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下一子,民心重要
2024-06-15 19:01:52
作者: 尤知遇
宛平一年,十月十日這天,莊綰誕下一子。
這一胎,生的委實艱難,陣痛密集頻繁,參湯催產湯甚至糖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莊綰快撐不下去的時候,腦子裡想著霍時玄對孩子的期待,硬是咬牙忍下了撕裂的墜痛感。
雖兇險,但慶幸宮中有擅長婦兒之術的太醫,更有最好的接生嬤嬤,幾經峰迴路轉的折騰後,莊綰聽到孩子一聲中氣十足的哭喊,有種劫後餘生的惆悵。
昏過去的那一刻,她想到了霍時玄,距離重逢的日子,又近了,真好……
莊綰生孩子這一日,遠在大周東北面的霍時玄正坐在茅草屋裡,拿著吳庸寄來的信反反覆覆的看。
信是七日前收到的,信是莊綰寫的,信中說她在宮中一切安好,這兩日差不多就要生了。
他自收到信後,每日都會抄寫《金剛經》向佛祖祈禱,他知婦人生產辛苦,當年他娘為了生他,九死一生閻王門前爬回來的。
恨不能飛身過去攬她入懷,道千句萬句的辛苦,如今也只恨自己無用,媳婦生孩子他都不能陪著......
衛照端了碗魚面過來,見霍時玄一手拿著香囊,一手拿著信,坐在燭火前發呆,知道他又在想夫人了,輕嘆了口氣。
「少爺,今日忙了一天了,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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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他們一路北下,走走停停,最後在這裡暫時定居,蓋了幾間茅草屋和幾個大倉庫,少爺每日帶著他們伐樹砍竹,開荒種稻,養魚插秧,另外,依舊是大量收購糧食。
縱然衛照做了多年生意,也對他收糧一事完全摸不著頭腦,大周雖然剛經過戰爭沒多久,但如今也算是風調雨順,新帝登基後,下達了許多減免稅賦,鼓勵百姓發展農事的條令。
他實在覺得如此大規模的屯糧沒必要,收的比賣的多,再這麼下去,新糧積成陳糧,再遇天氣不好,發霉腐爛,那真是虧大了。
雖說他們的銀子還夠用,但如今用到銀子的地方太多了,若是長此以往繼續下去,真要賠個傾家蕩產了。
衛照把筷子遞給霍時玄,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正好也能幫他轉移注意力。
阿戒聽到衛照的問題,也湊過來,面帶好奇,「少爺,您是不是窺到了什麼天機?」
霍時玄小心翼翼的收好信和香囊,然後才接過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口面。
「我可沒這麼大本事,是吳庸提醒我的,他說他觀天象,發現星宿有異動,是災象,連著觀察幾日都是如此,他知我買了許多地種糧食,說大周三年內必有災年,讓我提前準備」
阿戒半懂半迷糊,衛照則是驚喜道:「明白了,若真有丞相說的災年,到時候,肯定會鬧饑荒,且不說百姓如何,到時候朝廷肯定會拿國庫的銀子貼補」
「一旦朝廷出錢了,那糧食的價格肯定飛漲,漲多少不說,等商家手裡的糧食賣完了,少爺就是屯糧大戶,到時候,糧價便是少爺控制,咱們指定能大賺一筆!」
衛照想想就激動,霍時玄吃完魚面,把碗遞給阿戒,阿戒又去給他盛了一碗。
「我的目的不是指著這個機會大賺一筆,若只是為了賺錢,如今收購糧食便不會比市場價高」
憑他的本事,他若想掙錢,途徑多的是,沒必要種糧購糧這麼折騰自己,他這樣做的最主要原因,是為他和莊綰以後打算。
就算他能把妻兒從宮裡弄出來,也不排除事後被皇帝發現,而且,萬一計劃失敗了呢?他必須做兩手準備。
他只是一個商人,他要對抗的是皇帝,這世上能對抗皇帝的……只有民心!
衛照說的對,他是要控制糧價,但他不會發國難財,到時,他會以平價賣糧,不會哄抬糧價,甚至,他會免費施捨糧食給災民。
他要的不是銀子,他要的是民心。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災年他們之所以能平價買米買糧,之所以能吃上糧食,是因為他霍時玄。
他要讓百姓把他當神仙供奉起來,讓皇帝再也不敢動他!
他也不是沒良心,去收糧的時候,許多商家和糧農問他為何大規模的收糧,他如實說三年內會有災年,但是沒人相信,還笑他杞人憂天,畢竟如今風調雨順。
他說實話沒人聽,他以高出市場價的價格收糧,日後再以平價賣出,也算天地良心,道義在肩了。
不做黑心下作的商賈,也是給他妻兒積德。
想起妻兒,霍時玄又是一陣心酸,碗裡的魚面也不香了,說好了他要第一個抱孩子的,結果他現在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唯一欣慰的,便是當初分開的時候,媳婦讓他給孩子起名字。
莊柏安,他給孩子起的名字。
松柏之志,健康平安。
.........
