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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人(九)

2024-06-08 08:34:47 作者: 貓子不二

  棒球帽追問,「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白朗還沒想好怎麼說,不料沈天青竟在背後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毫無防備,一個趔趄猛地向著站在房內的棒球帽撲去。好在後者還算結實,後退幾步架住了他的胳膊。

  身後沈天青飛快衝進來,隨即「嘭」一聲把門關上。

  白朗氣不打一處來,「你發什麼瘋?」

  「我聽見有人下來了!」沈天青緊張兮兮,「而且聽聲音還是熟人!」

  棒球帽拍手笑起來,「在這種地方偶遇熟人,最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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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朗走到門口,果然聽見外面傳來兩個男人的說話聲。一個稍微年輕些,語氣很活潑;另一個則顯得低沉又拘謹。

  年輕人正說,「大叔你有這麼多問題要問,那你可是找對我了。我對這裡的情況可是了如指掌。畢竟我也是一個QQ群的群主,經常帶人來光顧程老闆的生意。」

  大叔問,「一三五這三天的主題是固定的嗎?都面向哪些群體呢?」

  這人問的問題居然跟我差不多?白朗感覺奇怪。沈天青湊上來,「狼哥,你聽出來了嗎?這個大叔,就是那個魯智深啊!」

  白朗的記憶漸漸復甦。之前為了查心心居的案子,在十三仙的「靈氣工作室」,遇見了一個中年男子,自稱是十三仙的護法。本名叫張白,年齡上的確是個大叔。

  白朗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門外張白繼續問,「星期五的聚會你來過嗎?特別是最近幾個星期五?」

  年輕人似乎嘆了口氣,「過去星期五晚上這裡有不少人,很多都是穿塑膠衣,戴玩偶頭套的,大家誰也看不見臉,確實很刺激。可是今年年初有一回,我來了,找了一個人,身材巨好,就是不怎麼說話。

  「我對他還挺有好感的,結果我把他戴的那個玩偶頭一摘下來,我去,你猜怎麼樣?」

  「怎麼了?」張白緊張地問。

  白朗和沈天青也不由得繃緊了神經。

  「是一張特別恐怖的臉,我呸!是那種被嚴重燒傷的,真夠晦氣!」年輕人罵了句髒話,「我當時就急了,去找程老闆,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兒?結果有一個客人走過來罵我,說我不懂得尊重人。

  「這位是真正能量。可是我就是出來尋樂子的,我從心理上就是不能接受啊!結果他又說,當天晚上的主題就是戴著塑膠面具的,是我破壞了規矩,非要把我趕走。從那以後,周五的聚會我可再也不來了。」

  棒球帽開口,「我聽出來了,外面這人跟你們是一夥兒的吧?一直在問東問西,到底想幹嘛?」

  白朗直起身,「你剛剛說過,有一群人,搞得這裡烏煙瘴氣的,就是指這群燒傷的人?」

  棒球帽抱著雙臂點頭,「外頭那小伙子叫皮皮,講的事情是真的。自打他以後,不少人都不願意在周五來玩兒了。我不是說我們搞歧視啊,主要是我們也想選自己喜歡的。」

  「你遇見過這群人的帶頭人嗎?」白朗問。

  棒球帽想了想,「我沒親眼見過,畢竟我來的時候,他們都穿著塑膠衣,沒有摘下來頭套。但是我總感覺程老闆跟那個人應該很熟,他也很為這事兒傷腦筋,所以才說不想幹了。」

  白朗默然。

  棒球帽看出了他的情緒,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還嫌別人不正常,也挺可笑的?」

  「不,」白朗斟酌著說,「你們都是正常人……」

  忽然一陣火警鈴聲傳來,瞬間整個酒吧爆發出騷亂的腳步聲。

  「起火了?快逃!」沈天青嚇得一把推開了門,正看見張白和那個年輕人一起踉踉蹌蹌地往樓梯上爬去,周圍還有幾個隔間的門也都接連打開,男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外跑。

  只有棒球帽毫不緊張,悠然自得地靠在牆邊,觀看眼前的一場大戲。白朗疑惑,「你不逃嗎?」

  棒球帽搖頭,「不用忙,這警鈴不是真的,是程老闆設計的專用假警鈴。為的就是一旦這裡玩兒大了,事態難以控制,就用假警鈴來清場。只有熟客才能分辨出來。」

  沈天青看向白朗,「狼哥,我們上去看看吧。」

  白朗回過頭來看著棒球帽,「今天太感謝了,你怎麼稱呼?」

  「葉雲飛。」棒球帽笑了,「你是警察吧?我爸曾經也是警察,可惜早早就殉職了。別的職業我或許認不出來,但你們這路人,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表情,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不會認錯。」

  白朗乾脆地伸出手,「彭城市刑偵局,白朗。」

  葉雲飛跟他輕輕握了一下,「白警官,程老闆出事了嗎?」

  「但願他還沒出事吧,」白朗謹慎地說,「我們懷疑他失蹤了,或許你能幫忙提供一點線索?」

  葉雲飛點頭。

  沈天青三步兩步跑上樓去,只見地下一層的大廳內,已經是桌椅狼藉。幾個服務員一邊收拾一邊小聲抱怨,說誰讓老闆非要搞一個假警鈴,還在那麼容易被人碰到的位置,結果不知道又是那個客人搞惡作劇給按響了。

