷宴,設在宮中御花園裡,如今皇后被打入冷宮,皇上又不成人形的躺在床上。
貴妃娘娘,便是這宮裡權勢最大的人了。
如今宮中諸事,基本都是她在操持,如今奪位之爭,已然進入了白熱化,除了必要的佳節盛宴,貴妃娘娘每隔三五日,總能尋些由頭,將大家聚集起來,以此收攏人心。
年汀蘭是一貫不好這些過場的,但是不得不承認,後宅婦人在這些事上,尤為有興致,偏偏這些個後宅婦人,大多又有些手段,閨房閒話之間,還是會對他們家的當家人,產生些影響。
「母親去了嗎?」年汀蘭剛剛上馬車,便忍不住詢問。
青魚小心翼翼的扶著年汀蘭,她的傷口昨日剛剛處理,今日便一意要入宮,藉此機會見一見何木珍,她也是多少有些擔憂。
「去了,貴妃娘娘親自派的車馬去接,說來這些日子,貴妃娘娘將夫人跟得緊,說是討好拉攏,似乎更像是監視一般。」
如今夏日,馬車裡,青魚卻是命人做了許多的軟包,生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年汀蘭給磕了碰了。
年汀蘭微微嘆了口氣,不論是哪一種,如今母親也不知在與她置什麼氣?如何會氣到,連她人都不見了?
只是在此事上,年汀蘭卻是有十足的信心的,畢竟是自己的女婿,母親就是再生氣,也不至於會被貴妃娘娘,當真拉攏了過去。
「你在府中的人,可有給你說了什麼有用的消息?」年汀蘭尋了個最為安全的姿勢,半趴在案几上,不至於碰到傷口,姿勢有些怪異,卻也是極好。
青魚在年汀蘭身邊坐著,隨時關注著年汀蘭的表情。
「沒有什麼特別的,只說夫人自打侯爺回去之後,就下了令,不許再與小姐多加親厚,就是小姐回門的時候,也是不能進的。」青魚這般說,年汀蘭卻想到,之前因為自己舊傷復發,三日回門的時候,根本就未曾回去,可能玄淵,也是因為前朝政事繁忙,所以都完全忘了這些成親之後,該有的規矩禮數。
年汀蘭神情有些凝重,不知為何,當初在年府的時候,還覺得,與父親母親生氣,不過是一時半會兒,事情算不得嚴重,如今出了年府,聽見母親與自己這般置氣,這心裡竟是不安得很,總覺得似乎是得罪了她,這心裡有隔閡,總歸不好。年汀蘭的車馬行走緩慢,等她到御花園的時候,所有人基本已經到了,她三步一喘氣,好容易才到了目的地,休息了許久,這才決定往裡頭走。
「呵,我當是誰呢,一直在這門口站著,竟是太子妃來了?」
這聲音是何其的熟悉?要說以往,這聲音的主人,事事都護著自己,如何會與自己這般陰陽怪氣?
與玄淵的這檔子婚事,算是徹底得罪曾素之了,見一次,便要這般彎酸一次。
「我還當是誰這般關注我,竟是曾家小姐?聽說貴妃娘娘已經給你許了曹國公府的大公子,那也是絕世無雙的翩翩公子,曾小姐,何苦還要揪著我不放?」
年汀蘭本不想再與人結怨,但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曾素之放不下過往,她年汀蘭次次也被揪著,若是不還擊,她這心裡也是極不痛快。
曾素之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瞧著你這身子,還與我嘴犟?有意思麼?」
年汀蘭整理了衣衫,冷冷瞟了眼曾素之,「是啊,有意思麼?」
四目相對,恍然看到少年時,兩個家世門第相當的小女子,單純真心,相互之間,說的是民間話本,聊得是衣衫珠釵,哪家少年郎多看了幾眼,那也能拿來相互調笑。
曾素之沉默了,轉過眼,率先進去,小跑到貴妃娘娘身邊,也許是說了年汀蘭的到來,幾分紛紛向她看來。
年汀蘭挺直了腰背,哪裡還能顧及那疼痛的傷口?