莊綰睡一覺醒來,游離的靈魂歸位,她立刻開始找孩子,起身時才發現身體疲累的似被馬車碾壓過,一直守在床榻前的宮女滿秋見她醒了,歡喜一聲。
殿中很快湊來許多人,跪在地上磕頭賀喜,「恭喜娘娘母子平安,喜得皇子」
莊綰的頭還有些暈,身子晃動的厲害,滿秋忙扶著她坐下,後面塞了軟被讓她靠著,莊綰心心念念都是孩子,讓她去把孩子抱來。
莊綰是昨天戊時生的孩子,醒來已經是次日辰時,睡了一夜,孩子被乳娘抱走餵奶了,抱來的時候剛吃飽。
此刻躺在織金襁褓里,紅彤彤的皮膚,粉嘟嘟的臉蛋,小小的身子軟糯可愛,額上毛髮稀疏柔軟,閉著眼睡的安穩。
莊綰淚目,她終於安全的把孩子生下來了。
縱然趙子御對她千好萬好,她對太后也不放心,為了保住這個孩子,她自重回宮後,便一日未踏出永寧宮。
她告訴趙子御,她經常做噩夢,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所以不敢出去,趙子御那時正苦於如何跟她解釋立別的女人為後的事,她不出永寧宮倒是正好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想出不傷害她的理由。
所以,當即就同意了,並下令任何人不准來永寧宮打擾她。
莊綰把兒子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初為人母的喜悅沖刷了她這幾個月來必須向趙子御露出愛意的恥辱感,這是她和霍時玄的孩子,他身上流著霍時玄的血。
相公,我給你生了個兒子呢……
趙子御進來時,便是瞧見莊綰這副熱淚盈眶,滿臉喜悅的幸福之態,他抬手示意殿內的宮人不要出聲,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這幾個月,他每天都會撫摸她隆起的肚子,剛有胎動的時候,他常常會伏在她肚子上同孩子說話,他日日裝作很開心,很期待孩子的降臨。
這樣催眠了幾個月,他已經真的把孩子當自己的了,方才第一眼見到軟軟糯糯的孩子,他心中的歡喜早已多過苦澀和不甘。
莊綰在滿秋的提醒下發現趙子御進來,她低頭親了親兒子的臉,以此來調整自己的心緒,好一番準備後,她抬頭,像是剛看見那抹明黃,眸中染上歡喜。
「御哥哥,你見過我們的兒子了嗎,快來看看」
她這句『我們的兒子』,讓趙子御滿足,大步走過去,坐在床沿,自然而然的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擁入懷,憐惜的在她額頭親了親。
「綰綰,辛苦了」
他說完才去看孩子,其實昨晚他已經看過了,也抱過了,這樣軟和嬌小的孩子,拋開其他,確實惹人憐愛。
莊綰看著趙子御臉上帶有父愛的脈脈溫情,百感交集。
這個結果,她喜聞樂見,因為趙子御對這孩子徹底放下了敵視,霍時玄已經『死了』,只要她不提『霍時玄』這個名字,趙子御應該不會再起殺心。
但是,放鬆之後又是一陣難過和撕裂的心疼,霍時玄說過,他要親眼看著孩子出生,他要第一個抱孩子,如今莫說看孩子抱孩子,他連認下這個孩子都不能。
滿秋端來鯽魚湯給莊綰喝,她抱著孩子不撒手,趙子御眸中情絲纏繞,只寵著她,接過湯碗親自餵她喝,莊綰順從的喝了兩口,便問他孩子名字的事。
趙子御本是已經想好了名字,但見她一副『能不能讓我自己起』的祈求模樣,便笑道:
「你是不是想好了?」
莊綰點頭,覷著他的神色,見他沒生氣,便大著膽子道:
「我想了許久呢,御哥哥,你覺得『柏安』如何,松柏之志,健康平安,我希望他能像松柏一樣堅韌不屈,毅力非凡,同時健健康康的,一生無大災大難」
這是霍時玄起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必須他親爹起!
趙子御念了兩遍,也覺這兩個字起的好,他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湯汁,笑中帶著柔情。
「柏安,趙柏安,這名字甚好,我也喜歡」
餵她吃完碗裡的魚湯,趙子御把空碗遞給滿秋,他雙手捧著莊綰的臉,湊過來吻一吻她,眉間隱有動情之意。
「綰綰,你這麼喜歡孩子,就快快把身子養好,我們再給安兒添個弟弟」
他的唇帶著灼熱的溫度,話語間更有曖昧的暗示,莊綰及時閉上眼才掩住眸里的厭惡。
添個弟弟?
這幾個月,她借著有孕,身子不適,避開了侍寢,他最多也就是抱抱她,或者吻一吻。
晚上他留宿永寧宮,兩人同榻,他喜歡從後面抱住她,她都是等他先睡了,然後翻個身,把越來越大的肚子橫在兩人中間。
如今,她把孩子生下來了,最遲兩三個月就能侍寢了,就算她可以用藥讓身體孱弱不能侍寢,但若是時間久了,趙子御肯定會起疑心。
所以,她得想個萬無一失,又順理成章不會讓趙子御懷疑的法子。
吳庸說,霍時玄用了些手段控制住了王閣老,所以若是有事,她可以找皇后幫忙,皇后不敢不幫。
莊綰最後還是把皇后排除了,因為皇后從未害過她,她兩暫時無仇無怨,所以她不能坑皇后。
那就只能利用……太后?