  白朗打電話,通知方舟儘快帶人過來進行搜證。自己帶著沈天青繼續向上走,從「水下」回到地面。沈天青感到腦子十分混亂,狼哥,我怎麼覺得越查越詭異了?」

  白朗沒做聲,他隱隱感覺這片區域裡並非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黑影,似乎正躲在暗處,小心地跟他們保持著距離。

  這個黑影不在樓梯上,白朗耐心評估著高度。憑藉他作為警察的」嗅覺「,他能夠感受到,有一束目光正來自身後的牆上。有誰能攀在牆上這麼久?恐怕只有那個十三仙了。

  白朗勸自己冷靜,樓梯狹窄,空間有限,再加上十三仙的身手不錯,這裡正適合她的發揮,如果衝突起來,恐怕不占優勢。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什麼用都指望不上的沈天青,只能出了門再說話。於是他打定主意,悶頭加快了爬樓梯的腳步。

  「狼哥,你怎麼不說話啊?」沈天青一邊問,一邊緊緊跟上,「你看,我還把剛才那裡撿的護手霜帶出來了……」

  終於離開了地下,白朗惡狠狠一把推開門,向外面走去。沈天青追上來,又想開口,白朗低聲說,「別說話,別回頭。你往右拐,我往左,燈火酒吧匯合。」

  沈天青「嗯」了一聲。

  往右這一條,要穿過主街,路途更長,但走的都是大道;往左則是小路直穿。沈天青走得飛快,邊走邊拿出手機來給金得利發微信。

  一時間發得過於專注,沈天青有些走岔了路,自己再抬起頭來,突然發現四周的建築有些陌生,看樣子是不小心順著拐進某個巷子裡了。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打開手機的地圖導航,忽然肩頭一沉,一隻冰冷的手伸了過來。

  ——

  「你派人查我?」沙沙的嗓音傳來,是十三仙。

  沈天青想要回頭,但那隻壓在肩頭的手力量相當大,沉沉地鉗住了他的肩膀。他忍不住「哎呦」一聲,「仙姑別生氣,我沒查你,只是碰巧有朋友在酒吧里遇見了你……」

  「你撒謊。」十三仙乾脆用另一隻手扭住了沈天青的胳膊,「你查我有什麼企圖?」

  沈天青吃痛,「我坦白,我的確安排了人找你!那還不是因為你神龍見首不見尾?上次從你那裡買護身符,你塞給我的字條,上面寫的什麼,鳳凰鎖心,八街藏頭,好嚇人啊。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十三仙扳過沈天青的肩膀,「你不知道那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完全不知道,」沈天青無辜地搖頭,「這是你寫的預言嗎?鳳凰鎖心,結果鳳凰城的心心居地下,就挖出了心臟;那八街藏頭,你是說,八街的公寓樓里會挖出來人頭?」

  十三仙緊盯著他的眼睛,「你好好想想,從小到大都沒聽過這句話嗎?」

  「真的沒有!」沈天青癟著嘴,幾乎帶了點哭腔,「我們家只有我爸特別信風水,從小到大,他帶過好些風水先生來過我家,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根本聽不懂,也從來沒記下來過。我姐姐說,那些東西都是假的,只有好好活著才是真的……」

  十三仙手上的力氣稍稍放鬆了些,「你那個失蹤了的姐姐?」

  沈天青點頭,眼底浮現出一層柔和的像水霧一樣的東西,但是很快就消散了。他說,「從小到大,我只有我姐姐。」

  十三仙鬆開了手,「那這麼多年裡,你有沒有想過,要找回她?」

  與其說是「有想過」,不如說是「一直都在想」。找回她,跟她像過去一樣,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這個念頭自從她消失的一剎那起,就牢牢地刻在沈天青的腦海之中。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念頭過於強大,要在他的血肉之軀里生根發芽了。

  他怎麼也忘不了,那天早上他從臥室里起來,聽見父親沈西來在跟人打電話。他聽見「失蹤」「跟人跑了」「憑空消失」等等一連串古怪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詞,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爸,出什麼事了?」

  沈西來在一周後才對外宣布,他的女兒沈思月離奇失蹤了,並委託了彭城多家媒體發布尋人啟事。

  鏡頭前,沈西來一臉愁容,他說,「月月,如果你能看見或者聽見,我只想說,爸爸永遠在家等著你回來!如果有誰帶走了月月,只要你能讓她平安地回家,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沈天青是在看到新聞之後,才得知消息的確認。此前他一直抱著單純的幻想,只要父親願意花錢,總會有人給出消息,那麼姐姐的行蹤很快就能找到。然而看到新聞里出現了父親的那一刻,沈天青絕望了。他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轟然倒塌。

  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里,一直坐到深夜。直到沈西來回來,打開了燈。

  沈西來坐到他身邊,問他,「你怎麼還不睡?明天不上學了嗎?」

  那麼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就好像這是一個再平靜不過的夜晚!這讓沈天青爆發了狂怒,他第一次在沈西來面前發作——大聲吼叫著抬手就把茶几上的所有東西統統掃到了地上。

  破碎的聲音在靜寂的大房子裡炸裂開來,沈西來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波動,他仍舊維持著一塊岩石般的姿態,仿佛高居廢墟之上,只看著沈天青發瘋。

  「你為什麼不早點發尋人啟事!」沈天青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現在已經七天了!姐姐她,她很可能……」

  預料之中最可怕的結果就在嘴邊呼之欲出,然而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招架,甚至連說出口都不忍心。光是想一想就要心碎了!他用雙手捂住臉,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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