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母談
2024-06-08 08:49:16
作者: 看人間
遠途跋涉,人覺疲軟,時值晌午貪睡,嫂嫂衛玲瓏早就備好了午膳,奈何年汀蘭實在不想多看玄淵一眼,神色冷淡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吩咐了青魚,自己要在屋中小睡,任何人不得打擾。
就是衛玲瓏親自來請,也被青魚給擋在了外頭。
「她出門尋你的時候,對你上心的模樣,那是裝也裝不出來的,如何,這一回來,便對你變了臉色?」
年汀蘭不願意出來,對玄淵愛答不理,衛玲瓏都是過來人,如何會看不出?
玄淵緊抿著唇,「不過鬧些小脾氣,過些時候,便好。」「汀蘭向來天真,就是有脾氣,那也是前一刻瞪眼,後一刻便忘的乾淨,你能讓她自己在屋子裡生悶氣,那也算是你的本事。」衛玲瓏準備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年汀蘭不願意出來,便也只有她陪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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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淵臉色凝重,「明日,製衣局的人會來給她做嫁衣,你到時候,若是方便,可開解一二。」
衛玲瓏發現玄淵神情不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就算你要我開解,我也總要找到由頭啊!」
玄淵一陣沉默,那件事,知道的人,只能是越少越好。
「就當是,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兒,引得她生氣了吧。」玄淵只能這樣說,不然,年汀蘭何故那副神情,他也實在不好解釋。
他費盡心思,將皓軒與何木珍,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何嘗不是為了可以控制住年汀蘭呢?
即將入夜,何木珍終於是回來了,年汀蘭在門口等了許久,就在等母親回府。
「母親!」見著何木珍,年汀蘭猛然撲上去,神情依戀,仿佛一場分別,讓她相思入骨。
何木珍抱著自己的孩子,自打年汀蘭長大,她便許久沒有抱過了 ,心裡是高興的,但是嘴上卻仍舊淺淺的責怪,「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樣調皮?就你這模樣,若是被皓軒看見,不還得笑話你這個姑姑?」
年汀蘭深深的感受著母親,可能是因為這些年,她吃齋念佛的原因,何木珍的身上 ,總是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檀香,香味淺淡,很能安撫一個人的心情。年汀蘭深深的吸了一口,頗為滿足。
「母親,皓軒再笑話,那我也是母親的孩子,哪裡能只由著他撒嬌拿性?我便不行了?」眼瞧著年汀蘭連自家小侄兒的醋都吃,何木珍到是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該長大了,何苦還是這般皮?」母女倆許久未見,眼看著年汀蘭又要嫁出去了,何木珍這心裡是千萬個捨不得,嘴上說著孩子該長大了,實際上卻是她自己一直將年汀蘭當孩子對待,捨不得放手,總覺得她會受了委屈。
衛玲瓏沒了年皓軒時刻需要照應,如今她操持年府中饋,事事都辦的妥帖,家裡家外的產業,她也跟著年汀蘭一同投了些,到底是年府的底子深厚,漸漸的,衛玲瓏倒是比年汀蘭來的還要忙碌。
陪著何木珍與年汀蘭用完晚膳,便急匆匆地走了,說是一堆的帳等著她去對。
何木珍難得將年汀蘭帶到自己的臥房,拿出了好一疊銀票還有一盒子的珠寶玉器。
「你的嫁妝是嫁妝,你嫂嫂自會給你準備,這些是母親私給你備的,這些銀錢你自藏著,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隨意動。」
何木珍這是要迫不及待的與女兒交待了,年汀蘭看著那一疊票子,最近也是奇了,怎麼大家都好給她送銀票?還是一疊又一疊的?
「母親,我有錢!」年汀蘭拒絕了母親的好意,如今她的產業不算多,但是源源不斷,足夠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何木珍臉色故意將臉色一黑,「你有的那是你有的,母親給的,這是給你做底子的,你嫁的是皇家王府,這身上若是這些東西不夠,往後還如何夠你打點?」
有一千個理由,覺得嫁給玄淵不是最為合適的,但是這丈母娘看女婿,哪裡有個個都滿意的?自己的女兒,只有自己才會悉心呵護著。
年汀蘭笑了笑,心裡一陣苦澀,玄淵那個怪人,要說最為幸運的,約莫還是曾素之吧?雖然被退了皇親,但是畢竟是不會陷入玄淵那個泥坑,那個人,她該以怎麼樣的心情來面對呢?
