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確認
2024-06-08 08:48:15
作者: 看人間
轉瞬入冬,戰已經打了近三個月,京都開始冷得讓人呼出的氣,都是一團團白霧。
春節將至,皇上特意下了旨意,佳節可過,但不得鋪張浪費,總得來說,其實就是想要給邊關籌備物資。
玄淵來了信,總是說著邊關趣事,似乎並不覺得邊關疾苦。宮裡的新春佳宴,做的頗為簡單,不見往日鋪張,到是讓百官爭相效仿。
宮宴之後,年汀蘭被惠嬪請去,依舊是她的小院,雖說她如今是日漸得寵,卻不見得有更好的地方。
「之前聽說,皇上有心給娘娘換一處宮殿,娘娘拒了?」
惠嬪的性子很好,溫柔如水,眼裡還帶著慈愛的光芒。
「年小姐是不知道,娘娘把這院子打理的細緻,是捨不得的。」嬤嬤將新的暖爐遞到年汀蘭手上,年汀蘭哈著冷氣,哆哆嗦嗦坐在暖凳上,惠嬪瞧著她怕冷的模樣,心疼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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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娃娃,怎麼這般怕冷?我瞧著你小時候,可是活蹦亂跳的。」
惠嬪瞧著她那模樣,連忙將旁邊的毯子搭在她腿上。
惠嬪說的是不錯,她與惠嬪娘娘相識,還是因為小時候為了躲避學堂的課程,自己翻了牆才逃進惠嬪娘娘這院子裡頭的。
那個時候的年汀蘭,剛剛打邊關回來,一身的野性,尋常人,是管都管不住的。
「不怕娘娘笑話,自打我之前糊塗,惹怒父親,挨了頓打之後,這心是收回來了,連帶著,這身子也收了陽氣,一開始還不覺得,如今入了冬,才叫是覺得難過。」
年汀蘭說話都有些舌頭捋不直,當真是被凍慘了。其實若是從宴廳走過來到還好,至少能有些熱氣,偏偏皇上最近對惠嬪看中,賜了坐,就連年汀蘭也跟著沾了光,一路被人抬回來,這冷得,更是都快成了冰稜子。
「你父親也是,如何狠得下心來的,傷了孩子身子,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惠嬪目露擔憂,年汀蘭卻是寬慰她,「娘娘知道的,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父親那般待我,與娘娘這麼些年,一直忍辱負重鍛鍊二殿下,不也是同一個道理?」
年汀蘭的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聽在惠嬪耳中,略略有些無奈,眼神有些落寞。「是啊,哪個做父母的,不想將自己的孩子捧在手心裡寵著?可是誰又寵得到多久呢?」
惠嬪是吃過苦的人,知道苦日子有多難熬,可是一個人,如果連苦都沒有吃過,又怎麼會知道珍惜來之不易的美好?
年汀蘭終於是緩和過來,看著惠嬪情緒有些低落,目光空洞深遠,「也不知道,玄淵在邊關過的如何?」
「他每次來信,都說那裡的各種風光趣事,想來是過的不差的。」年汀蘭開解惠嬪,玄淵幼時便被她扔給皇后,那個時候吃的苦楚,怕是不會比現在少。
惠嬪欣慰的笑了笑,看著年汀蘭是越發喜愛,「他會給你寫信?可見,他的確是愛重你的,要知道,他從小便不甚喜歡筆墨一類。」
「是麼?我瞧著二殿下的字寫的頗有些風骨,不像是不喜筆墨的人寫的。」
兩個女人,聊到了同一個男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都是滿臉興致。
「是啊,你是不知道,文先生當初,是花了多少心思,逼著他日日練字,這才有些許成績。」惠嬪似乎是想到了過往,應該是段不錯的往事,她嘴角帶笑,似乎是有許多的歡喜。
年汀蘭看著惠嬪,等著她的下文。
「本宮記得,有一回,他又逃課了,跑到一顆樹上,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最後找到的時候,他都在樹上睡著了。」惠嬪說起小時候調皮的玄淵,面上都是慈母的笑容。
「可是被我發現的那一回?」年汀蘭記得,那棵樹她平日裡,慣喜歡爬的,那一日上課到一半的時候,一股腦爬上去,才發現上頭有一個人,可把她嚇得不輕。
惠嬪好笑的看著她,眨眨眼,「是,就是被你一腳踢下來那次。」
原來他們都知道?年汀蘭臉色一紅,那個時候年紀小,只覺得自己的地盤遭到了侵犯,氣得她爬上去一腳就將睡著的玄淵給踹了下去。索性下面都是草地,他還沒有受什麼傷。
「我記得,那次玄淵並沒有說我在上頭啊……」
年汀蘭直以為,自己逃過了眾人的眼睛,不曾想,別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玄淵從小就關注你,你喜歡爬那棵樹,他自然也是想要去試試,就想知道,究竟睡在樹上,是什麼感覺。」惠嬪說起自己的孩子,滿眼寵溺。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帶玄淵了,也就是那一年,太子病重去世,文相因為造反,被殺滿門。