「我這臉色,可還好?」年汀蘭緩緩詢問,終究是傷者,只怕是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的無神。
青魚安慰,「小姐本就姿容秀麗,今日又略施粉黛,尚且無人能及。」
女孩子終究是虛榮的,對這容貌一事,更是在意,年汀蘭知道青魚這僅是安慰,卻也是忍不住輕笑出聲,「都已經嫁做人婦了,我哪裡還管姿容秀麗?只是母親與嫂嫂在那,我若是臉色差了些,只怕她們擔憂。」
年汀蘭說明緣由,青魚點點頭,扶著年汀蘭步步往那些好奇的望著她的人群中走去。「小姐放心,面若桃花,唇紅齒白,極好的顏色。」
貴妃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年汀蘭規規矩矩的行大禮,只瞧著富貴端莊的貴妃娘娘,面上帶笑,緩緩起身,曾素之與方綺雯一左一右的扶著貴妃娘娘,緩緩向年汀蘭走去。
「還當太子妃還在養身子呢,這請柬啊,送了不少,說來這還是太子妃頭一回賞臉,來本宮辦的席面呢。」
貴妃娘娘是多厲害的人啊,當初與曾志帆鬧到父女斷絕關係,也要進宮,熬到如今,算是父女之間沒了嫌隙,開始聯手輔佐四皇子了。
年汀蘭假笑,看著貴妃娘娘,如今她是貴妃,她年汀蘭卻是太子妃,說來沒了皇后與皇上,她年汀蘭才該是皇宮之中,最為名正言順的主事人,若不是她這身子骨落了下風,何苦會讓這貴妃娘娘在這些人群裡頭,遊走的這般順利?
「娘娘說笑了,之前的確是汀蘭身子不好,這才怠慢了諸位夫人,事事由著貴妃娘娘操持,娘娘實在是辛苦了。」要說這耍嘴皮子,年汀蘭自居第二,是無人敢稱第一的。
貴妃娘娘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頭一回,她還當真是遇著了對手。
感情這年汀蘭,如今便以宮中女主人自居了?「可不要太得意,你這個太子妃,可還沒有坐穩當呢!」貴妃娘娘牽起年汀蘭的手,在年汀蘭耳邊輕聲道,正當她要縮回去的時候,卻被年汀蘭一把反握住,「方才,貴妃娘娘可都當著眾人的面,喚了汀蘭一聲『太子妃』呢!」
貴妃娘娘被惹惱了脾氣,一生氣,眉毛便略微往上飛起,年汀蘭看著上挑的眉角,「姑姑,莫要與她多逞口舌。」曾素之自知她們是說不過年汀蘭的,順勢將貴妃從年汀蘭的手裡給拉回來。
年汀蘭猛地一鬆手,貴妃重心不穩,險些摔倒,索性曾素之與方綺雯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給扶住。
年汀蘭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素之姐姐與貴妃娘娘果真是嫡親的姑侄,就連這生氣的模樣,都相似的不得了。」
兩個宮中如今最有權勢的女人較量,眾人是都看在眼裡的,平日裡年汀蘭一直沒有露面,只當是太子府中,落了下風,如今再看,卻是肯定,是這厲害的年家小姐,沒有與別人計較呢。
貴妃娘娘好不容易熬到皇后沒了,如今皇上成了那個樣子,本是在不斷的給自己孩子拉攏關係,只想著,自己可以成為這宮裡權力最大的人,誰知道,竟會半路殺出來一個年汀蘭,這樣踩著自己的裙擺。
「貴妃娘娘是四皇子的母妃,說來,便也算是太子殿下的,這主位,還是由貴妃娘娘來坐吧。」
貴妃以為,她放過了年汀蘭,這事便算是了了,誰知道這年汀蘭卻是不打算放過她的。
氣得貴妃一甩袖,「年汀蘭,你不要太囂張,皇上如今可還在位!」言下之意,這主位,哪裡是她年汀蘭讓的?本就是她這個貴妃娘娘應當坐的!
年汀蘭淺淺一笑,「好,貴妃娘娘說的極是!」
高低立現,如今宮中這情勢,誰還看不清?那皇上如今只算是一個名頭,真正的實權,都分別被太子與四殿下掌握在手裡,莫說這太子妃尚且還在低調,就是太子的生母惠嬪,都一直深居簡出,時刻在照顧這皇上,貴妃娘娘卻是迫不及待的開始行事,來了些太后娘娘的做派。
這個時候又與太子妃好一番為難,都是些大宅子裡的女人,見多了這種爭權奪勢,豈能不明白?
貴妃娘娘從見到年汀蘭的那一刻,便已經失去了理智,這會子更是氣的不輕,那個年汀蘭,不住在宮裡,她拿捏不得,狠狠盯著她,若是眼神也可以殺死人,那年汀蘭不知道該死了多少回了。
年汀蘭來這賞荷宴,並不是為了來與貴妃鬥嘴的,其一是要眾人知道,她這個太子妃,並不心虛,其二,自然是要找到母親,與母親說一說,這世間之人,她都可以不在乎,但獨獨她的父親與母親,她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她眼巴巴的望過去,卻只見何木珍面無表情的偏了頭,根本不看年汀蘭一眼。有人前來巴結,年汀蘭一一應付過去,一路遊走,好容易走到了母親身邊。
嫂嫂衛玲瓏與她在一處,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年汀蘭推開青魚,走到自己母親聲音,可憐兮兮地喚了聲,「母親!」
何木珍背脊一僵,再是冷硬的心腸,這個時候也顯得有些鬆動,年汀蘭這聲母親,喚的實在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