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事
2024-06-08 08:47:02
作者: 看人間
長發高束,長須半剪,在客棧,郭一品細細拾掇了一番,總算是下定決心,要跟著年汀蘭他們一同回京都。
一路上,年汀蘭面上是放鬆下來,這心裡頭,卻是不由生了許多的疑惑。
玄淵一路上悉心護著年汀蘭,事事上心,殷勤至極。
年汀蘭也不拒絕,兩人就如同是在談情說愛的男女,一路上遊山玩水,回程的路,走了近二十天。
終於,京都的城門已經看得見了,幾人在京郊的草坪上,略作休息。
玄淵將水壺遞給年汀蘭,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郭一品瞧著他那模樣,不由鄙夷,瞧了眼站在不遠處的青魚。
「你這個婢女到是當得爽快,堂堂一個皇子,把你該做的事,都給做了。」
郭一品這話說的不假,青魚這一路上,除了早晚伺候年汀蘭入睡梳洗,白日裡,幾乎所有的事兒,都被玄淵給做了。
「呵,想來往後小姐身邊,是用不上我了。」
青魚自嘲,但又似乎是點醒了眾人。
年汀蘭放下水壺,衝著青魚招了招手,「做得了一輩子,才是正經,做不了,便也不過是逢場作戲,你且當休息幾日,不好麼?」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話里的意思,似乎是多有深意。
郭一品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卻似乎引起了什麼不甚愉快的話題,
玄淵也變了臉色,「待會先送你回府,待梳洗之後,我便去曾家商議退親之事……」
終究還是要面對的,玄淵本不想提及這話,如今見著年汀蘭臉色異常,自然是要乖乖提出來的。
年汀蘭笑,未達眼底,「不用了,素之姐姐,已經來了。」
年汀蘭眼神示意,遠處小跑而來的曾素之,夏日烈陽,她提著裙裾,帶著笑,分明就是一位,看見了情郎的懷春少女,那雙眼睛裡,都閃著晶亮的光芒。
目光中別無他人,自然是那位陛下賜給她的良人。
年汀蘭帶著別有深意的笑,看著玄淵。
玄淵有些錯愕,看著不遠處的身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汀蘭,我……」玄淵想要解釋什麼,但所有的解釋,在這個時候,都顯得有些蒼白。
曾素之的信,早先就收到了,她想要來門口接,玄淵也曾回復,不定時回,無須勞神。
本打算將年汀蘭先行送回,再前往曾府一敘,誰知道,她竟然跑來了城門。
年汀蘭的性子,比不得曾素之,她眼裡容不得沙子,若是還沒有讓她死心塌地,玄淵總覺得,她隨時會變化心意。
「二殿下!」曾素之氣息還不穩,卻是迫不及待站在玄淵面前,面色緋紅,好是嬌羞,眼裡哪裡還有他人的存在?
「你,如何來了?」
「殿下不是來信說了,就這幾日便回嗎?素之,便偶爾來瞧一瞧。」
曾素之本就是個柔順性子,這會子面對自己的未來相公,平添了幾分羞澀。
「回殿下,我家小姐,這幾日,日日都來這城門口望著,就盼著二殿下早些回來。」曾素之身邊的丫頭,插了一句話,年汀蘭面無表情的瞧了一眼。
這曾家向來家規森嚴,這丫頭哪裡有隨意插話的道理?
約莫也是主僕二人有過交涉,年汀蘭不由得又瞧了瞧曾素之,在自己的感情面前,用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也未嘗不好。
聽了小丫頭這話,玄淵就是有再多的不滿,也變得柔和了不少。
堂堂曾府長孫女,為了他日日在此風吹日曬的,如何也是於心不忍,不由得有些動容。
「芳兒,不得多嘴!」曾素之略微抬高了聲音,那芳兒立馬噤聲,退後兩步。
玄淵上前,伸手似乎是想要抱一抱曾素之,不著痕跡的看了看,一直在悶聲喝水的年汀蘭,下意識地便將手放到她的手上,拍了拍。
「辛苦了,素之。」
曾素之的臉色是越發的紅,搖了搖頭,頭上的釵環作響。
「能第一時間,見著殿下,如何都是不辛苦的。」
「郭先生,咱們先行去我府上看看?」
她羞澀,她嬌媚,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個愛慕心上人的小女子……
她克制,她無情,她仿佛沒有看到,他一直在看她的臉色……
年汀蘭衝著郭一品招呼,這一聲,到是讓曾素之也反應了過來。
「汀蘭妹妹」曾素之喚了聲,終於是不再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玄淵,轉而走到年汀蘭面前。
「素之姐姐」年汀蘭與曾素之相互見禮,二人是從小長大的姐妹,似乎還是以前的樣子,卻又似乎是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妹妹此番,著實任性了些,孤身前往千里之外,委實危險,下次,可莫要再讓大家這般擔憂才是。」
曾素之還是以往模樣,總喜歡以姐姐的身份,說一些她的觀點。
「是,讓姐姐擔心了,下次我定囑咐了府里的人,自己府中的事,何苦與外人道?」
年汀蘭一句話,說的幾人臉色微變。
尤其是曾素之,年汀蘭這話里的彎酸意思,她如何聽不出來?