至於她的玄淵,也被她狠心丟給了皇后,任由皇后處置。
年汀蘭略感詫異,原來那個時候玄淵便注意自己了?「玄淵輕易沒有喜惡,唯獨你,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文先生也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才將你的字拿給他看,這才讓他有了練字的動力。」
惠嬪閒話家常,說起玄淵便是有回憶不完的過往,年汀蘭到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影響一個人的時候。當然,更多的卻是看著惠嬪,陣陣心疼。惠嬪看似一直生活在自己這個小院,實際上卻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自己的孩子。
想起玄淵對惠嬪的諸多誤解,他還一度羨艷自己的父母,覺得自己沒有受到母親的關懷。看樣子,他是當真,沒有體會到惠嬪一番苦心啊。
「如此說來,頭一回見著惠嬪娘娘,娘娘便對我那般好,想來是我沾了玄淵的光了?」那個時候偶爾讀書累了,躲懶便會躲到惠嬪這裡來,好吃好喝便算了,惠嬪還溫柔和藹,倒是與自己母親差不多。
惠嬪笑了笑,若不是因為自己兒子關注,她又如何會關注?
年汀蘭心中悵惘,難怪惠嬪那一次,會因為皇上賜婚一事出來,想來也是為了玄淵而來。
「娘娘,汀蘭想問您件事兒……」
「你說……」惠嬪喜歡做針線,屋內暖和起來,便拿了一方紅色的帕子來繡,如今玄淵遠在關外,惠嬪想要知道自己孩子的消息,便只能與年汀蘭說說話,誰讓那個臭小子,只給年汀蘭一個人私下寫信呢?
「娘娘會一直在這個小院裡待了這許多年,可是與皇上說好了的?」
「嘶……」惠嬪分了心,針頭刺進了手指。
「娘娘,怎麼這般不小心?」衛嬤嬤著了急,連忙拿了帕子捂住。
惠嬪笑了笑,「無妨,一點小傷,衛嬤嬤,你先去門口。」惠嬪的意思,衛嬤嬤是明白的,點點頭,將屋內兩個宮女一同帶了出去。
「你如何這般問?」惠嬪瞧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針線,直直看著年汀蘭。
年汀蘭抿了抿嘴唇,「我只是懷疑……」
「哪裡引得你懷疑了?」惠嬪神情有些凝重,她在這小院孤寂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夠安全長大,如今她雖然開始在外頭走動,但是三皇子得勢,玄淵又因為退婚一事,將皇上惹得大怒,他又自請前往邊關,在任何人看來,皇上對這個孩子,都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當娘的,生怕一點點的行差踏錯,便害了自己的孩子。
「我只是懷疑,為什麼皇上會因為您一句話就變了主意?為什麼,我告訴您,二殿下需要您的時候,您便能輕易出來?要說是皇上皇后將您禁足,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年汀蘭說著自己心中的疑點,「而且,若是皇上當真要懲罰您,您這院中,一應物件,都不曾缺了少了,這個罰,便有些奇怪了。」
宮裡的人,是有多拜高踩低,年汀蘭是見識過的,這皇宮她逛的不算少,多得是妃子的屋子裡,連碳火都沒有,更不要說自己的小廚房,或者說那些珍奇的花草一類,惠嬪娘娘這個院子裡,可以說是一件不少。
惠嬪許久未曾說話,年汀蘭猜的不錯,這內務府啊,是皇后身邊的公公在操持,內務府送來的東西,那都是在明面上擺著的,三三兩兩的,沒得幾個。
許多東西,都是從皇上那裡挪過來的,所以,看著也就尤為好一些。
「索性我這院子裡,外人輕易不得進,不然,若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心思,早該露餡了。」惠嬪這算是變相承認了?
「娘娘?」
「你猜的不錯,我們自有我們的打算,年丫頭啊,你是玄淵看中的孩子,我與皇上,也頗為喜歡你,只要你年家忠心不二,日後,富貴滔天。」惠嬪拉起年汀蘭的手,幽幽嘆了口氣,「你啊,有時候該裝傻的時候,得要裝一裝,別太過直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禍事難料。」
年汀蘭點點頭,心裡莫名舒了一口氣,原來這是真的,皇上真正看中的人,是玄淵?所謂的嫡子玄宸,寵子玄胤,不過是給玄淵做的鋪墊?一路掩護玄淵的成長?
若當真是這樣,豈不是極好?可是不知為何,年汀蘭這心裡總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