「母親,必須要嫁嗎?」年汀蘭在誰的面前都可以故作鎮定,唯獨在自己母親面前,她雖然活了兩世,但是畢竟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上一世自己便是一意孤行,害了年家,害了自己。
這一世呢?她聽了家人的安排,但他是那樣的一個人,一想到那滿池子的血水年汀蘭便心裡一陣惡寒。
「後悔了?」何木珍微微一愣,「若是後悔了,母親去想法子。」
看著母親堅定的眼神,年汀蘭渾身一個激靈,她不過是控制不住的一句話,若是當真惹得母親去退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年汀蘭連忙故作羞澀,「母親,女兒哪裡有後悔,不過是,不過是……覺得不好意思罷了。」
少女懷春,談及婚嫁,有所擔憂那是正常。何木珍微微嘆了口氣,將女兒送到皇家,也不知是對是錯。畢竟要說富貴榮華,哪一戶人家逼得過皇家?可要說寡情薄意,也無人比得過年家。
如今玄淵對年汀蘭到是事事上心,就是婚宴布置,一切都照著年汀蘭的喜好來,但是這一時半會的好,可能長久?
一邊是女兒的未來幸福,一邊是整個年府的妥當安穩,何木珍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當真勸說自家女兒。
心裡愧疚,便只能用更多的給與來補償。除了那一疊銀票,連帶著一匣子的奇珍異寶,何木珍都遞到了年汀蘭手上。
「這些東西,都是沒有過官家的,隨便一個都足夠普通人家過個小半輩子,你且保存好了,到時候收拾東西的時候,一併帶上,母親近日要往淵王府跑,定將那裡拾掇的,與你在這府中一般,不會讓你不習慣。」
年汀蘭打開匣子,珠寶玉器,金葉銀塊,年汀蘭從未見過這麼多東西。「母親,這麼多東西?」怕是整個年府的家當,都與這些差不多了吧?
何木珍看了年汀蘭一眼,「你外祖當年是土匪,這些東西,都是他多年所得,母親在你父親最難的時候,當了一件,便促使年家得以發跡。」
年汀蘭從未聽母親說起過外祖,不曾想,她今日竟會主動提及。
「我嫁給你父親的時候,你外祖便只給了這一個匣子,當年你父親一貧如洗,你外祖氣得厲害,東西送來,人回去便死了,到底是母親不肖。」
當真是要為人父母了,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一定想要讓自己嫁給家境好一些的人,當年何木珍為了養孩子,當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石,卻都能被人懷疑來處,險些給家裡人招來殺身之禍。
但凡是富裕一點的家庭,哪裡會引得家中不安?又哪裡會需要自己去當物件?
何木珍抱著那個匣子,心裡極不是滋味,上下兩層,總共五六樣東西,年汀蘭好東西見得不少,那些玩意兒的價值她都能看的七七八八。
年汀蘭看著母親,回憶往事,眼中泛著淚花,抽了一口氣,「索性你這一回嫁的好,嫁到天家去了,莫說被人懷疑東西的來處,只願你這一生,都不會用到這匣子裡的東西。」
「母親,既是外祖留給您的,您便留著吧。」年汀蘭更不是滋味,母親這幾乎是將自己所有的家當都給她了。
何木珍搖了搖頭,將匣子放到她手上。「這是母親的嫁妝,自然便是你的嫁妝,你父親來了信,邊關戰事緊急,他怕是回來不了,你要做好打算。」
這意思是,到時候她沒有父親嫁女,也兄長相送,她會獨自出府,自行嫁入王府?
年汀蘭並未將這場婚事放在心上,父親不回來,她到像是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婚禮,沒有父親與兄長也好。前路難測,留她一個人,不是更好?
「母親,您很擔心父親吧?」
母女二人難得談心,何木珍再次嘆了口氣,手卻自然的拿了一旁的紅色肚兜,細細的繡著上頭的另一隻鴛鴦,年汀蘭出嫁,她一個做母親的,這是最後一次,親手給自己女兒做東西了。
「你父親來信向來報喜不報憂,只你兄長在與你嫂嫂說,他又受了一箭,畢竟年紀大了,這戰繼續打下去,他又如何吃得消?」何木珍真的是憂不完的心,憂完兒女,憂丈夫。
年汀蘭想起父親的宏願,他說過,三國一統,徹底沒有戰爭,才是他的終極目標。
但是,這又談何容易?理想遠大,人卻老矣。
「母親,父親非去不可嗎?」
年汀蘭趴在母親的腿上,感受著她的溫暖。
「傻孩子,你父親若是不去,你我這安穩日子,由誰來守?」
年汀蘭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是啊,父親不去征戰沙場,哪裡有如今昌盛的年家?有哪裡有如今安穩的漢國?
可是,盛極必衰,年家的昌盛,能走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