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十四

  蘇晴沒有搭理鄭師傅師徒倆，而是把目光投向許如松：「好多年沒拿畫筆有些生疏了，還請這位老先生指正。」

  就算當不了這裡的畫工，能得到許老爺子幾句點評，那她也沒有白來一趟。

  

  頂多就是回去繼續看羊圈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一想，蘇晴反而更加放鬆，神態也愈發自如起來。

  「你多大了？」許老爺子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了一個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問題。

  蘇晴頷首：「十九歲了。」

  周圍一片低沉的驚呼，雖然看著就知道她年紀不大，但沒想到這麼年輕。

  許老爺子點點頭，又問：「學過釉下彩嗎？」

  蘇晴心裡一動，回道：「學過，其實我學那個比釉上彩時間更長一些，還接觸過一些浮雕的皮毛。」

  她前世科班學的是釉上彩，可後來釉下彩的器具更受市場歡迎，為了吃飯，蘇晴也不得不迎合市場改變自己的主攻方向。

  為了學好釉下彩，她曾經去景德鎮待了五六年，跟在老師傅後面端茶遞水髒活累活搶著干……

  這麼一想，似乎今天受到的這些刁難和輕視都不算什麼。

  素昧平生的人，你憑什麼讓人家上來就欣賞你讚美你？

  畢竟就算是人民幣都有人為了裝清高而表現的不喜歡，更別提她這肉體凡胎了。

  許老爺子沖邊上一個中年人說：「我看這小姑娘水平不錯，廠里就缺這樣帶技術的，我看可以。」

  這人似乎是個領導，李姐一直在沖蘇晴遞眼色。

  聽了許老爺子的話，這位領導趕緊附和：「你老都夸好那肯定錯不了，只是這定級……」

  許老爺子笑著把問題拋給蘇晴：「這位同志你想要什麼待遇？」

  這個是可以直接提的嗎？

  雖然蘇晴很想獅子大開口，可她對這個年代的崗位工資啥的都不太清楚，這讓她怎麼開？

  她想了想，還是把皮球給踢了回去：「我初來乍到的也不清楚廠里的章程，就由領導們看著安排吧！」

  只要能留下來，學徒她都認了。

  那位領導看了下許老爺子的臉色，又覷了一眼鄭師傅，斟酌的說：「16級怎麼樣？」

  許老爺子眼皮一耷拉，朝著某個方向的幾個學徒說：「你看看那幾個16級畫的東西，再看看這位蘇同志畫的，你好意思？」

  「那就15級吧，這可是中專生轉正的待遇了……」

  李姐突然拽了下蘇晴的袖子：「妹子，你讀過高中沒？」

  蘇晴眨眨眼：「我有高中畢業證。」

  中年領導垮起臉：「那就14級，這可是大學生的待遇了。」

  蘇晴沉默，原來啥時候學歷都是敲門磚啊。

  老爺子輕哼一聲：「那就先湊合著吧。」

  「謝謝老先生。」蘇晴真情實意的道謝，兩人素昧平生，對方就這麼盡心的幫自己說話，她實在是太感激了。

  還有李姐，也一直在明里暗裡的提點自己。

  要不是那邊的鄭師傅師徒還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蘇晴差點以為自己走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團寵路線了。

  聽到蘇晴的定級之後，鄭師傅更加不忿了：「什麼時候咱們廠招人這麼容易了，不用查一下來路什麼的？」

  說著往蘇晴身上一瞅：「還高中畢業的，不會是知青吧？咱們廠能招知青？」

  「瞧你這話說的！」中年領導一臉正色：「上頭讓知青們下鄉為的什麼，不就是支援咱們農村的各項基礎建設嗎？像咱們這種傳統的手工藝製作更加需要大城市來的知識青年們帶來新的思路和建議，只有不斷的推陳出新才能更好的把咱們的工藝發展好。」

  前陣子上頭剛下了要合理收納知識青年的文件，很多單位都藉此大力的招兵買馬，廠長前天還點撥自己了。

  今天這個女知青，就當是開門紅吧。

  說到最後，還給自己拉了下票：「大家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一時間竟然沒人附和。

  蘇晴見狀，笑著咧開嘴：「請領導放心，我入職之後一定認真工作努力提升技能，爭取把咱們優秀的傳統文化傳播的更遠。」

  喲，這小知青可真上道。

  「很好，這位新同志的覺悟很高，到底是有知識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來，讓咱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同志的到來。」

  李姐率先響應。

  其他人，除了許大師敷衍的拍了兩下，其他人都不怎麼熱情。

  很多人心裡其實是不太服氣的，他們很大一部分熬了多年到現在拿的還是學徒工資，怎麼這個小丫頭一來就拿十四級？

  太不公平了！

  響應者寥寥，但也不影響蘇晴的好心情。

  她笑著朝四面都鞠了一個躬：「謝謝，謝謝大家的熱情。」

  誰，誰熱情了？

  一個年輕的學徒正好對上蘇晴洋溢著活力的笑臉，心裡在腹誹，兩隻胳膊卻忍不住抬了起來。

  很快，車間裡的掌聲越來越熱烈。

  趁著這個時機，蘇晴在李姐提點下直接跟著那位領導去辦公室簽了入職合同，又要了一張給隊裡的調動函。

  她還得去紅楓大隊遷戶口。

  等蘇晴跟著李姐出來的時候，李姐都忍不住說：「繪畫車間的這些人平時一個個牛氣的很，沒想到今天對你卻是很服氣。」

  蘇晴淺笑：「還要多虧了李姐你幫忙，要不然哪有這麼順利呢。許老爺子剛才在門口還算有過一面之緣，倒是那位穿藍色外套的領導是哪位？」

  「那是咱們廠里的副廠長之一楊廠長，之前是你們車間的車間主任。」要說剛才來的路上李姐還有所保留，那現在眼看蘇晴已經成了廠里的准畫工，她對蘇晴的態度更加熱情起來。

  等走到辦公樓下，蘇晴一眼看到了等在那裡的程開鈞。

  她忍不住漾開一個大笑臉：「你怎麼過來了？」

  看到程開鈞，李姐也是眼前一亮。

  她非常八卦的沖蘇晴露出一個飽含深意的笑臉：「對象啊？」

  蘇晴小臉微紅：「暫時還不是。」

  李姐促狹的點點頭：「奧，明白了，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