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將至

2024-06-08 08:20:49 作者: 四喜楠瓜

  沈老爺子拎著鳥籠子回來,剛坐到沙發里,臉色就不太好,

  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沈奶奶看了有一眼外面的天氣,估計是氣壓太低,趕緊去給老伴順背。

  沒一會兒,電話響了起來,

  是江亭遙打來的電話,說沈湛西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醫護人員說要是進手術室,但是得有家屬簽字,

  

  等到江亭遙和顧止跟著救護車到醫院的時候,沈老爺子和老太太已經等在那裡了。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懂點醫學,

  掃了一眼遠方準備的參與手術的專家名單,基本涵蓋了所有外傷的科室,

  心就涼了一大截,

  再看見躺在移送床上,衣服上面已經被血跡浸滿的人的時候,窒息和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

  幸好老爺子扶住的及時。

  手術進行了九個多小時,手術很成功,沈湛西被轉入ICU觀察,

  鍾鋮銘在得知延善的死訊之後,連夜趕回來,找到鍾溫暘,「滿意了?大哥?現在你滿意了?」

  被質問的人半晌無言,卻終於笑起來,「滿意,當然滿意,擋我路的都死了,」

  延父死了,延善死了,

  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

  鍾鋮銘狠狠的揮拳,一下又一下,直到拳頭上都是血的時候也沒停下來,只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他以為救了延善一次,按照父親的想法,把延善娶回家,鎖在自己的小小一方天地,就能保住她一生平安。

  他知道自己不能對延善好,不然只會給她招致更多的難處,

  他逼自己對延善狠心,想讓她主動離開鍾家。

  遠離南川這個是是非非之地。

  她提出離婚的時候,鍾鋮銘是鬆口氣的,他慶幸她這一次可以安安全全的離開了,

  可是為什麼最後是這樣的結局啊。

  如果知道最後落得這樣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對延善那麼惡劣,

  哪有什麼如果?

  樂家現在看起來是挺平靜的,

  樂白表情沉穩,

  對面的祖父樂齊已經擺好了棋子,老爺子聲音一貫不大,但是只要他開口說話便無人敢打擾。

  他問最疼愛的孫兒:「你為她做到這地步,她給你什麼呢?」

  樂白笑笑,「我不要她給我什麼了,這輩子,從一開始是師妹,這輩子都只能是師妹,」

  楚漢江河為界,師妹師兄為界。

  這就是不可逾越的界限了。

  「為她,不惜親手剷除你二叔,值得麼?」

  老爺子不是不知道這些年,自己那個二兒子在明里暗裡到底做了多少事,

  可是說到底,那是自己的孩子。

  至少自己不能動手除掉,除非樂白可以徹底擊敗這個已經徹底壞透的孩子。

  老爺子撈起一塊帕子,仔仔細細的擦了擦金屬質的棋子,面色沉靜,活到現在這把年紀,已經沒了什麼事能讓他變了臉色。

  樂白為了現在的局面準備了多久,策劃了多久,織了多大一張網,聲音低而清楚:「從親眼看見那人害死了我的父親的那一刻開始,

  他再也不是我的二叔,

  你可以繼續把他當做你的兒子,但我與他之間不再有任何的關係,」

  老爺子落子的動作顯然停滯了一下,

  樂白並不意外,果然祖父是知道這件事的。

  「延善當年被鍾葵作為替罪羊,受到的傷害,我現在只是加倍的討回來,

  他身上掛著的人命,

  一隻手數不過來,

  現在是該您做個取捨的時候了,是保全樂家還是保全他一個人?」

  老爺子的眼睛卻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樂白再下一子,堵住老爺子的去路:「說起來,這是您教會我的,

  若不是您當年默許那個人和我父親爭鬥,

  我也不會先是喪父又是喪母,」

  樂白笑了,「若不是我逃得快,我現在還能坐在這和您商量麼?

  您現在怪我下死手,可這不是那個人對我家用的麼?」

  樂白抬起那雙平素最好看的杏眼,平靜的雙目卻怒火中燒,好像快要滴出血來一般,

  「為什麼那個人會盯上延善,難道不是您引導的?

  您覺得我不能有任何的弱點,

  所以默許那個人對延善動手,

  如果那天不是我去的及時,

  延善是不是真的會被推進江里。」

  樂白一字一頓地開口:「您活了這大半輩子,現在還不願意丟棄一顆廢棋麼?」

  離開老宅,他驅車前往西郊的一所療養院。

  去的時候,延善正在看電視劇,八十集的電視連續劇,她看了半個月的時間了。

  那被打撈上來的不是別人,

  而是穿著延善衣服的向晚。

  向晚死了。

  為了保護沈亦琛。

  她說不後悔,這輩子都不後悔。

  「你以前念書的時候成績總是全院第一,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意外,你本來的前程不該是現在這樣落上灰,

  我給你申請了法國留學的資格,

  三年,

  你去不去?」

  樂白遞給她一杯氣泡水,

  她問,能不能偷偷去見沈湛西一面。

  樂白微笑著搖搖頭,「我聽說他已經醒來,但是腦受傷,忘記了一些事情,一些人,

  你還要去見他麼?」

  「所以他把我忘記了是不是?」延善沉默了許久,又咧嘴笑了:「忘了好,不記得我就好。」

  延善決定一個人去法國了。

  候機的時候,她看見鍾溫暘來了,他依舊穿著最合體的西裝,

  她卻不再懼怕,微笑著等著他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鍾溫暘看見她的模樣卻帶了淚意,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溫柔,他輕輕開口:「一個人在那,要照顧好自己,知道麼。」

  她伸手抱住鍾溫暘,眯起眼睛:「我知道了,哥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爸爸的信,我帶來了,

  他說,

  保護你的這件事,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當年延父離世之後曾留下遺囑和一封手寫信,只是這信遲了好多年才到了延善的手裡。

  信很短,只說,希望兄妹兩人不離不棄。

  鍾溫暘在知道延善是自己的妹妹之後,想過要當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把她放在手心裡捧著寵著護著,

  可是太多太多的事情,早就讓他被桎梏其中。

  延善去法國的第三天。

  南川的所有新聞都轟動了,

  樂家那位深居簡出的總經理竟然涉嫌走私,猥褻幼童等案件,可這也僅僅只是冰山上的一角,只有內部負責徹查相關案件的人員,知道那海面下是多麼的髒不見底。

  卷宗足足二十八箱,

  初春來了,

  終於安靜了下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