「汀蘭妹妹,你我姐妹,日後都是一府中人,哪裡有什麼府里府外的說法?」
曾素之眉頭微鎖,看起來尤為惹人愛憐,年汀蘭心中一陣煩躁。
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姐姐是曾大學究的嫡孫女,該是明白這賜婚是賜了,終究還未成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只要一日未入府,便一日是個異數,姐姐有過此等經歷,該明白的?」
年汀蘭此話一出,未嘗不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一說出來,心裡頭便有些後悔。
看著曾素之臉色瞬間煞白,是不錯,曾素之之前與年階的婚事,一直都有在傳,可是最後,入了年府的,又哪裡是她曾素之?她如今與二殿下這般親密,到底是惹了笑話。
「是,是我大意了。」
「素之,你我之事,是下了聖旨的,大可不必擔憂」
到底是二殿下,見不得女子傷心,尤其是在年汀蘭如此無禮,而曾素之又處於弱勢的時候。
自己此前,在年汀蘭面前說的話,似乎都成了過眼雲煙。
「汀蘭,事情都過去了,再說了,那事是你年家理虧,你何必用來這般說你素之姐姐?」
玄淵面色有些不愉,橫亘在曾素之與年汀蘭面前。
年汀蘭冷著一雙眼睛,看了眼玄淵,卻又像是看一個物件一樣,一閃而過,面無表情,半句話都未說。
將水壺扔給文松,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咱們先走!」
玄淵氣極,看著她的眼裡,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存在,滿臉不甘。他以為,這幾日在路上,年汀蘭對他的和顏悅色,那是心裡頭已經有了他。
可是如今看來,那一路,想來她不過是在與自己應付?若不是曾素之在此,玄淵真是恨不得將她拉住,問問清楚。
郭一品是年汀蘭請的,自然是與文松,跟著年汀蘭一同上了馬車,四個人驅車往城裡而去。
曾素之看著年汀蘭離開,玄淵的眼神一直在那輛馬車之上,又瞧了瞧他緊握的雙拳。
微微嘆了口氣,上前握住他的手,一點點將他的拳頭掰開。
「汀蘭妹妹從小嬌寵,由著自己的性子慣了,但是她一向面上的,就是心裡頭的,此人最是真實,殿下莫要與她置氣。」曾素之安慰玄淵,「以後入了府,素之會好好教她的。」
玄淵渾身一震,收回視線,看了看曾素之,瞧著她面上笑的溫柔。
教她?
「她若是性子有你半分,那也是好的。」玄淵是生氣的,但是越是生氣,這心裡頭,便越是放不下,她就像是一瓶烈酒,聞著香,吸引人的不得了,當真迫不及待飲了一口,卻又嗆得人難受,只能又一口噴了出來。
「你們都是父皇賜下的,你有你的溫柔體貼,她也有她的恣意任性,不必壓制她。」
玄淵終究是心疼年汀蘭的,聽不得別人要管教她,在他看來,她就應該是這副模樣,高興了笑,傷心了哭,不想理人便不理,她就該是她自己。
只是私心裡,卻不願年汀蘭不想理的人,是自己。
曾素之如何聽不懂這話里的意思,玄淵這是在護著年汀蘭呢,大家都是一封聖旨下來的平妻,說白了,都是二皇子妃,一旦入了府,大家地位都是平起平坐的,哪裡有誰教導誰的說法呢?
「是素之說錯話了!」
曾素之自行先入為主,將自己放在了高處。
玄淵笑了笑,抱了抱曾素之的肩膀,「你啊,就是太小心翼翼,如今本王可是被人撂下,沒有馬車可乘,就只有仰賴素之了。」
曾素之聽這話一笑,「殿下這話說的,妹妹哪裡是撂下殿下,不過是覺得你我久未相見……」
話未說完,恍然覺得這話說的不對,看著玄淵直勾勾的眼,「你我久未相見,又如何了?」
那臉色的戲謔之意,全然浮現。
曾素之更是一陣羞赧,「殿下,您不能這般欺負我!」
曾素之徑直往馬車跑去,留下玄淵在身後哈哈大笑,步步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